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雅商》君尚

13、传家之宝

　　秦蔚雅醒来时，单若海已不在身边。本欲坐起身来，却觉得浑身酸痛的像散架了一般，只得又躺下。整理一下脑中的思绪，回想起昨晚的事，不由涨红了脸。

　　“长孙少奶奶，您醒了吗？”一个小丫环端着一盆清水进门，看到欲起身的秦蔚雅，探头问道。

　　秦蔚雅下意识地闭目装睡，盼着小丫环赶快离开。现在自己身无寸缕，还睡在一个男人的床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可以一直睡下去，或许醒来时发现只是做了个梦。

　　“好了，你先下去吧！”熟悉的声音响起，脚步声缓缓接近。就听到门被关上，有人坐到床边，秦蔚雅的心纠得紧紧的。

　　“娘子，睡得好吗？”一听单若海的声音，便知道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不要叫我娘子，太别扭了！”秦蔚雅心知不可能一直装睡下去，豁然坐起身来，背对着单若海。

　　“是，雅儿！”单若海倾身欺近，用指背抚过她光滑的肌肤，“我刚刚见过爷爷，他说要马上筹备我们的婚事！”

　　“什么？我都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秦蔚雅转过身，打开他不安分的手。

　　单若海嘴角轻扬，笑道：“我们不但有陛下赐婚，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算你不肯举办婚宴，进行仪式，别人也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好了，这个问题可以慢慢讨论，现在先更衣去用早膳吧！田家姐弟因你一夜未归，都很担心，正在前厅等着呢！”

　　秦蔚雅闻言瞪大了双眼，“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了？”

　　“我没有说！”听到这句话，秦蔚雅舒了一口气，哪知单若海云淡风轻地接道，“可是全府上下都知道你昨晚在我房中过夜，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也知道了吧？”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

　　“你也知道，这世上总有些眼睛亮，耳朵灵，嘴巴大，舌头又长的人！我们府里恰巧也有这样的人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秦蔚雅心中叫苦，脑中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待会出去一定会被人耻笑，受人非议。转头却看见单若海依旧一张笑脸盯着自己，不禁怒道：“你看什么？”

　　单若海起身走到旁边，拎着一套衣服回来，笑道：“雅儿，要不要为夫帮你更衣呢？”

　　秦蔚雅脸一红，嗔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不用这么客气，我很乐意效劳！”

　　“单若海！我说不用了！你赶快滚出去！”

　　笑闹声中，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赶到前厅。厅中已坐满了人，桌上也已摆齐早膳，田家姐弟也列席其中，异常安静地坐着。

　　两人先恭恭敬敬地向长辈们问安，而后才落座。

　　待他们坐定，成国公笑道：“我还没有向蔚雅道谢呢！”

　　秦蔚雅讶道：“道谢？爷爷有什么事要向我道谢？”

　　“第一，自然是谢你为老夫做出那样别出心裁的贺寿礼。第二，要谢你肯不计前嫌，嫁给若海。第三，先谢你将协助打理这整个家。”成国公一一数道。

　　“公公，能嫁给若海，是他们两人注定的缘分，您何须言谢呢？既是他们两情相悦，别说您赞成，便是极力反对，只怕也无济于事。”大伯母的语气中，稍带一丝不悦。

　　“大夫人，生米已成熟饭，自然是说什么都没用！老爷为了不负故人之约，当然要答应这门亲事！秦姑娘也很明白这一点的，不会将老爷的道谢当真！”彭大娘在一旁讽刺道。

　　“哼，之前听说若海不愿娶她，还和若渊、若流走得那么近。从弱水院回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便把若海牢牢拴住了。”二姨娘的话最酸最直白，却只能体现出她没什么脑筋，一句话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不过秦蔚雅在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会遭到众人的嘲讽，所以对这些闲言碎语只当是耳旁风。自己听听倒无妨，可若是不让她们说出来，只怕还会憋出病来。

　　二伯母听二姨娘将自己的儿子也扯在其中，不由动怒，冷笑道：“究竟是谁栓的谁，那可说不定！公公亲口说了，谁娶到蔚雅，谁就继承家业！当初若海当众声明不肯娶蔚雅，怎么一听说能继承家业，又赶紧黏上去？让若海配蔚雅，公公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引得众人侧目，就见程笑雪脸上绽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各位伯母也真是奇怪，明明是大表哥和蔚雅姐的事，你们却争个不休！”

　　“是啊，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太不像话了，连小雪都明白的道理，你们却不懂！”成国公也笑道，“都少说两句吧！”

　　五姑母似笑非笑道：“小雪说话这么不知轻重，爹您还夸她！”

　　“爷爷，让小雪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确实还有几句话要说！”秦蔚雅也含笑道。

　　“噢，那你就快点讲吧，不然大家就要埋怨你让他们饿肚子了！”成国公捋了捋胡须，微微笑道。

　　“爷爷道的三个谢，第一个就当是对我的鼓励，我收下了。可第二个和第三个，要我接受，就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居然还提条件？”二姨娘翻了个白眼。

