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雅商》君尚

31、子京灯展

　　涴国此次送平华公主与子国的辽王和亲，距前代盛怡公主出嫁子国已有一百多年了。两国皆非常重视此次的联姻，涴国只随嫁的侍女和仆役就有将近一千人，而送亲队伍更是达到了五千人之多。由于陆路有山脉阻隔，故取海路而行，共出动了三艘王船，六艘护航船和九艘官船。一行船队浩浩荡荡地行驶了十余日，才到达子京。

　　一路平安无事，婚礼进行的也非常顺利。婚宴达到了预想的效果，子王亲许单家在子京开设酒楼和客栈。若是没有送亲使者甘王的诸多刁难，这趟子国之行可算得上是完美了。

　　送亲的队伍会在子京逗留一个月，所以秦蔚雅偷空拉上单若海，请接待他们的使者带路，去为开设酒楼和客栈选址。

　　与涴京不同，子京的冬日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子京依山傍海而建，东面海，西靠山。令人称奇的是，以子京皇城东西向的中轴线为准，北边的海面已经结冰，而南边的海面却从未结过冰。

　　坐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中，就见路边有几个小孩子在追逐玩耍，边跑边唱道：“来子京，看风景。北海冰，南船行。灯无影，雪有晴。石琴鸣，木书灵……”

　　秦蔚雅听了，觉得很有趣，不禁询问道：“杨管事，那些孩子唱的儿歌好像是在介绍子京。我猜‘北海冰，南船行’应该是指子京东海域，北边结冰南边行船的奇观。那‘灯无影，雪有晴’和‘石琴鸣，木书灵’又是什么意思？”

　　杨管事自豪地解释道：“夫人所料不差，这首儿歌里面，包含了我们子京中所有名胜景观。‘雪有晴’在每年的二月二十九都能见到，大雪纷飞，可太阳还在天上挂着！‘石琴鸣’是指望子湾的一片礁石，在涨潮时被海浪拍打的声音仿佛乐曲一般，就像是海浪在抚石琴。子京西面卫子山中生长着一种灵樟树，树干上能长出各种文字，有的娟秀、有的苍劲，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故有‘木书灵’之说。至于这‘灯无影’，现在要看正是时候。子京每年从月初五到二月初十都会有冰灯展，这时候的冰最清澈干净，也最容易雕饰。侯爷和夫人若是想看，晚上就由在下带两位去逛逛。”

　　秦蔚雅一听就来了兴致，拍手笑道：“好啊！既然赶上了，怎么能错过呢？”

　　“那就劳烦杨管事了！”单若海对此也很是好奇。

　　“侯爷太客气了，能陪两位到处游览，是在下的荣幸！”杨管事笑道，“何况如今侯爷和夫人得到陛下的特许，随意选址开设酒楼和客栈。往后两位定能常来子京，有什么需要在下跑腿效力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这个杨管事不愧被安排在接待外宾的职位上，明明是在献殷勤，偏还让人觉得很舒服，感觉像是理所当然一般。热情却不谄媚，有些人天生就做得来，有些人却一辈子都学不会。

　　马车在繁华的市集中穿行，不时靠边停下，等候乘车的人从旁边的商铺出来。此刻，马车已在这个街口停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还不见人出来。

　　秦蔚雅第一眼看到这间茶楼，就觉得很合眼缘，下车仔细查看周围，更觉得是开酒楼的好地方。只是茶楼太小，若能将与之相邻的几间店铺全部顶下来，前面的铺子和后面的院子全部打通，前面吃饭打尖，后面休息住店，就再好不过了。

　　杨管事说明来意，起初几家店铺的老板都以为是宫中征用，愁眉苦脸地不住求告。后来一听说是要顶下来，愁色稍减，再一听对方出得价钱，全都喜上眉梢。以这样的价钱，在其它位置顶上三四间铺子都绰绰有余了！

　　谈妥条件后，各家同意三日后全部搬出。杨管事又带二人去见了涴京中手艺最好的几位建筑师傅，约他们明日到店铺中，设计一下翻修的方案。

　　等一切都结束后，已经快到戌时了。冰灯展将于戌时准点开始，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直奔冰灯展而去。

　　还没走进冰灯展的展区，就远远的望见缤纷绚烂的光染亮了一片天空。走到展区边，马车已不能前行，所有人只能下车步行。

　　也只有漫步其间，才能体会到这冰雪世界的意境。

　　各式各样的冰灯令人目不暇接，有风景，有人物，也有动物，像是讲述着一个个感人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灯火都是放在冰雕的内部，而整个冰雕却是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缺口或裂缝，完全猜不出灯火是如何放进去的。

　　展区的正中有一间冰树，树枝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绚丽夺目。

　　杨管事指着冰树笑道：“两位，那就是‘灯无影’的灯！”

　　秦蔚雅望着冰树，奇道：“灯是有了，可‘无影’两字从何说起呢？”

