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
黄嘉南斜眼乜她，眉峰像是啐着冰，高傲矜持，生人勿近。
她讪笑两声。
把手机藏到身后，然后立刻想办法转移话题。
脑子转得飞快，仓促间瞥到电视墙定格的画面，连忙指着屏幕上他对着镜头的鼻孔努力给他找补：“这里要怪摄影师，他没找好角度，一般不会用这个角度对着演员拍的。”
黄嘉南有些错愕：“你还懂拍剧？”
她还真懂一点。
以前姐姐没隐退前，她经常在剧组等她。姐姐把她安排在保姆车，她把作业做完，就会跑到片场前线去看拍戏。
她对光鲜亮丽的艺人不感兴趣，反而是对摄影、灯光、场务这类的普通打工人工作充满兴趣。她甚至还经常给他们画素描。
她想做经纪人的愿望，就是那时候在片场培养出来的。
她梗着脖子硬装大铆钉：“何止懂，我差点入行了！”
他轻笑一声，明显不信。
他继续播放。
她忍不住吐槽：“我昨天夜里看了三集，这是第六集，居然能无缝衔接，可见剧本注水多么严重。”
这下他睁大了眼：“你看了？还看了三集？”
“……啊，有点认床，所以看了几集打发时间。”
他定定地打量她许久。
然后招手叫她过去。
他大方地把沙发让她一半：“一起看。”
闻兮张大嘴看了他很久——
少年你也太没节操了吧。
刚才你还那样瞪我。
她严词拒绝。
他眨着眼睛，刚才还要杀人的眼眸中忽然闪烁着无辜又迷人的光。
其实他的眼睛是那种很无辜的狗狗眼，眼尾略下垂。他六哥岑嘉兆的眼睛正好相反，是那种眼尾上挑、很风流的凤眼。
几年前岑天王最红的时候，内娱就点评过他含情脉脉的眼睛，是最容易让沦陷、最有故事的眼睛。
他弟弟这双眼睛嘛，就——
如果不是本人过分痞帅、气场骇人，其实还挺想逗他的。
闻兮依然不为所动：“你身边那么多人，还有阿曼达，她在这行混了那么久，你问她啊。”
他冷笑一声：“阿曼达就只会骂我、打击我，巴不得我立刻退圈。问其他人就是‘啊你演得很好啊，这是你第一部戏，慢慢来嘛’。没有一个人和我说真话。”
这倒是真的。
闻兮见过不少明星，绝大多数会慢慢陷入信息茧房，骄傲自满、不愿意再倾听观众的声音。
能有这种“别人在敷衍他、没说真话”的觉悟，已经算不错了。
Still, no。
她想撤了：“吃完早饭我还要回市里工作。”社畜哪有时间看垃圾古偶剧。
他眯起眼，眸底闪着精光，嘴角隐隐约约能看见痞痞的坏笑。
闻兮心中警铃大作，不知这位少爷在想什么。
只听他说：“昨天我爸让阿曼达带你，后来他就忘了这事情。如果我和我爸再提一次，她还能拒绝吗？你就过来我工作室当我助理，然后再拜她的师，不是很容易？”
闻兮：……
完了，这波被狠狠拿捏。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小人：这种千载难逢的拜师好机会上哪儿找？你要奉承大少爷、陪太子读书，好好拍他的马屁，在“星光”公司站稳脚跟！
另一个小人说：好呀好呀！
表面上还要假装挣扎一下：“你为什么要招我？我们才见过两次。”
他的碎发略略遮住漂亮的眼睛：“我只想在身边找一个会和我说真话的人。我们说好了，你不能骗我、不能奉承我，永远对我说真话，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是敷衍。”
懂了。
小少爷日子过太好，想找人骂他、想受点挫折。
她伸出手：“成交。”
他垂眸注视她的手，略略嫌弃的模样。
最后还是屏住呼吸和她飞快地握了握，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早餐时间还没到，她开了包薯片和他一起刷剧。
没多久，女主摔倒在男主身上，两个人又亲起来。
她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黄嘉南原本面露期待，没想到她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他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她按下暂停键：“你拍这场戏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他有点惊讶：“啊？”
是真的。
去年冬天，她在前一家公司实习，被当成苦力拉去片场扛设备。带她的师傅是被另一个同行拉去杀青现场拍照、准备发通稿用。
她去的时候正在拍杀青戏，电视剧拍的时候顺序都是打乱的，杀青的就是第六集的这场乌龙吻戏。
她记得，那时穿着一身古装的黄嘉南如应激的猫头鹰一样瞪大了双眼，脸色铁青四肢僵硬，接吻时候还撅着嘴，表情如同被qj。男女主角在上面吊威亚，她在显示器后面憋笑憋出内伤。
导演额头拧成川字，用一口港普大声吼：“要寄然一点！寄然你懂不懂啊！”
再来一条。
这下吊威亚的大哥力道没拿准，男女主脸接对方、撞到一起，直接挂彩。
导演喊“咔”的瞬间所有灯光、摄影都大声抱怨“有完没完”。
当时角落里的闻兮笑得要死，吐槽说男女主角演技这种成色，这个糖水剧拍了干嘛的？投资商钱多往水里扔？
如今见到正主，她终于想起这几乎快忘掉的事情。
黄嘉南听她说自己的糗事，脸都快绿了。
她甚至很认真地问他：“你不会是gay吧？”要不然吻戏那么不自然。
他缓缓地、慢慢地转过头，寒冷如冰川的眼神冷冷注视着她，清晰地传达了四个字——
你、想、死、吗？
闻兮连忙说：“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啊！”
黄嘉南：“……”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也没有要嗑你CP的意思。”大概。
黄嘉南：“……”
见他还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闻兮做出一个拉链的动作，表示不会再说了。
