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爱燃

5、5

　　一个人的改变需要多少时间？三十年？三年？抑或是三天？我不知道别人花了多长时间。我只用了三个时辰，也许更短。也许只在庆坠落山崖的那一刻，也许只在我放开手的那一瞬间。
　　“找到了吗？”
　　我不想再一次听到“没有”这个答案了。已经整整三年了。再找不到银灵，庆就真的挺不过去了。在这三年中，我已经走遍了银国所有的山脉了，这里已经是最后的一座山了。难道真的只是个传说吗？
　　银灵，传说只在严寒的山顶生长的一种艳红色的花，可以起死回生，但是也只是传说，没人见过，也许只是无聊人士的一个玩笑。但是我相信，也只能相信！庆的命就要靠这个了。
　　“对不起，云长老，属下们没有看到任何花。”属下战战兢兢的回答到。
　　云长老其实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要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哪怕办不到他所交代的事，他也不会责怪这些手下，但是只要一接近他，就算是蓝教中最冷酷无情的明长老也会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冻气息所怔嗫。更何况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呢。只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有如此接近死亡的气息呢？
　　听到属下的回答，心脏如被一只大手使劲纽绞般尖锐的疼痛起来，一股热流自胸腔向头部涌出，没忍住，暗红的鲜血便随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们先下山吧，我再看看，明天再下山。”我懒得拭去那些仍在流的血，吩咐了属下就步履阑珊的往山中走去。
　　我不要放弃！这次一定要救回他。我已经放过一次手了，这次不能再放开他了。庆！
　　原先跪在雪地上的一干属下看着一片飘动的白影与白色的雪混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了，才转身迅速的离去。教主曾交代过，只要云长老想一个人的时候，谁也不准在身边。所以他们再怎么担心，也不能跟去。
　　我看着眼前无边的白色，深深的感到绝望。难道真的没有吗？为什么？我付出的还不够吗？老天觉得我付出的还不够吗？为什么？刚出生就夺走母亲的生命非我所愿。初次见到师傅就将他逼入死境也非我所想，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害死最疼爱自己的大哥和一心想保护自己的庆也不是我希望的。让我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后，老天啊！难道你还嫌不够吗？我若真是这样不祥的人，那为什么还让我降临到这个世上？庆，我的庆！我救不了你了。但是，不要害怕，我会随你一同离开的！三年前，我没能救你，现在，我依然救不下。但是，这次我会陪着你，不会再放手了！
　　当我正放弃了一切想望决定回到庆身边与他一同共赴黄泉时，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往下一拉，眼前的白色物景便慢慢的上升起来，看来是不小心睬到敷雪了。在银国的很多山脉中都有这样类似于沼泽地中泥沼一样的地方。从外面看跟一般的地方无二，但是只要踩到这些地方，身体就会被莫名的吸力所吸引而往下陷，到最后被完全没顶，人也就出不来了。所以在雪山上行走时都要提气，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轻。看来刚刚我是过于沉溺于自己的想法中了，以至忘了提气，才会抵挡不住吸力被往下吸的。。
　　难道自己现在就要离开这个尘世了吗？在还没见到庆最后一面之前，呵呵，老天连这点愿望都不愿为自己完成吗？
　　还没抱怨完，一阵窒息感传来，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我就跌进了一片黑暗中。
　　当再次醒来，眼前的景象真是让我太过惊讶的想再昏过去。我没想到自己还能在死后到仙界。刺眼的艳红仿佛无边界的蔓延了整个世界。远远的可以听到有水声，但是却看不见。眼前看到的就是艳红色的花朵。这样无边无际的艳红应该让人感到血腥的，但是，我丝毫没有那样的感触，这样的红，只让我感觉惊异，兴奋，热情，更重要的是让我看到了希望，那绝处逢生的希望-----
　　这些是银灵啊！庆现在最需要的救命花！
　　我慢慢的，无比郑重的就近摘下了一朵艳红。是的，我只拿一朵，一朵就够了，我知道人是不能贪图太多的，更何况是自己，更不能，也没有什么资格贪图什么的。只要用这朵花救回庆，我便没有任何需要了。
　　庆，我这就回去救你啊！等我，一定要等着我啊。
　　知道庆有救了，我便开始想该怎么离开这里。有水声，应该就有出口吧。这样想着，我闭目凝神仔细倾听水声的来源，反复得确认了几次，确定绝对不会弄错后，我就开始往认定的方向走。脚下也尽量放轻，不想踩坏那些生气勃勃生长的银灵。它们真的很有生命力呢。饮下这朵花后，庆也会如此生气的活下去吧。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汪清水。原来是一眼泉水，正缓缓向远方流去。在泉水中舀了几口水喝下后，我又跟着溪流往前走。我隐约猜到这个地方可能是个深谷，但是我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按理说，自己是不可能在敷雪中掉下后掉到谷里的，除非是从悬崖掉下来，还有点可能。在掉下时，自己心态混乱，也没仔细看自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掉下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赶快离开这里才是正事。否则，即会耽误给庆服银灵的时间，自己也有可能在这里饿死的。这地方除了遍地的银灵，连个野果子都没有，不用说野果，就是野树都没有一棵。
　　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在我以为要饿死在这里时，远方终于出现了一方白晃晃的雪域。我抬着犹如千斤重的双脚开心的向着那片白光走着，我的心在沸腾，眼睛已经看不见什么了，只有那片白色和印在其上的庆的脸。
　　兴匆匆的回到蓝教后，看到的情形，让我的眼睛一涩，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了。心中的痛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庆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以前饱满的脸庞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颧骨高高的突起，眼线也凹了下去。气息微弱的可怕，似乎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轻轻的将头放在庆的胸口，听到那缓慢，但仍然存在的跳动，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
　　讯速的从内襟里取出依然艳红如夕的银灵交给身后的义，要他快将它煮一下送过来，却看他呆呆的看着那朵花迟迟不动，我有些心急道：“这就是银灵，你不要再怀疑了，就快快去煮成药吧！即使不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听了我的话，义也清醒过来了，拿着银灵转身快步出去了。
　　我回到庆的身边，看着已经睡了三年的他，轻轻的呢喃：“庆，醒来吧，不要再睡了，你已经睡太久了啊！”
　　默然在房门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进去，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

