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与你》路菲MZ

10、（10）

　　像是巨大的泡泡被戳破，无尽的失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垂下眼，又蜷缩了一点。

　　他不明所以，以为她看错了人，没当回事。
　　伸手看了下点滴，他坐到她身边，大长腿随意地伸着。
　　“你到底吃了多少垃圾食品？”

　　她疲惫地闭上眼：“你话好多……”
　　耳边响起他的冷哼声，闻兮闭着眼都能想象他不耐烦的模样。

　　他不是多话的人，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输液室里除了他们还有一对老夫妻，空气如此谧静，好像能听见点滴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药水顺着透明胶管蜿蜒，像是风筝断了线。
　　点滴后面是他的侧脸，那熟悉的鼻子，每一根线条、每一次起伏，熟悉又陌生。

　　今在何方？
　　今夕何夕？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注视，他微微侧目，用询问的眼神看她，大概是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求。

　　可能是深夜的孤寂让人破防，可能是脆弱的身体让筑好的心理防线决了堤。
　　她忽然想把自己的秘密拿出来晒一晒、晾一晾，再埋回去。

　　她的视线好像落在他脸上，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别的人。
　　“你之前，不是问我初恋吗？想听吗？”

　　他眉峰微挑，大概完全没想到她会聊这个话题。
　　“说说看，初恋是什么感觉？”

　　“初恋，就是时时刻刻想见他呀。无论什么时候都想见他，哪怕他就站在我面前，都特别想他。”
　　她只要闭上眼，就能忆起那个春天，骑着脚踏车驶在长长的坡道上，暖风夹着痒痒的柳絮，温柔地抚过她的长发。

　　她目之所及，都是那人浓密的头发，雪白的脖颈，她低下头，用手指抓住他的衬衫下摆。
　　小心翼翼，又充满窃喜……
　　她像是被困在旧时光里的茧，固执地想留在那个早已逝去的春天。

　　他以为她没说完，等了半晌却不见下文，微诧道：“就这样？不用干点什么？就、想到他就开心？”
　　“是啊，光是想到他就开心，见到他更开心。”
　　他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痞气拂去，神色温柔，静静地听她说话。

　　她盯着自己的手，苍白纤细，青筋突起蜿蜒入肌理。
　　“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每天都想怎么见他。我曾经寒天里在外面等了五个小时，就为了在人群中看他一眼。哪怕话都不能说上一句，我也很开心”

　　“五个小时？！连话都不能说、就为了见他一眼？”
　　顿了顿，他觉察出不对来：“那人什么来头，这么大的排场？”

　　她抽噎一声，转移话题：“你有遇见过甘愿等五个小时、就为看一眼的人吗？”
　　“没有。”他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一辈子也不想遇上。”

　　她轻笑一声：“你不是想走体验派吗？如果你真的遇不到，那你就得凭空想象了。”
　　他凝视着她，忽然说：“你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说我眼神不对了，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眼神，就好像、好像浮着一层糖霜，但一口咬下去，全都苦的。”

　　当然是苦的，太苦了。

　　她抬手抹眼角：“讨厌，我没让你看我笑话。”
　　“我不是笑你。”他又问，“后来呢？你和他为什么分开？”

　　“你怎么确定我们分手了？”
　　他轻笑：“你说起他的时候，心都要碎了，怎么可能会是善终？”

　　他蓦地脸色一变：“那男的不会死了吧？”
　　闻兮：“……”

　　她重新坐上来一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我们分手了，他家里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她随口胡诌：“他家里很有钱，看不上我，嫌弃我没有家世。”
　　他皱眉：“这是什么势利眼的家庭、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样子，居然很真诚。
　　闻兮忍不住说：“老板，虽然你平时凶巴巴的，也不爱理人，但你真的是个好人。”

　　黄嘉南的表情像是噎住一般，耳后诡异地红了，许久，说：“这是，好人卡？”
　　“陈述事实而已。”

　　他有些忍俊不禁，锐利的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
　　“好人卡我收了，你赶紧好起来吧，我要找人和我对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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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点滴，他让司机把她送回家，还给她这个准病人准备好吃的用的。
　　中午睡一觉，醒来后果然好了很多。

　　身体痊愈后，思想的盔甲再次复原。
　　她后悔了。
　　她不该和黄嘉南说那些。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万一黄嘉南猜出了真相，还告诉了别人……
　　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下午想休息，想想黄嘉南这种出生在罗马的人都这么卷，她也要努力！

　　她回了一趟公司。
　　因为她经常不来，虽然有工位，但是上面堆满了杂物，于是她只能去空闲的会议室工作。

　　汪姐交接了很多之前公司为黄嘉南做的企划案，她越看越觉得——
　　其实达姐很重视黄嘉南。

　　为他量身定做全套的发展路线，包括人设打造、粉运、妆造团队……都是最专业优秀的，甚至可以说不吝成本。
　　达姐把他从湖笔到巨星，时间、路线安排得满满当当。
　　唯独没给他留下精进演技的时间。