　　“呵呵，站到树下，两位就明白了！”杨管事说着，自己已经站到了冰树繁茂的“枝叶”下，笑道：“只要站在这冰树下，无论是什么位置，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秦蔚雅和单若海站到树下，果然脚下不见一丝阴影，绕着冰树转了一圈，始终没看到影子。秦蔚雅心道，这大概就是和手术室的“无影灯”一个道理，是了，连名字都惊人地相似。不同的是无影灯的排列非常科学严谨，而这冰树上的灯，似乎完全没规律可言。

　　正当三人用心观赏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叫好声。转头望去，似是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心驱使着秦蔚雅挤进人群，单若海紧随在她身旁，护着她不被别人撞到。

　　原来此处正在猜灯谜，冰灯上刻着许多谜语，猜中的人就有奖品拿。可真正赢得人们喝彩的，是一名身着黑裘的男子，他一手执笔，一手捧墨，正将自己答出的谜底尽数写在冰上。

　　那男子又答出了一道谜语，四下有响起了喝彩声。

　　单若海盯了一会儿，由衷赞道：“这人的内力很深厚！”

　　“你怎么知道？”除了看出这人的字写得很好，秦蔚雅还没看出别的。

　　单若海笑道：“在冰上写字并不难，但想要墨迹清晰却不易。冰质光滑，墨迹难以停留，但你看那人的字，每个都清晰工整。而且没有墨迹流下的现象，足可见他是用内力灌注笔尖，将字生生刻在冰上的！若是能走近些，应该能看到字迹凹陷的痕迹。用那么柔软的毛笔来刻字，内力当然深厚。”

　　秦蔚雅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单若海说完这番话后，那名黑裘男子好像转头向他们瞥了一眼。

　　杨管事也凑进来，轻声笑道：“侯爷和夫人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试着答一答那些谜语。猜中最多答案的人，就可以将庇佑商家财源广进的金财神请回去，供奉一年。京中只要是生意人，每年都会来抢答谜语，为的是赢个好彩头。即便请不到金财神，还有其它的奖品，也是十分丰厚的！”

　　“生意人的好彩头？”秦蔚雅心中一动，虽说这只是人们的美好希望，不过既然自己要在子京做生意，当然要入乡随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做事！

　　单若海见她紧盯着自己，就知道她对这金财神是势在必得，只得苦笑着进入灯谜会。

　　此处猜谜不限时间，猜出一题后，就将谜底和自己的名字刻在谜题下面，这样其他人就不可以再答这道题了。当所有的灯谜都被答完后，猜谜就结束了。之后会有专人统计答题结果，猜对一题加一分，猜错一题就要扣两分，因此答得多不一定得分多，没有把握的谜题还是不答为妙。

　　单若海在每道题前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钟，略一思忖就用短刀飞快地刻出答案。题越来越少，答题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些较难的谜语，没人敢轻易作答。到最后，只有单若海和那名黑裘男子还坚持答题，其余的人都退在一旁观战。

　　黑裘男子先单若海一步抢下最后一道题，比赛宣告结束。约莫一刻钟后，一位老者乐呵呵地走上灯谜区前的高台，朗声道：“各位，请静一静！各位——今年猜谜得分最高的——有两个人！一位就是去年请回金财神的欧阳先生，共答了三十六道题，答对三十五道，答错一道，得三十三分。另一位是新人，姓单名若海，共答了三十三道题，全部答对，得三十三分！请两位上台来！”

　　伴着台下一片欢呼声，两个人登上台，一身白衣的单若海和身穿黑裘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者又道：“两位既是平手，依照规矩，今年的金财神本该由两位轮流供奉！不过……”

　　黑裘男子凝思片刻，正色道：“严老先生，我与这位单兄弟虽然得分相同，但我较早开始答题，因此占了先机。所以今次的金财神，理应由单兄弟请得！”

　　老者抚须笑道：“欧阳先生谦逊大度，令人钦佩。只是……这金财神乃是子京一众商铺的守护神，不得离开京城。敢问单公子是何方人氏？”

　　“在下乃是涴国人氏，已在贵京中顶下了几间商铺，准备开设酒楼和客栈。今次能够请得金财神回去，实是莫大的荣耀。只是在下店中尚未修整完毕，四下狼籍，未免对财神不敬。不如请欧阳兄先代为保管，等在下将店中收拾妥当，再将金财神请回。不知欧阳兄是否肯帮这个忙？”单若海在人前总是一副谦和有礼的笑脸。

　　“既是如此，欧阳先生就不要谦让了，金财神先就由你请回。”老者说着，捧上金财神交给了黑裘男子。

　　单若海带头鼓掌，台下也跟着欢呼起来。黑裘男子见状，也不好再推脱，接过金财神后，对单若海微一点头道：“在下欧阳文清，小号书乐斋，就在桐桂街一百三十三号，随时欢迎单兄弟来！贵店何时开张，在下一定亲送金财神登门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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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