　　成国公却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笑道：“什么条件，就尽管说吧！”

　　“第一，单若海除了我之外，不可再娶妻纳妾！”秦蔚雅正色道。

　　单若海闻言苦笑道：“雅儿你在说什么啊，这个条件，我早就答应过你了！何必再向爷爷提出来？”

　　成国公点点头，道：“既然若海这么说，老夫愿为他做担保！”

　　“好，第二，爷爷您希望我协助管理这个家，是对我的抬爱。治家分为攘外安内，对外有三位伯父处理，爷爷应该很放心。而对内，如果是爷爷要我来管，就需要按我的方式来办，否则就请爷爷交给其他人，我自问没有这个能力。”

　　秦蔚雅这么说有她的道理，既然决定留下来，除了单若海，最终管理单家的生意产业绝对是她的目标。可就现在的形式看来，单家的生意平顺，想要短时间内从三位伯父手中将权利夺来，并不容易。相反，单家内部正如成国公所说，拉帮结派斗得很严重，而且没有名正言顺的管理者。如果自己能够得到成国公的首肯，名正言顺地管理，相信很快就能掌权。到那时再插足外面的生意，会容易地多。

　　成国公望着秦蔚雅自信的表情，不由点头道：“也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让你管家，自然要按照你的方式来做。陈总管，从今天起，府中一切事务都要和蔚雅商量，好让她尽快熟悉。”

　　“是，老爷请放心！”陈总管恭敬地答道。

　　成国公的话，等于是宣布她作为掌权者管理这个家。秦蔚雅暗中观察众人，发现最愤愤不平的竟然是二姨娘和彭大娘这两个不甚相干的外人，三婶和四姑母保持一贯优雅地笑容，二伯母似是既气又喜，而大伯母脸上挂着难以发觉的冷笑。但是鉴于二姨娘和彭大娘都是跟大伯母同一条战线的，所以大伯母绝对是最要提防的人！另一边的二伯父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因为秦蔚雅不会插手对外的生意，令他感觉威胁已去。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爹，您这是本末倒置了！”五姑母笑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若海和蔚雅的婚事，掌家的事慢慢说都来得及！您不着急，我可是等不及要喝侄媳妇敬的茶了！”

　　成国公笑道：“只怕这杯茶你是喝不上了！斌焕身负戍边重任，不宜离职太久，你们的心意到了就好，还是准备一下尽快回去吧！”

　　“多谢岳父大人体谅，我们打算今天就回去……”程斌焕深感岳父以大局为重。

　　“等一下，相公！”五姑母打断丈夫的话，“谁说是‘我们’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先回去，我和孩子们参加完若海和蔚雅的婚宴再回去！”

　　程斌焕望着夫人毅然决然的表情，无奈笑道：“也对，夫人难得回来一趟，又赶上这样的喜事，就多待几天吧！”

　　“好啊，好啊！”程家的三个孩子纷纷拍手庆贺，与边境家中枯燥无聊的生活相比，处在涴京的外公家当然要热闹有趣得多。

　　“好了，大家赶快吃饭吧！要办婚礼，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时间很紧的！”成国公笑容可掬，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趋势令他很满意。

　　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田常祥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早膳，似是一门心思放在上面，完全没有在听其他人的对话。却没留意背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早膳过后，秦蔚雅和单若海便被成国公叫到了赤竹楼中。

　　成国公带着二人到二楼的书房，用钥匙打开一个书柜的门，里面除了整齐摆放的书籍，还有许多古董和画轴。

　　成国公按顺时针方向将一个白瓷花瓶旋动三圈，又将一只青铜樽按逆时针方向转动两圈。只听“咔吱”声作响，书柜的顶上竟滑下一块木板，上面有一个凹槽。他从腰间解下玉佩，放在凹槽处，就见书柜内壁的一处木板弹开，赫然出现一道暗格。暗格中放了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刚一取出，屋中顿觉香气四溢。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秦蔚雅和单若海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只见盒子里放着一粒花生大小的红色宝石，闪着耀目的光芒。

　　“爷爷，这是什么？”秦蔚雅好奇地端详，这块宝石光滑圆润却似浑然天成，光芒四射却仿佛是源于自身，晶莹透亮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蕴藏其中。

　　“这块宝石是单家的传家之宝！据祖上传训，此宝关联着一处宝藏，若能找到宝藏，可保家族富传千代。”成国公解释道，“可是此宝落至单家已有三百多年，历代先祖虽都费劲心思，却一无所获。”

　　宝藏？眼前的这块宝石的确很奇特，也绝对是稀有的珍宝，但若说关联着宝藏，只怕是有些太牵强了吧？没有可以引路的地图，没有充满悬念的咒语，也没有供人揣摩线索的谜语……只是一块石头啊，要怎样找到宝藏？秦蔚雅心中不禁疑惑，成国公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些？