　　只能说这份企划书丢给圈子里任何一个新人，对方都会哭着喊着接受。
　　可黄嘉南不是普通人，这个戏痴肯定不会同意。
　　只能说达姐想捧一个流量明星出来，可黄嘉南想做一个演员，他俩不是一路人。

　　唉，怎么办呢？
　　正发愁，背后似乎有人声，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端了杯咖啡的达姐站在那儿，边看她屏幕边笑。

　　“不用紧张。”达姐抿了口咖啡，“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和达姐，可以实话实说吗？
　　“您给他量身订制的路线真的很细致，可是——”

　　她不敢说下去，达姐冷笑一声：“可是小少爷不识好歹，看不上。”
　　“……”

　　正好遇见达姐，闻兮左思右想，委婉地提出：“达姐，我能不能，也为其他艺人工作啊，我可以兼顾的——”
　　达姐一口回绝，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你、连试用期都没有？因为你是Michael专用的助理，他点名要你的，没有他就没有你。”

　　闻兮还想再努力争取下：“可是、可是——”
　　达姐根本懒得理她：“不用再说了，如果你嫌在他身边没有项目，那你就想办法敦促他接通告。你要是不想做他生活助理，那你就走人。”
　　闻兮：……行吧。

　　她好不容易进“星光传媒”，暂时还不想离开。
　　而且……

　　黄嘉南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他是个好人。
　　这种面硬心软的人，很适合当老板！
　　他的前途就是她的前途，他的梦想就是她的梦想！

　　她得给他制定更适合他的方案。
　　达姐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扔掉，临走前说：“你好好加油，如果能说服小少爷多接通告、多挣钱，说不定能多留一段时间。”

　　闻兮懵了：“什么……”
　　达姐挑眉：“他没和你说？哼，他爸给他拨了五个亿的预算，你的工资、团队的一切费用，包括他上表演课的学费……他身上所有的流水，都从这预算里出。等他把这五亿花完了，你和他都得走。”

　　……没人和她说啊！
　　闻兮整个人石化！

　　达姐拍拍她的肩膀，给了最后一击：“他入行三年了，目前是只出不进的状态。”

　　……还看个屁的企划，做得再好、他不挣钱有个屁用！
　　她收好电脑，光速杀到黄嘉南家。
　　悠哉游哉上课的日子结束了，接受狂风暴雨的鞭策吧少年！

　　黄嘉南之前把家里密码给她了，她上楼一看，空荡荡的，没有人。
　　打电话，他手机在沙发上。
　　她奇怪地四处找，忽然听到洗手间里传来水声。

　　大白天洗什么澡？

　　没一会儿他就出来，拿一块超大毛巾擦头发。漆黑浓密的黑色头发又乖又服帖，和平日里嚣张又痞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有水珠从鼻子滑到下巴、又滑到喉结，浑身散发着浓烈又炙热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喉头莫名有些紧。
　　闻兮不着痕迹地和他拉开点距离。
　　他丝毫没注意，把毛巾丢一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牛奶，问她：“好了？”

　　“唔？嗯，已经好了——”她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结巴，“大白天的，你——干嘛洗澡？”

　　他几口就把牛奶灌了下去：“我刚才练了一会儿，一身汗。”
　　闻兮懂了。

　　为了练就一个漂亮的身段，他找到一个健身教练给他制作了一套专门的运动和饮食课程，每天都严格甚至超额完成任务。

　　真的，非常努力。
　　能把这份努力转移一点点到赚钱上来吗？

　　这么好的外形条件，信手拈来的fashion特质，随随便便招招手，多的是广告商和品牌愿意伸出橄榄枝。

　　她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说辞，正想说，只见黄嘉南摆弄好三架摄像机，招手叫闻兮过去。
　　闻兮有些懵：“啊？”
　　“过来，和我配戏。”

　　对哦，明天就是第七天，他要向胡三岳交作业了。
　　戏瘾上来的黄嘉南六亲不认，还是先顺从他的话、满足他的要求，她的事情之后再说。

　　她喊了声“开始”，那个瞬间他的眼神从冷酷变得缠绵而哀怨，他仿佛不再是她的老板、也不再是黄嘉南，而是变成那个跨过四百年的时光寻找爱人的吸血鬼。
　　短短几天，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是译制腔的台词，但他不再是那种过分强调轻重的一本正经，声调明显处理地更加巧妙；
　　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赤裸裸、甚至带有攻击性的爱意，若隐若现、循序渐进。

　　“米娜，要跟我在一起你必须放弃鲜活的生命，并在我这里获得重生。”
　　“苦艾酒蒸腾起内心的欲望。酒瓶子里的绿精灵想要攫取你的灵魂，可我会保护你。”
　　“我穿越时空的海洋寻找你的踪迹……”

　　他墨色的双眸中隐约翻滚着波涛汹涌的爱意；
　　他的手像是要触碰她的脸颊，却颤抖着没有真正落下；
　　他的气息滚烫，又卑微又不容抗拒，越来越近……

　　闻兮原本很投入，结果发现，他饱满的唇，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点……

　　黄嘉南却完全没察觉她的抗拒，居然在说最后一句台词时，真的要吻上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