　　漆黑的巷子里，有几道身影抬着什么东西，飞一般地向前冲。还有一道身影紧跟其后，拼命追赶，又大叫一声：“站住——”

　　此情此景，这“站住”二字真是彻头彻尾的废话！大概是追人者要为自己壮胆打气，顺便告诉被追的人不能松懈，随随便便就让人追上实在太没趣了。

　　前面的人慌不择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再转眼一看，后面的人已经堵上了退路。

　　“放下那个女孩子！”虽然只有一个人，气势却一点都不弱，目光紧盯着还在昏迷中被人抬着四肢的女孩子。

　　咦，明明有一男一女追来，怎么现在只有这个女的？四人互相交换了眼色，两个抬脚的小心翼翼地放了手，缓步走进追来的人，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位大姐追着咱们跑了这么远，想必是对咱们弟兄有意思，不如跟咱们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我倒是没意见，只怕有人会不同意！”黑暗掩住了女子的表情，却令这一声巧笑更加惑人心神。

　　一人又凑近些，接道：“什么人敢……啊——”

　　“不同意”三个字还未出口，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上前的两人打飞出去，脚下轻轻一点地，转而弹向被劫持的女孩子。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就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单若海！别碰那个女孩子！”一声震耳欲聋的喝斥几乎要将夜空划破。

　　原来一直在追人的是秦蔚雅，而刚刚出手救人的则是单若海。冰灯展结束后，两人坚持要散步走回驿馆，所以请杨管事先乘马车回去。

　　哪知秦蔚雅不经意间，瞥见几个黑影拖着一道白影转入深巷里。觉得事情有些可以，她便拉上单若海奔入那条巷子，却发现四个人用迷药迷倒了一个女孩子，要将其挟走。碰上这种事，哪能袖手旁观？两人急忙追上去，秦蔚雅在后面虚张声势地叫喊追赶，其实是为了让单若海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绕到前面去。

　　不过，救人是一回事，给他机会亲近其他女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单若海被她这一喝，震得手都僵在了半空中，一回过神来，立即后退了两步。秦蔚雅走过来，先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伸手要扶那女孩子。就在她的手刚要碰到那女孩子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心道不妙，再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嘭——”地一声闷响，单若海先一步拦下了偷袭，与来人对上一掌，将对方逼退几步，不容细想，随即交上了手。与此同时，秦蔚雅忙架起还在昏迷的女孩子，躲到了墙角。

　　这人的内力平平，可招式十分灵巧，黑暗中交手，竟还如此迅速灵活。单若海自问功夫远胜于此人，却也不能在二十招之内取胜。而此人的功夫比刚刚四人强出太多，怕只怕后面还有其他援手，蔚雅虽可勉强自保，但还要顾及一个昏迷的女子，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单若海一边拆招一边急速思考退路，忽然猛击一掌，将来人打退了两丈多远，自己则跳回了秦蔚雅身前。

　　“怎么了？”秦蔚雅惊讶于他的反应。

　　“有人过来！”单若海沉声道，“大概七八个，其中两个功夫很好！”

　　就见远处几点火光飘近，果然来了七个人！两人全神戒备，绷紧身子随时准备动手。火光一到，顿时将漆黑的巷子照得通明。只是看清来人后，秦蔚雅和单若海都不由一愣！领头之人正是在灯谜会上遇到的黑裘男子——欧阳文清。

　　“相公，都怪奴家保护不力，文秀被他们挟持！”借着火光看清了，原来方才与单若海交手的，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妇人。

　　欧阳文清环视四周，看到地上躺着两个痛苦呻吟的人，墙边还站着两个僵直不动的人，微微一笑道：“娘子你误会了！是这两位救下了文秀！”说着对单若海一拱手道，“单兄弟，多谢你救下舍妹！”

　　“相公你认得他们？”妇人微微一愕，转而有些难为情。

　　“在下不知欧阳夫人亦是为救人而来，方才鲁莽出手，还望夫人见谅！”单若海先一步致歉，省得大家尴尬。

　　“单兄弟，蒙两位仗义出手相助，在下不胜感激，望能设宴款待以表谢意。只是舍妹此刻昏迷不醒，需要即刻请大夫诊治。不若两位同上马车，到舍下暂歇，容在下聊表谢意，也还有些事情需要请教二位。”欧阳文清见妹妹脸色苍白，不知情况如何，心中虽然焦急，却仍要顾全礼数。

　　单若海和秦蔚雅对视一眼，明白人家是想询问关于挟持的情况，便点头答应下来。

　　欧阳文清忙吩咐身后的人道：“秋书、冬画，快扶小姐上车！于师傅，去请大夫回府！金师傅，这四个人就交给你了，一定要问出那个败类的下落！”

　　那妇人则迎上单若海和秦蔚雅，请二人上车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