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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剥茧抽丝 天降瑞雪 ...

  •   我愣了,从没见过赵德芳有这样的表情。我试探着叫了一声:“美人皇叔••••••”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恢复了往日温婉的笑容,迈步走了过来。
      “玉儿。”他轻轻地唤我。
      我故意撅起了嘴:“美人皇叔,你都不来找玉儿。”
      “你不是也没去找我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要上课,要学规矩,要做很多很多事。没有空啊。”我歪着头看着他。
      “皇叔这不是来了么?我让琪瑞给你拿了你上次吃的小点心,看你很喜欢的样子,就让他们特地做给你的。”赵德芳背着手站在我面前。
      “那就多谢美人皇叔了!”我高兴的跳下了秋千。
      “玉儿,上次那是你写的词?”赵德芳牵起我的手走进屋里。
      “是啊,怎么样?不错吧?”我眨了眨眼睛,晏几道的水平我还是有信心的。
      “写的好是好,却不知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写出那样的句子来。‘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你这是从哪里看的啊?”赵德芳眯起了凤眼,笑吟吟的看着我。
      “这——宫女们也会唱歌跳舞啊——皇叔不要抹杀我的想象力嘛。”我转了转眼睛。
      “是么?”赵德芳并没有追问,只是听着我叽里呱啦的说着师傅有多么严厉,教养嬷嬷又是多么不好说话,我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给了他,燕儿他们趁机摆上了晚膳,他也就和我一起在这里用了晚膳。
      掌灯的时候,赵德芳起身要离开,我满脸可怜的要他保证很快就会再来看我,他点了头我才放她走。燕儿给我在美人榻上铺了厚厚的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我靠在大红的引枕上看书,烛火跳动,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困倦了,朦胧中有人给我盖上了一条夹被,我没睁眼懒懒的继续躺着。
      “哎•••主子自雁鸣湖回来就大变了样。”云涛的声音轻轻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你小声点,公主刚睡着。”燕儿压低了声音,这反而更让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了,顿时清醒了一半,继续装睡竖直了耳朵听着。
      “我也觉得主子变了,从那日落了水,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后性子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燕儿也叹了口气。
      “是啊,看到主子跟八王爷那么亲,我真是吓了一跳,以前她可是从来不敢和八王爷说话的。”云涛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那还不都是因为容妃娘娘••••••”燕儿似乎不忍出口,“谁不知道,当年容妃娘娘本是王爷的准王妃,皇上却一登基就生生的选了进宫。”
      “燕儿姐姐,我只是听宫里的老人说,当初容妃去的时候除了皇上,八王爷也在的,自从容妃死后八王爷就被派去了边关好几年,只是这几年才诏回京的。多少年啊,皇上对咱们公主都是不闻不问,近些年才慢慢有了些改观。”
      “这种话你可别乱说,被人听到了要杀头的。我只是觉得公主是真的变了,以前身子本就弱,又总是郁郁寡欢的,小小的年纪就听着宫里的流言蜚语,看尽了宫里那些人的脸色,没娘的孩子就是受人欺负也不敢讲,看着就让人心疼••••••现在天天都有笑模样了,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会撒娇,会闹,会玩儿了,我就想,就算忘了以前的日子,也是好的。”
      “嗯,公主回宫后的这段日子是我见过笑得最多的,跟八王爷亲近也好,现在朝里除了赵大人,就属八王爷立得住,皇上对八王爷也很是忌惮。现在丽妃也有了龙裔,以后的日子还不定怎么过呢,我倒愿意主子跟八王爷多亲多近•••••••”
      两个人絮絮叨叨了一些别的,我背对着睁大了眼睛,看来这个小公主果真活的不怎么快乐,听燕儿和云涛的话,容妃跟赵德芳还有赵恒之间应该没那么简单,难不成赵德芳至今没有纳妃跟容妃有关系?宫里人的嘴就能杀人,吐沫就能淹死一个人。从小没有娘又不得宠的小公主,不定听了多少别人的闲言碎语,不管怎么样,我向来是个向前看的人,过去怎样我没办法控制,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宫里的日子慢慢就习惯了,跟着师傅学习,早晚给父皇请安,我跟一帮奴才们混得熟络了,打打闹闹自娱自乐。他们也都渐渐接受了我这个“新脾气”的公主,尤其是燕儿和云涛,待我越发尽职。
      偶尔去赵德芳的宫里,我喜欢赖在他的怀里玩儿他的头发,喜欢他抱着我靠在暖踏上看书,这个男人让我深深地迷恋,虽然我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住在这个十岁的躯体里,我只能用孩童的方法接近他,有的时候我看着他,就有种想问的好奇,到底他跟容妃有着怎样的过往?话到嘴边每一次又生生的咽下去。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院里的海棠落下了最后一片树叶,屋里已经点起了暖炉,我开始变得懒得出门,听燕儿说丽妃的肚子也起来了,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月也快临盆了,请安的事都暂且放了放,我乐得能睡个懒觉。
