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菡萏殇》枫露之茗

16、红妆带绾同心结（上）

　　果然，第二天酉时康公公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让我好生准备，于亥时入抚辰殿侍寝。

　　送走康公公，怡和宫上上下下都绕着我忙碌起来。小安子、小勇子忙着提水、烧水；小芷和小怜为我擦亮钗环；紫欣则带着泉儿采儿为我备点心；紫陌细心挑拣薰衣裳的香；南卉则为了我今儿晚上要穿什么样的衣裳而请我的示下。

　　我想了想，说：“南卉，你把那件锦茜红百蝶嬉花儒裙、水红色梅花纹纱袍找出来；紫陌，就使零陵香吧。”

　　顿了顿，我说：“小芷，单擦那支坠玉石榴的素银簪子就好。对了，小怜你去给紫欣说，准备些饺子我一会用。”

　　吩咐停当，我叹了口气，心底涌起些许酸涩：侍寝？也是我的新婚之夜呵……

　　沐浴后，南卉正为我揉发，紫欣捧了一碟饺子进来，腾腾冒着热气儿。

　　我拈了一个慢慢吃了，笑道：“等会再煮些，带去皇上也尝尝。”

　　用了几个饺子，头发也差不多干了。南卉服侍我换上用佩兰熏过的衣裙，拿起梳子，问道：“小主今儿梳个什么发髻？”

　　我想也没想，脱口道：“同心髻。”话一出口，心中泛起的一丝甜蜜，把脸也烫红了。

　　南卉笑着应了，细细地为我绾发。

　　望着镜中的自己，我在心里说：爹娘，女儿今日就要成婚了。

　　绾好发髻，簪上玉石榴坠儿银簪。南卉端详了一阵，道：“小主，这样太过素净了，再佩些别的珠花吧。”

　　说着便在首饰匣子里挑拣起来，我淡笑着摇摇头，伸手止住她。

　　紫欣为我上好胭脂水粉，我亲执螺子黛很是仔细的为自己描了两道弯眉，又用簪子挑了海棠红玫瑰口脂，轻轻抿了。

　　旋又起身走到窗下，拿起银剪子唰唰剪了两支开的正艳的水红色月季递给南卉。南卉这才会过意来，笑着接过，为我簪在髻上。

　　我移步至镜前，镜中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分外妩媚动人。采儿笑着说：“小主今日美得不同寻常，就好像……就好像小时候看过的新嫁娘！”

　　紫陌闻言，忙打断道：“什么叫好像？小姐今日本就是新嫁娘啊。”

　　正说着，听外间突然唱报：皇上驾到！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我不由大罕：今日本是我前去抚辰殿侍寝，皇上怎么此时来了？正想着，明黄色的身影已进入眼帘，我率一众宫人伏地跪迎。

　　景曜行至我跟前，轻轻扶起我细细打量，眼中满是惊艳。我面上绯红，问道：“皇上怎的来我这儿了？”

　　“朕来接你。”

　　还未及开口，他便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忙下意识伸出双臂环上他的颈。撒开的裙裾流泻飘飞，如挂在天边的那一片被夕阳染红的晚霞。

　　宫人皆低着头。他吩咐了一句：“掌事宫女随侍抚辰殿。”南卉忙应了跟上来。

　　他就这么抱着我走出了萦碧馆，我顺从而乖巧地缩在景曜怀里，任由他抱着我登上御辇。紧贴着他的胸口，我嗅到龙涎香的气味，这让我翩然欲醉。

　　和第一次去抚辰殿不同，这一次我竟然觉得时间过得那样快。下了御辇，他再次抱起我一步步拾阶而上。

　　抚辰殿的东侧殿为皇帝寝宫。侍立在殿前的内监宫女见皇帝抱着我一路走来，三呼“万岁”之后恭谨而乖觉地推开殿门。

　　进得殿中，满眼弥漫着明黄的色彩，更加馥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景曜步伐稳健地踏在殿内的金砖上，我发簪上的玉石榴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直行至榻前，他才将我放下来。有宫人恭谨地上前，为他除去明黄色外袍替他换上寝衣。见状，我不由得大窘，登时又红了脸，只垂了头不去看他。

　　片刻，耳边传来殿门关闭的声响，我忙抬头去看。

　　景曜从身后环住我，轻轻在我耳边说：“别怕。”

　　我定定心神，转过身来，抬眸直视着景曜，良久才道：“今夜于皇上而言或许只是临幸一个喜欢的妃嫔，臣妾有幸蒙皇上爱宠得以侍奉君上。但今夜于妙蕊来说，却是一生一次的新婚之夜，所以妙蕊也学民间女子在新婚之夜穿了红色的衣衫。”

　　我深深看向景曜的双眼，继续说：“皇上是臣妾的君上，臣妾是皇上的妃嫔；但景曜是妙蕊的良人，妙蕊是景曜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说不下去了，有些失神地望着他。心中叹道：于他而言我是什么呢？我只是帝王后宫中众多妃嫔之中的一个呵……

　　我徐徐跪下去：“臣妾失言了，请皇上恕罪。”

　　景曜一把拉过我，搂我入怀，甚是动情地说：“朕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顿了顿，他放开我，执起我的手，温柔而深情地说：“妙蕊既视景曜为良人，妙蕊便是景曜的娘子。”

　　雾水蒸上眼眸，让我渐渐看不清楚他的脸。

　　景曜将我抱起轻轻放至榻上，为我除下簪在髻上的鲜花和绾发的银簪，凝眸看了我半晌，温情地说：“蕊儿，别怕。”

　　他拥着我，唇渐次落在我的额上、眼上、脸颊、唇上……越吻越深，情不自禁地我伸臂环上他的颈项，身体也滚烫起来，好像有火在灼着自己，我微微睁开眼，这片明黄色的天地间只余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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