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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酝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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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璧热热闹闹的大婚之礼落下帷幕,在婚礼上丢了个大脸的多隆也被他阿玛慎郡王普济拎回了家。
“阿玛阿玛,您轻点轻点,哎哟,我的耳朵——”多隆被普济提着耳朵,一路大呼小叫地进了王府,“阿玛,我可是您亲儿子!额娘,救命啊——”
多隆的额娘瓜尔佳氏拿帕子捂着嘴,勉力忍着笑转过头去,似是根本未曾听见多隆的呼救,慢悠悠地跟在丈夫儿子身后进了家门。
一众下人丫鬟各干各事,目不斜视,显然早已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
普济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兔崽子,你给老子闭嘴!今天不管是谁来,都救不了你!”
“阿玛,我错了还不行么?”多隆眼见事情无法善了,不禁垮下脸来,暗自嘀咕,“我要是兔崽子,那您是什么?那额娘……”
多隆小声的嘀咕还未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冷哼,普济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炸了毛,“你给我住口!你小子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封了你的嘴,先让你去祖宗面前跪上十天半月!”
多隆捂住嘴巴,不敢说话了。普济觉得耳边终于清静,这才有暇转头向自家妻子望去,看着瓜尔佳氏似笑非笑的脸,眼中拼命传达着“刚才那是口误、口误”的意思。
这般吵吵嚷嚷地进了花厅,瓜尔佳氏似是终于发现了多隆无声的求救,清了清嗓子慢慢开了口,“好了,放开他吧,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天天都闹这么一出,你们也不嫌累得慌。”
“这怎么能一样?”
普济狠狠地瞪了多隆一眼,还是放开了手,任由多隆后退两步,伸手揉着他通红的耳朵。
“平日里他怎么胡闹也就罢了,今天那是什么场合?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我的脸都被这小子丢光了!”
顿了顿,普济扫了作乖巧状的多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就不能给我争气点?我也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这一府的家业足够保他一世富贵,只求他别日日在外惹事生非也就是了!”
“你真的这么想么?”瓜尔佳氏静静地听完普济的抱怨,笑道,“我生的儿子,我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虽说他平日里有些胡闹,却没出过什么大事,你说说,你儿子可有在外惹了事,回来要你擦屁股的?”
“呃……”普济的嘴角隐隐抽了抽,憋了半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理直气壮地道,“前几日,这小子还在茶楼里跟皓帧贝勒动了手,硕亲王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目光掠过多隆身上,却见他正怪模怪样地挤眉弄眼,普济压下去的火忽而腾腾地又窜了上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进花厅以来的那股别扭感来自何处,相比起平时,多隆这小子今日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一些。若换了以前他这么说他,他早已咋咋呼呼地与自己顶起来了。
习惯的力量一向是无比强大的。像现在,原本与他对着干的儿子乖乖“受教”了,普济却没有半点成就感,反而一股子不爽直冲上心头,所以,他眉一竖,眼一瞪,开口问原因了,“你怎么不说话?”
多隆偷觑了普济一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回道,“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么?”
“你……”普济气结,狠狠地咬了咬牙,“现在我让你说,你就说。”
“说就说,难道小爷还怕他不成?”多隆眼睛一斜,“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什么东西?!有种找小爷单挑!”
普济暗暗点头,之前硕亲王向他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如今儿子说出了他的心声——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普济眼见多隆将两只耳朵捂得严严实实,让他无从下手,抬手便是一巴掌挥出,“在老子面前也敢称爷?皮痒了吧?”
“口误口误,我接着说。”多隆一个闪身躲过巴掌,讨好地笑道,“要说那天我正心情不好,偏偏喝个茶还不让人安生,尽在茶楼里唱些凄凄哀哀的玩意儿,我不就是想让那歌女换个喜庆点的,谁知皓帧贝勒忽然窜了出来,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普济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多隆猛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就这么简单,谁知道那皓帧贝勒哪根筋搭错了?”
“儿子,怎么额娘听到的不是这样?”瓜尔佳氏眯了眯眼,像多隆招了招手,“额娘听说,你是与那皓帧贝勒争抢一个歌女,争风吃醋,这才大打出手。据说,那歌女还有个老父亲,被你从楼上推下来,受了重伤?你能给额娘解释一下么?”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造谣?我去砍了他!”多隆气哼哼地咒骂了一句,瞧见瓜尔佳氏温柔的笑脸,不觉缩了缩脖子,乖乖地走上前去,“额娘,那老头是自己摔下去的,我可没推他。”
瓜尔佳氏轻轻点头,连眼波都未曾变化半点,笑眯眯看着多隆,似是想以此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这么说,你是看上那歌女了?我现在就把话撂在这里,你在外面怎么胡闹,只要不闹出事来,我都可以不管,只一样,你若敢把那些个不清不楚的东西往府里带,看我不让你阿玛打断你的腿!”
