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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堂西面画帘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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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
穿越并不在殷慕婉的规划范围内,她的半生都是在未雨绸缪,了却生前身后世,毫无牵挂的闭上眼睛后再睁眼居然就是忘记了喝孟婆汤。契机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大概是不需要再拖着病病殃殃的身体,上天给她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天青色烟雨欲来,观庙在山间云中若隐若现,本该是上香的热闹日子,因为天气的原因几乎无人涉足,贵人更是少见,偶尔有虔诚的信徒在山间稀稀碎碎的行走着,应木晚并身边服侍的两人,头戴轻纱,迈步从容朝山上走去,待到关庙飞檐下,转身轻声吩咐了蔡斌一声,蔡斌应声而去,木晚带着银月继续朝道观进入,绕过几处围墙走入观后一处无人之地,此时如发丝的细雨润物无声,再往深处走,一处洞门映入眼帘。木晚没有着急进入洞门,靠在一处似低眉在等着什么,一会儿蔡斌无声的靠近低声道:“郡主,吩咐下去了,此处不会再有人来了。”木晚将稚帽递给一旁的银月,静静地对他俩吩咐到:“你二人就在此守着吧。”
蔡斌和银月对视一眼道:“诺。”
进入洞门只是一处平平无奇的院子,院落内有假山层峦叠嶂,影影绰绰把各个厢房笼罩在其中,有一女子,温婉的话语如同细雨一样拂面而来:“那可是再好不过,安大人的字帖千金难求。”木晚顺着声音转身走出假山,一切遮挡竟数去除,一副俊男靓女屋檐躲雨图便映入眼帘,男子女子相对而立,男子冠绝如玉,眉眼温柔的看着女子,女子眉如远山,眸如秋水,端的是一副郎才女貌啊。木晚静静地欣赏着这副养眼的图,一时竟不想打扰二人。
大概是应木晚没有刻意放低的脚步声打扰到了他们,男女同时转身看过来。男的一身白衣似雪,黑暗花纹宽带缠腰,冠一墨玉顶,双目如清泉涓涓而流又如暗夜繁星耀耀生辉,女的亦是不负羞花之名,似水柔情人淡如菊,尹家三小姐尹诗霈,自及笄起上门求娶不知凡几,谁能想到对谁都平淡无波的尹诗霈在这偏远之地与人私会、浅笑佳谈呢?
木晚暗叹一声此情此景怪不得大哥如此上心,停下不再往前走,眉目似笑非笑看向二人道:“受人之托,尹小姐,你父亲已被顺天府请去喝茶了”说着顿了一顿,不怀好意的再补充一句:“应小郡王让小姐早做准备,不要白受牵连。”
尹诗霈微微一惊,旋即深思几息,朝身边的男子微微一幅身,略带歉意道:“与大人之约只能日后再絮了。”安衍微微颔首,示意无须在意,尹诗霈才又转身走到应木晚身边轻轻柔柔道:“多谢郡主,改日必登门道谢。”说罢转身离去。
话说这大德王朝,安家的子弟最是不稀奇的,从安国公封侯安邦的那一代起,上上下下分支不知繁几,出色的几支不过是河东安、临淄安以及明州安这几支,及至顺帝五年,河东安安海学世袭安国公府,照拂安家在朝堂与各地的官员。安衍就是安海学安国公独子,少时功名,科举第一,不承家世,授从五品跟吏部尚书左右任职,封安司郎中。要说这王侯将相靠世家的有几个可以在朝堂上立得起来,没有世世代代的人才,大多不过是慢慢凋零,凡不懂传承的家族,抑或是没有出色的人才,只是等、靠、要,在这个王朝早已慢慢凋零,不过是每一辈都有每一辈的使命罢了。
忽然一道惊雷在远处轻轰,雨滴微微急了起来,这是安衍第一次近距离看应木晚,此前或是各类宫廷宴会或是节日祭祀,都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天家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似永平郡主这类青秀单一的面貌在皇亲国戚里反而让人讶异,怎么形容呢,扎堆在人群里就是路人甲乙丙丁,毫不引人注目,大概只有那一身华服才能显得出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出身,想到这安衍敛身一拜:“参见永安郡主。”
端的是君子如玉啊,应木晚心念一动,旋即一笑,脸上的颜色立马鲜艳三分,安衍微微一抬眉,似是没想到一个女子笑与不笑的差距如此之大,就听那边永安郡主笑出声道:“大人只怜那一只香,我这枚玉虽成色不佳,却也不该被放在风雨中摇曳呀。”安衍微微一愣,旋即眼里染上一丝好笑,了然的一侧身让开道:“郡主请来躲躲雨吧,这雨来得急,想必不会太久”。
应木晚缓身走入回廊之中,两人谁也没带侍从,平时也并无交集,应木晚替人传完话,虽对着绝色,却也不知说些什么,二人一时无言,都默默的看向院中等待雨停。空气中太过安静,却没人觉得尴尬,大概世间纷纷扰扰,屋檐撒彻雨滴,此情此境却是难得的清易悠然。眼见骤雨微歇日头隐隐照空,炊烟从其他的院落里袅袅升起,应木晚先打破了沉默,微微侧脸看向安衍道:“安大人可知,大景王朝人才辈出,本郡主却只想结实大人,然因缘际遇不同,不曾有机会,不想今日在这里遇到。”
安衍原本还在脑中回想这位永平郡主,说是相貌平平无奇,名声也不显,其母是当今天子亲妹禾昌公主唯一的女儿,当今天子有三个妹妹,及至登基因为谋权宫变站错位的原因只存禾昌公主一位,但若说是得宠,却大大不如,禾昌活下来不是因为支持了当今天子,只是因为其驸马应青在登基过程中以命换功,保公主府一世太平,而禾昌公主与驸马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应小郡王应泽在户部领一闲职,一女就是如今还未及笄的永平郡主应木晚。因此不论说是昌禾公主或是其一双子女仿佛只如皇门贵族的一组花瓶,重大节日拿出来摆一摆,上演一出有爱谦恭,皇家脸面不外乎如是。听到应木晚这么说,安衍倒是微微一愣,二人的交际如果非要扯一扯,大概是他的挚友亦是开国功臣封侯世袭爵位的党家,党老国公爷嫡出小儿子党少嘉,一次醉酒对永平郡主似乎颇有微词,咬牙切齿不知二人结了什么仇般的恨恨念了几声名字。想到这里又平静如水问向永平郡主:“不知郡主此话从何说起?”