　　给庆吃下银灵后已经过了三天。庆没有醒过来。我没日没夜的守在他的身边，希望他能够快一点清醒。但是，已经三天了。
　　“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啊。不愿醒来，是因为不愿看到背弃你的我吗？你怨恨吧？放开你的手的我是你所不愿再见的吧？！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所以你快点站起来打我，骂我啊！庆，我该怎么办？你可以不原谅我，我也是不值得被原谅，理应不该被原谅的。但是，你不要这样折磨我啊！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承受任何的惩罚，你怎么做都可以！求求你啊！快点醒过来吧！庆。。。。。。”我从来没有如此疯狂的哭泣过。在得知母亲的死是自己造成的时候，在亲眼看着师傅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在一堆烧焦的尸体中认出大哥时，没有哭过！我知道那是以为我的感情麻木了，我悲痛，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流下眼泪。可是，从放开你的手的那一瞬间开始，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我在第一次看到你在齐府后院中东张西望时，就已经为了动了情。你如一涓细水缓缓流进了我干涸了二十年的心中。所以，为了你，我疯狂，我的眼泪也只为你而一次又一次的流下来。我也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呐喊过，没有，没有！在以前的二十四年生活中从来没有过。同样为了你！只为了你！庆，我该怎么唤回你啊！
　　我抱着庆轻如鸿羽的单薄身体，把头靠在庆脆弱的犹如被轻轻一捏就可粉碎的肩头，不顾义的劝阻，小三的拉扯，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庆的名字，我只想把他叫醒，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除了如此。
　　房里的所有人，义，小三，默然，教主，还有一些长老都看着我那疯狂的样子，谁也没注意到，在床上安静躺着的蓝庆默默的流下了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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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有了意识的时候。我忘记了。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动不了，我有意识，身体也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动不了。我开始在心里骂，是什么人胆敢这样把我绑起来，还朦住了我的眼睛。在我懂事以来，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我暗骂这样折辱我的人，从他的上背开始骂到他的祖宗十八代，骂完了再骂他的后代后后代，后后后。。。。。最终，在骂完了他的二十八代后辈后，抵不过一阵晕眩感，就此暂停了我的骂人事业。
　　后来我知道了，是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进入了假死状态。这是我从小三口中得知的。他几乎每天都来。我从他的言语中判断时间，所以我知道我已经睡了两年零三个月，这是从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算起的，不过，小三却说已经有三年了。我又开始骂胆敢伤我如此之重的那人，步骤基本和上次骂所谓绑住我的人时一样，只是在我骂完他二十八代后辈时没有再感到晕眩，所以只好再开始数落我的受伤史。
　　再后来，我开始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是，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我到底是如何受伤的？我本来是要嫁给齐云做媳妇的，怎么又会受伤了呢。这点我既想不明白，也记不起来。小三对此事从来不提，他会坐在我的床边讲自己如何被明长老训斥，如何被教主抓去练武功，如何潜进厨房偷吃东西，如何。。。。。。总之，乱七八糟的他什么都讲，说起来，绝对比我厉害，把我气的！我又开始跟他比谁比较厉害，我从小时候经历的事开始说，当然，他并不知道我在跟他较劲，后来结果是我们俩平分秋色，我也懒得再跟他斗了，就开始听他说。但是他从来没说过我是怎么受伤的，他，匡义，默然，齐云怎么都来到了蓝教，而且显然是在此定居了。不过，他会说一些，让我听了总觉得心口闷闷的事情。比如，齐云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而在银国的每座山脉上找寻一朵叫做银灵的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花。我没想到他会为了只是有名却并没有实际关系的“妻子”的我而不辞辛苦的如此奔波。这总让我有种被珍视，被疼爱的感觉，让我感到极不好意思，心口却又热乎乎的。
　　后来我知道为什么了。那天，齐云回来了。我具体不知道有多晚了，但是想应该很晚了。因为小三来这里做完每日汇报回去有好一段时间了。我先是听到了一阵很沉重的脚步声，我一开始不知道是谁，只想到这人是自己有了意识以来头一回来这里的。那人坐到了我的身边，后来身上一热，那人抱住了我。
　　我知道这人是谁了。是齐云！其实没什么根据，我就是认为这就是那个肯为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夫人奔波的齐云！
　　他抱着我哭了。我从来没见过男人哭泣。所谓男儿流血不流泪。字懂事起，我也从来没哭过。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抱着我哭，我也不明白他的心情，我不能理解他这样哭泣的意义。但是，我却清楚的感觉的到自己的心在绞痛，自丹田处似乎也有股酸涩的热流迅速的生到胸腔几乎让我窒息！
　　过了很久，几乎我以为他就这样在我身上睡去了时，他轻轻的呢喃滑进了我的耳中“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放手！我为什么要在那时侯放开你的手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这一晚，齐云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一遍一遍的倾诉着那三个字。
　　后来有一年多的时间里，齐云没再回来了。小三说，他还在找寻银灵。
　　再后来，我有了个习惯，在无法进入真正睡眠状态的漫漫长夜里，回味那一夜齐云留给自己的酸楚与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