他愤愤地低头，磨着后槽牙，忽然说：“我不是gay……”
闻兮骇然，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地看他。
他这是，在和她解释？
他眼神闪烁，非常不自然：“我只是，不怎么会拍吻戏……”
……我的天，他真的在解释。
他刚才说，想找个要和他说实话、不敷衍不奉承他的人，居然是认真的。
闻兮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他。
离近看，他的外形几乎无懈可击，五官精致又锐利，极具个人风格，又不失可塑性；性格虽不能说好，但态度还不错。
这样的条件，很难不红啊。
闻兮觉得，做他的助理，前途无量。
于是她决定实话实说，为老板分忧。
她问：“为什么拍不好？”偶像剧的吻戏，真的是最好拍的。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我跟女演员，不熟，关系不太好……”
闻兮立刻抢白：“谁说关系好才能拍吻戏？据我所知，吻戏就是不熟的时候拍的吧？拖到杀青再拍已经很不正常了。”
内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吻戏一般都放在开机的时候拍，那时候男女主还不熟，拍吻戏会比较顺利。所以不熟这个借口，绝不成立。
黄嘉南的脸更绿了，他恨恨地咬牙切齿：“这居然是真的，阿曼达他们没骗我——”
他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她得意地说：“我说了呀，当年我差点直接入行。而且，跟着我姐姐耳濡目染，这默认的行规我当然知道。”
顿了顿，她实在忍不住吐槽：“倒是你，入行快三年了吧？你不知道，才有问题。”
黄嘉南：“……”
继续刷剧。
这剧太水了，她忍不住点了1.5倍速，黄嘉南一把夺回遥控器，又把速度调了回去。
两人有来有回，闻兮实在保不住遥控器，最后妥协道：“等你出场我就把速度调回来。”
这种剧能错过什么呀。
等男主出来，没看两分钟，她叹了口气，按下暂停键，画面正好停在男主和炮灰对决、放大招这里，黄嘉南有些急：“你怎么在这儿停？这里正精彩，是我的高光，高光你懂不懂！”
她没理会他，指着画面说：“你没发现你的脸出镜了吗？”
他明显愣了下，看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说：“好像，是有点儿。”
她比划了下：“额头出镜了，角度也很随意，而且你的眼线糊了，都没人提醒你补个妆、再来一条吗？”
他的脸垮下来，声音闷闷的：“……没有。”
“那你拍完了都不重新看下？像你说的，这是高光戏份。”
他没答话，许久狠狠地挠头：“我想看来着……”
“导演不让看？”
他垂下眼眸，碎发遮住漂亮的眼睛，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明白了。
当年姐姐没红的时候进过一些小剧组演配角，娱乐圈里跟红顶白就不说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显示器前去重看自己刚才拍得怎么样的，更别提再来几条了。
导演、灯光、摄影……打工仔谁不想早点下班。你拍得好不好、妆有没有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要么导演自己有追求、想拍质量好一点的戏；要么演员够大牌，能逼着工作人员一遍一遍地磨。
她叹了一口气：“你呀，又不够大牌，又没有经验，就被摄影他们糊弄过去了吧？”
达神估计也忙得很，没空一直盯组。
“我信任郭导，他都说OK了，所以我就没再看。”
郭导她知道，以前在TVB工作的，拍过两部年冠，评价很好。这些年港剧式微，他就随大流北上拍剧。
闻兮心想，郭导还不至于犯这种错，最可能的解释就是，钱没给够。
她很婉转地问：“你们剧组，投资怎么样？”
他挠挠头：“一般般，但是这不是重点，我看过剧本，故事很精彩。所以我想，特效制作后期那些，差一点也无所谓。”
得，还真被她猜中了。
剧组没钱、俩主演还是小糊笔，黄嘉南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炒作，那指望郭导一人拖航母？人家也有一个团队要养的。
她继续看，黄嘉南也在记录。
看完三集，她觉得有资格说点感想了。
她按下暂停键，非常严肃地说：“首先你的想法不完全错，剧本还可以，故事很精彩，人设也新颖，但是制作太粗糙了，古装奇幻偶像剧很依赖特效和宣发。剧组没钱，而且能看得出来后期态度很敷衍，剧的质感非常差，自然吸引不了观众。”
他不置一词，看来也无法否认。
他偷瞟她一眼，又一眼，然后闷声问：“那我呢？我演得怎么样？”
她斟酌了下用词——
不行，她不能违背良心。
“很差。你连镜头都找不到，也不能和对手产生化学反应，而且你这是配音吧？”
他反驳：“我想自己配，我也有时间去录音棚，可是导演不让。”
“那只能说明郭导还没疯。你听过自己的声音吗？你港普口音有点重。”
他垂下头，狠狠地磨着后槽牙。
闻兮一愣，刚刚是不是吐槽得有点狠。
这可是她未来老板！
他本来铁青着脸，似乎在生气，蓦地发现她的神情，登时缓和了几分：“你在怕我？没有，我在生自己的气。”
闻兮放下心，没在生她的气就好。
他还说：“你就这样，说实话就好，以后也要坦诚。”
闻兮连连点头，吐槽嘛，谁不会。
此刻佣人来叫他们吃早饭。
姐姐还是没出现，闻兮坐在末席乖乖吃饭，只当自己不存在。
吃完，时间还早，闻兮等了等，黄嘉南拿着车钥匙过来说：“我跟我爸还有阿曼达说好了，你把现在这份工作辞掉，随时来我的工作室。”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