　　“爷爷，但凡宝藏之说，十有八九是杜撰出来的。也许这只是块普通的宝石，捡到它的人为了能买个好价钱，才信口胡编出一个宝藏来。”单若海仔细地观察了很久，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成国公点点头，叹口气道：“不错，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可是为了这块宝石，单家遭逢灭门之祸！我几经周折才将其得回。或许心中抱着一丝侥幸，解开其中奥秘，即便没什么宝藏，对历代先祖也算有个交代。”

　　“灭门之祸？”秦蔚雅惊讶不已，她从没听说过单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成国公望着二人既惊讶又好奇地表情，知道他们不问明白决不罢休，只得苦笑道：“单家本是灵国贵族，人丁兴旺，族中有近千人。灵国本是魔族的栖息地，王室‘风族’一直修习魔功，幻灵王风夕涯更是凭借魔功列位‘十二圣’。原本只要治国有方，神仙妖魔还是普通人都无关紧要，可镜灵王风绫藏荒淫无道，施行暴政酷刑，引致民不聊生。单家一直安分守己，但求自保，可风绫藏不知从哪里得到关于此宝的消息，令单家将宝物送入宫中，并要族中所有未出阁的少女入宫伴驾，以惩私藏宝物之罪。当时的族长携宝入宫，并带歌姬舞伶百余人，希望能免去族中所有少女入宫。哪知风绫藏丧心病狂，将族长斩杀于殿前，并下令将单家所有男子斩首，所有女子押入宫中。整个单家，只有甘表哥、敏姐和我因外出未在家中，躲过一劫。我们策划了很久，准备到宫中救人，却遭到埋伏，甘表哥为了掩护我们而丧命。敏姐和我虽然认为此宝乃不祥之物，却不甘心让风绫藏霸占，于是经过周密的计划，在‘摘星手’谢笑童的帮助下，才侥幸盗回此宝。”

　　此刻单若海的表情，竟然比秦蔚雅更惊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爷爷，为什么您之前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呢？”

　　“本来就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愿提起正是不愿想起。这件事连你父亲和叔父他们都不知道，今日你们两个知道了，却也不需要告诉他们。”成国公嘱咐道。

　　从成国公的言行中，秦蔚雅觉得他似乎对儿子们并不满意。好比他没有将自身的技艺传授给儿子们，却不顾辈分的差别，收孙儿为徒。而这件传家之宝，看来也有直接传给自己孙子的意思。

　　果然，成国公原封不动地将宝石放回了暗格后，却将玉佩和两把钥匙都递给单若海，笑道：“若海、蔚雅，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就将这宝石当做礼物送给你们。探寻宝藏的责任，也一同交给你们！以你二人的聪明才智，说不定可以完成单家先祖们三百年来的夙愿。”

　　单若海接过玉佩和钥匙，点头道：“爷爷您放心，我和雅儿一定会竭尽全力。如果宝藏真的存在，就一定会把它找出来的！”

　　成国公笑道：“能否破解其中的奥秘，除了靠智慧，只怕还要看缘分。就算你们无法参透，就将它当做传家之宝传下去，只要宝藏真的存在，总有一天能够被发现的！办完你们的婚礼后，我要带小宁和小祥到涴西的天嶂山中去修习！他们两人很有天赋，只是开始练武的年纪有些大了，需要更刻苦的修习才能弥补。所以我准备去一年的时间，这期间家中的一切事务，就要蔚雅你费心了！”

　　受到这样的嘱托，秦蔚雅含笑道：“爷爷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成国公欣慰地笑道：“好，有蔚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你们的婚事，十二天后的初八，正是利于嫁娶的吉日，婚宴就定在那日完成如何？”

　　“爷爷您做主就好！”单若海并不太在意这些世俗礼节。

　　“这么说就不对了！婚姻大事，应由你们自己拿主意！姻缘有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怜世上多少有情人，却难成佳偶！”成国公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秦蔚雅猛然想到在别院密室中看到的画像，心中一动，脱口背道：“前世姻似幻，来世缘如烟。无在今生见，何处酬情缘？”

　　成国公惊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首诗？”

　　“我们在别院的时候，无意间到了酒窖通向的密室。”秦蔚雅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只好如实回答，“看到了那幅画像，也看到了这首诗。”

　　望着成国公哀伤的神色，秦蔚雅心中歉然，“爷爷，对不起，我只是心中很有感触，才一时失言。”

　　成国公摆摆手，“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只是多年未曾去想，一时想起，有些辛酸……”

　　“爷爷，那幅画像的署名是‘镜外凡人’，是您的画！”单若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名女子，是爷爷认识的人吗？”

　　成国公放空目光望向远方，缓缓坐到竹椅中，对二人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们要想听，就坐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