      这一日我还在和周公打架,燕儿就把我晃醒了:“主子,醒醒,该起了。”
      “还没,还没••••••”我团紧了身上的锦被,缩在被窝儿里不想动。
      “主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您得早点儿起。”燕儿连哄带拽,才把我扶起来。
      “干嘛——”我迷迷糊糊被她拉着洗了脸,换了衣裳,她让小宫女举着平日我最喜欢的几件衣服,问我喜欢哪个,我指了指那件撒花银红宫缎宽袖袄,她和众人给我换上,又给我梳好头发,戴上了两支四蝶银步摇,中间是金镶琥珀双凤钗。我正奇怪这是什么日子要打扮的这么正式。
      就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小宫女跑了进来。
      “燕儿姐姐,郭公公到了。”
      这郭得铭本是赵恒身边的贴身太监,现在又是大内总管,我见过他几次却从没有任何交集,他来干什么?燕儿扶着我来到正厅,郭公公已经站在这里等候了,手里拿着拂尘,一脸的庄重。
      “奴才给宝熙公主请安。”他略微躬了躬身子,脸上堆笑。
      “公公免礼。”我自然知道这个人不能得罪,虽说没什么瓜葛,也尽量不要惹到他,大家和和气气的最好。
      “奴才今儿个来是奉了皇上的口谕。”他挺直了后背,马上一脸的庄重。
      我立刻明白了,云涛早就拿来了个蒲团,燕儿扶着我跪下。
      “皇上有旨,今日乃是宝熙公主赵鸾玉的生辰,特赐宫装一套,鞋袜一双,寿桃一百,丝挂面一百束,五彩丝宫缎二十匹,金银如意锞十锭,金银项圈二个。”
      “谢主隆恩。”我磕了个头,这才明白,原来今天从一早就折腾是这个原因啊。想不到今天竟然是我的生日。
      “宝熙公主,皇后娘娘也赏了您宫缎十匹,金银首饰一套,南海珍珠十串。”我顺着他的身后看去,小太监捧着描金的漆盘,都是珠光宝气的一堆。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我早就跳起来了,可如今本就是个公主,吃的用的都是这些“上造”“宫制”的高级玩意儿,看多了也跟路边的白菜没什么差别。
      “谢皇后娘娘赏赐,”我躬身施礼,跟燕儿打了个手势,“公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燕儿还不奉上杯热茶?”
      燕儿马上明白了,走到郭德铭身边,用帕子盖着递过去了一个锦囊,满满的都是银子。
      “奴才应该的。”郭德铭伸手塞到了袖子里,眉开眼笑的跟我施礼,“奴才也祝宝熙公主福寿绵长,富贵长春!”
      “谢过公公了。”我陪着笑。
      “那奴才就告退了。”他招呼小太监把礼物放下带着人走了。
      他前脚一出门,一屋子的奴才也跪了下来,齐声说着:“给主子贺寿!”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才十一岁的小丫头,怎么就算上“寿”了?我故意点了点燕儿的额头:“你这丫头,越来越鬼了!”
      燕儿笑嘻嘻的看着我,我摆了摆手:“罢了,都起来吧,既然你们拜了寿,都有赏。今天咱们好好儿乐乐!”
      奴才们都高兴的站了起来,燕儿却拉住了我:“主子,您还得去紫宸殿拜祖先,然后去皇上皇后那谢恩啊。”
      我一听头都大了,不是吧,过个生日还要拜祖先,燕儿已经招呼宫女给我换了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又披上了件大红绉羽面白狐狸皮斗篷,让云涛捧了手炉跟着我就出了门,灰蒙蒙的天吹着北风,零星的飘起了雪花,我呼着热气,想着今天会不会下起雪来。
      行至紫宸殿,已有小太监准备好了一切,我上了香行了礼,又祭茶烧纸,一切都有燕儿在我耳边提醒着,并未出差错。踏出紫宸殿,鹅毛大雪已经从天而降,我伸手去接,冰冰凉凉的落到落到手上就化了。地上迅速被白雪覆盖,红墙金瓦慢慢的开始消失,我看着兴奋极了。
      又去了赵恒的延福宫,他忙着批奏章,只是说了几句就让我离开了。皇后大着肚子寒暄了几句,也放过了我。等我从福宁宫出来,地上的雪已有一掌厚了。
      我想了想伸手招呼燕儿:“走,我们去睿谟宫!”
      一路踏着雪走到睿谟宫的时候我的脚都有些麻了,侍卫们早就习惯了我的到来,早早的进去通报,琪瑞和琪祥正站在门口等我。
      “琪祥哥哥!”我高兴的跑到他跟前,他和琪瑞都是一件祥云素白箭袖银鼠袄,外面是银鼠马甲。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素色。
      “公主,奴才恭候多时了。”他和琪瑞一齐躬身施礼。
      “美人皇叔呢?”我东张西望。
      “王爷被王大人请走了,走前吩咐过奴才等着公主,说您一准儿会来。”琪祥笑了笑,引着我往里走。
      我满心不满,既然知道我要来,怎么还出去?我猜他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竟然还去找那个王大人。
      “王爷说很快就回来。”琪祥看出我有点不高兴,连忙跟我解释。
      我转了转眼珠,既然美人皇叔还没回来,不如痛痛快快的玩儿一场。我看看四周,院子里的雪倒还没动,正殿前一大片空地,正称了了我的心思。于是蹲下身团了雪球回身就扔到了琪祥身上。
      “公主!”琪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我顺手又团了一个,在手里掂着朝他笑:“别叫我公主,今天没有主子奴才这一说,难得这么大的雪,我教你们玩儿个新鲜的,咱们今天打雪仗!赢了我的有赏!你们都来啊!”