应木晚又笑了,长相的平平无奇并不妨碍她爱笑的神情,身子微微向后,懒散的朝着支撑回廊的降红色木柱靠去,话语一转:“今日陛下已准奏弹劾安大人办事不利的奏折,安大人不日就要启程去江南了。”
安衍意外的看了一眼永平郡主,并不接话。
应木晚看着雨后的天晴,空气湿润,身子越发的惫懒了起来,真是可惜呢,欣赏美景的时间如此短暂,该走了,朝着安衍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道一句:“希望安大人此次江南之行得偿所愿。”说罢也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等驾车回到公主府,门口早有小厮迎架,守在门口的一府总管孙管事低头恭敬的回禀道:“郡主,公主今日又召见了薛侍郎,这会儿还在。”应木晚微微颔首回道:“随母亲高兴吧。”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到:“你收拾收拾,我近日要出趟远门,照管好母亲,遇急事给冠二传信,他知道怎么找我。”
是夜,月影婆娑,偶有蝉鸣,公主府一片寂静,只有东苑郡主的书阁隐约透出昏黄的灯火,应木晚支着胳膊随意的看着从各地送来的书信,已经夜半三更了,展开一封薄信,只见上面写到:“乌桓异动,茶盐易物减五成,是否探查。”应木晚指尖轻敲书桌,思考片刻,正准备写下回信,只听门口一声轻呵:“让开,我找你们郡主有急事儿。”蔡斌声音微压道,似乎拦住来人:“小侯爷,郡主吩咐过,不能让你落个夜闯闺阁的罪名。”
党少嘉懒得把一个下人放在眼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侧身就要硬闯,应木晚在听到门外的声音早已把书桌的信件整理好,扬声到:“蔡斌,今夜不用守着了,下去吧。”听到郡主吩咐,蔡斌不再阻挡,开口应到:“诺。”接着往旁边让了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党少嘉轻哼一声,往前迈步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应木晚坐在书桌后,一股墨香隐隐飘来,昏黄的灯光下让她的面容显得比平时柔和一些,整个人被烛光笼罩,党少嘉一时有些恍惚,她的相貌在上京美女如云的地方真是一点都不出彩,倒也不至于难看,眼睛通透而明亮,就是怎么形容呢,温温柔柔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很容易让人忽略她,正在失神中,就看到她小嘴轻启:“你一天天很闲吗?”
党少嘉想这人忒不知好歹,想他翩翩小侯爷,权钱就不必提了,自身也是风度翩翩身高八尺,上京无数春闺梦里人,现在被人专门拦在门外,想到此处靠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倪着她:“本侯爷如今是递帖子不见你赴约,差人传话不见回信,怎么着?傍得良人了?”
应木晚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来人,不知这人深更半夜来她这发的什么疯,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右相近日授意内阁把黄少安参奏安衍的折子递给陛下,今早宫里传来消息,不出意外陛下会贬他去,这是一个信号,我当然需要抓紧时间。”
说道正事嘉小侯爷不满神色稍微退去,把门一关,径直走向书桌前,随意扫了一眼桌面不在意道:“查来查去不过是充盈国库而已,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应木晚似笑非笑抬头看着这个表面的纨绔,心道跟我谈感情?便也学着他不在意的样子,随手翻开一本书:“回梦阁的瑶洛姑娘琴音如何?”
党少嘉恢复了面无表情,不再看她,转身坐在一旁的紫檀禅椅上:“我劝你别插手南边的事儿。这里面的水可不是你们一个区区的公主府可以担的。”
应木晚被逗笑:“我公主府担不住,你武平侯府就能担住了?谈感情太伤钱了,我劝你想清楚。”
嘉小侯爷这会子也不装了,索性向着椅子往后一歪:“也不是我小瞧你,想分这杯羹的人不在少数,可总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说罢抬眼看向木晚挑了挑眉毛:“不若你做了我的女人,咱俩不分彼此,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木晚继续懒懒得翻书:“其实,流月轩清尘姑娘的诗写得也不错。”
嘉小侯爷终于忍不住冷笑三声:“别说我没提醒你,一个死人护得了你们一时,可也不是什么免死金牌。”
木晚翻书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抬眼看向这个古代权贵:“公主府和其他香闺中的小姐不一样,不是谁都喜欢那翻墙夜会的桥段。”
嘉小侯爷面无表情地看了木晚一眼,骄傲如他当即甩袖走人,简直就是败兴而来、败兴而归,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