“冤枉啊!”多隆跳了起来,“额娘,你儿子的眼光有这么差么?看上谁也不能看上那样的。”
回想起那歌女眼含泪光,委委屈屈,故作清高的模样,多隆猛地打了个寒战,喃喃道,“如果我真看上那样的,不用阿玛动手,我自己都能打折了自己的腿。”
“嗯。”瓜尔佳氏满意地点点头,还未等多隆松一口气,忽然接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时候娶个媳妇来管着你……”
“额娘,说起这个——”多隆讨好地揽住瓜尔佳氏的肩膀,带着一点局促、一点期待,“您得救救我,您儿子下半生的幸福可全在您身上了。”
瓜尔佳氏微微一怔,随即好笑地拉下多隆正给她捏肩的手,“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告诉额娘,如果合适的话,额娘帮你提亲去。”
瓜尔佳氏是正经的满族姑奶奶,不但骑得马,还拉得弓,本身就是个爽利泼辣的主,对男女之防看得自是没有汉人那么重,并不觉得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就是品行不佳的表现。更何况,看多隆的表现,也不见得对人家姑娘有多熟悉,多半是无意间撞上的。若自家儿子真的看上了哪家合适的闺女,她也乐得满足儿子的心愿。
“这……”
多隆抓抓头,有些傻眼。他只知道那位是宫里的格格,具体是哪一位,他又怎么知道?原本,他还想瞅个空子打听一下,指望不上永璧,福康安那里总还是十拿九稳,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普济抓了回来。
眼见多隆低头不语,瓜尔佳氏出声催促,“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顿了顿,又了然地问道,“你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见着多隆略有些呆愣地点头,瓜尔佳氏笑着安抚,“没关系,你告诉额娘,你在哪里见到这位姑娘的,额娘帮你打听。这京城里各家未出阁的姑娘,额娘全都知道。”
沉默了片刻,多隆将眼睛一闭,心一横,“额娘,儿子看上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今日来的两位格格中的其中一位!”
“你个不成器的!”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自家阿玛的怒喝,“那可是宫里的格格,将来至少也是个和硕公主,你还看上了人家?胆子倒是不小!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得上,还想肖想公主?”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瓜尔佳氏止住气呼呼的普济,转向多隆,“儿子啊,额娘该夸你眼光好呢,还是说你会给额娘找事?来,告诉额娘,看上了哪位格格?”
普济在一边张了张嘴,看看瓜尔佳氏与多隆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已将他彻底忘在一边,不由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儿子,你很幸运。”瓜尔佳氏拍拍多隆的肩膀,“那是皇后身边的兰格格,额娘倒也见过几次,模样好,性子也好,想要娶她虽然难,但比起另一位——”
“哦?”多隆眼睛一亮,“那么,额娘你说,我有几成机会?”
瓜尔佳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多隆半晌,摇头道,“由现在看来,半成希望都无。”
多隆急了,“额娘,你这不是消遣我玩么?”
“你的家世,勉强还算合格。但你看看你自己,整日里游手好闲,也没个正经职位,外面对你风评如何,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你觉得皇后娘娘会将你指给兰格格么?”瓜尔佳氏笑得意味深长,“你也该学学明瑞、永琅,或者福康安,他们可比你有出息多了。若我有兰格格那么一个闺女,自然是选择他们那样的。”
瓜尔佳氏起身,笑眯眯地再次拍拍多隆的肩膀,“好好想想吧,儿子。”然后扬长而去。
另一边,从和亲王府回来的兰芷兰馨又闲了下来,却一直没有机会向皇后汇报一下当日的情况。只因乾隆大手一挥,言道要去木兰围场秋猎,整个后宫便是一通忙乱,根本没有闲暇理会旁的事。等皇后将整装待发的乾隆送走,已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这一日,兰芷兰馨一起坐在皇后的坤宁宫,闲谈了几句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永璧的大婚。
兰芷甩着帕子,笑得乐不可支,半点形象皆无,“皇额娘,您是没看到,那个多隆贝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可不就将咱们的兰格格逗笑了么?”
“好你个芷格格,竟来取笑我!”兰馨羞红了脸,却不肯认输,“是谁一进内室就拿帕子捂着嘴偷偷地笑?当我没看到么?”
“至少我没有让人看得呆住,连行礼都忘了。”
兰馨恼羞成怒,开始满屋子追打兰芷,“他看的明明是你,偏又拿我说嘴!”
兰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往皇后身后躲,“皇额娘,救命!”
“皇额娘可救不得你。”皇后笑看着两姐妹打闹,竟也没有阻止,反而乐呵呵地看起戏来,“自己惹得祸,自己摆平。我若救了你,兰儿岂不是要恼?”
“皇额娘,你学坏了!”兰芷嘻嘻哈哈地指控,举起双手作告饶状,“我投降了,可累死我了。”
兰芷刚重新坐下,容嬷嬷带着宫女来换茶水,“芷格格,新沏的桂花茶,已放得温温的,刚好入口。”
兰芷笑眯眯地接过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味道,“还是容嬷嬷最疼我。”
皇后一瞪眼,假作生气状,“敢情我平日里白疼你了,竟还比不得容嬷嬷的一杯茶水么?”
“哪能啊?”兰芷眨了眨眼,凑到皇后跟前,“皇额娘自然是最最疼芷儿的人了。”
“罢了,反正都说不过你。”皇后一点兰芷额头,见着兰馨也已坐下喝茶,遂又问道,“多隆那孩子我见过几次,虽说胡闹了一些,但本性还是好的。他出了这么大的丑,后来又怎么样了?”
“还不是多亏了富察侍卫机灵。”兰馨放下手中的杯子,别有深意地瞥了兰芷一眼,“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多隆,就算要迎接五阿哥与两位格格,你也不用五体投地,行这么大的礼。’之后,多隆旁边的那人趁势将他扶起来了。”
“哦?这次的侍卫是瑶林带队?”
“嗯。”兰馨点头,拉长声音道,“据说是由皇阿玛指定的呢。”
皇后瞧了兰芷一眼,正要答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皇后向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会意,向门口走去,“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他——”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在门外道。
“皇上怎么了?”皇后一惊,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厉声喝问,“说不清楚,仔细你的脑袋!”
“是!皇上从围场带回来一个姑娘,说是五阿哥一箭射中的,一路往令妃娘娘的延禧宫去了。这会儿太医们已经在延禧宫候着,皇上还说,医不好这位姑娘,让太医们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