      我一指站着的云涛和燕儿,他们都往后退,我瞄准了云涛就把雪球丢了出去。正砸在云涛的帽子上,云涛满脸苦相的看着我:“主子,奴才可不敢!”
      “喂!都跟你说了别叫我什么主子,你们要是不陪我玩儿我可叫人打你们的板子啊!”我叉着腰站在院子中间不依不饶。
      我拉着琪祥的手说:“琪祥哥哥,咱们俩个算一拨,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琪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我已经又团了雪球塞到他的手里:“快点啊!”
      琪瑞还是犹犹豫豫的:“公主,还是进屋去吧,受了凉就不好了。”
      “今天我最大,就得听我的,皇叔也不在,咱们玩儿个痛快!”我来了精神,一活动好像身上的寒气都跑走了。
      我又拉又拽的这雪仗总算是玩儿起来了,燕儿也好,琪祥也好都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玩儿心起来了也像个孩子。加上今天我一个劲儿的怂恿,也算是热闹起来了。自然是没人敢直接丢我的,琪祥和我,琪瑞和燕儿云涛,两拨人就这么闹开了。
      漫天的雪花飞舞,我又喊又叫,身上都冒了汗,也顾不得帽子已经滑落,最后还堆起了个大雪人,我摘下云涛的帽子给雪人带上,几乎笑得躺倒地上。
      “什么事笑成这样啊?”赵德芳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四个人吓得马上跪下了,我探过头看见赵德芳披着大红哆罗尼狐狸斗篷,里面仍旧是盘金绣龙银白宫缎棉袍,腰上系着金筐宝钿玉梁带,琪安在他身后给他打着一把鹅黄绸油伞,看着我们笑。
      “美人皇叔!”我张开双臂跑向他。
      他自然地就把我抱了起来,笑吟吟的问我:“这是在玩儿什么?这么高兴?”
      “我带着他们堆雪人儿,打雪仗!琪祥哥哥好厉害,我们赢了!”我指着雪人说。
      “你们都起来吧。”看赵德芳并没有责怪他们,我也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死板。他抱着我进了偏殿,有人已经点起了鎏金珐琅大火盆,小宫女在暖踏上铺好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他抱着我坐下,修长的手指包住了我的小手,刚才玩儿了半天雪,手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现在才察觉出来冷得要命。
      “玩而归玩儿,也要小心着凉啊。”他满满的把我的手捂热,我笑嘻嘻地靠在他的怀里,突然间想起来,故意问他:
      “美人皇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啊?”他凤目流光,含笑看着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玉儿长大了一岁,是大人了!”我嘟着嘴看着他。
      “当然知道啦,我们玉儿的生日怎么会忘了呢?”他笑了起来,“大人么,还算不上。玉儿还是玉儿啊。”
      “那要什么样子才算是大人呢?”我歪着头看他。
      “大人么•••”他的眼睛里出现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大人也不一定好啊,玉儿还是像现在这样最好。”
      “不要,我想长大啊。”我咬了咬嘴唇,其实我的下半句话是“长大了才能跟你站在一起,才能告诉你我一直想告诉你的话。”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能说,我只是盯着他。
      “会长大的,今天不就有长了一岁么?”他温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玉儿,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那,我的礼物呢?”我歪着头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啊?”他也盯着我,我脸红了,转了转眼珠。
      “要什么,美人皇叔就给什么?”我故意问。
      “好啊,只要玉儿说得上来皇叔就送给你。”赵德芳眯起了凤眼,嘴角弯弯的笑看着我。
      “那,我想要美人皇叔,以后你就归我吧!”我厚着脸皮说。
      赵德芳没有说话,凤目闪过一丝光芒,我也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退缩。
      猛的他笑起来:“好啊,皇叔答应你了。”
      我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本以为他会把我说的话当做童言无忌,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真的?那我们拉勾!”我伸出了小小的手指。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抓过他的手勾在我的手上,轻轻晃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又大拇指相对。
      “还要盖章!”我执着的完成这一套动作,他也并不阻拦只是看着我。
      “这是干什么?”他问。
      “我听他们说这是种民间的仪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我转转眼睛看着他。
      赵德芳笑了笑,招手叫人摆宴,我握紧了手,指尖还留有他的温度,虽然这种行为在我看来的确有些幼稚,但是却让我的心里温暖如春。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一句话,这一次幼稚的约定,就像剪不断的红线,永远的把我们两个人绑在一起。要是赵德芳知道,他还会眯起眼睛,笑着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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