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2.连理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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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院悠悠的晨钟伴随菲尼的升起敲响。理可睁开朦胧的睡眼，良久，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身处南方的季蓝王城。从昨天起他就是季蓝现任领主的医师了，不能再像过去缩在北方那个小村落里的时候一样，整日冬眠似的，游走在一个个梦中，藉由那种虚幻的存在，来让自己忽略时间的流逝。
镜子里映出他没睡醒的脸，眼睛红肿还半眯着。他从水罐里倒出一盆冷水，用力拍打自己的面颊，脸上差不多要给打出红印才罢手。他还以为昨天晚上会因为到了陌生地方而睡不着，结果一晚上睡得死沉，醒来后看着被他昨夜抱成一卷的绒毯，理可免不了觉得有些汗颜。
还没等他把床铺铺好，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理可一惊之下回头，竟是埃莫站在门口。
幸亏房间已经收拾停当，理可扯过外套披上，抗议说：“你进来也不敲下门……”
“我刚才敲过了你没回答我才进来的。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那么慌张，你把房间全打扫了别人就没事情做了。”埃莫没有像昨天那样摆出疏离和硬邦邦的神气也没穿着那套佣人服。可言语里还是有些别扭味道。他是来传达理亚的一个口讯邀请理可一起去花园里散步的，散完步正好一起用早餐，当然如果理可拒绝也没关系。这样的话就等十点以后再见面。理可不怎么会拒绝别人，自然就承应了下来。
“去的话现在就穿好衣服跟我走别磨蹭。”埃莫作出要离开的样子。
想必相较与昨天那个扮演耐心随侍的埃莫，现在这样才是他的原本面目。
“你是谁？”在回身关门的当口，对着背后的人，理可冷不防问道。
“我算是受人所托照顾理亚，所以简答的说，我是她的随侍。……关了那么久你关好了吗？”扔出这个回答的埃莫瞅着提问者，似笑非笑。
两个人才下楼，远远就瞧见了等在通往花园的侧门边，扶墙而立的理亚。
理可突然意识到，她猜到了他不会拒绝散步的要求。从他来到现在，她似乎对他表现出了过度的兴趣，这种想法让他不自然地回避掉了下理亚朝他投来的目光。若真是这样那确实有些令人头疼，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他都能清楚感受到，理亚身边这个自称是‘受人所托’的随侍一举一动从开始就针对他发散着‘离理亚远点’这样的气息。理可无意趟这个浑水——这似乎在埃莫的预料之中。
理可看着理亚拒绝了埃莫要扶她的提议。她示意想自己走，没有关系。其实额头上的那层薄汗已经出卖了她，她站着都是费力的事情。埃莫和理可都看在眼里，但理亚的这个照顾者也没多坚持，在理亚面前的他总是保持着温顺的表象，说了自己去准备早饭后转身就上了楼梯。
前厅里只剩下理可与理亚两人。
“早上好，理可。昨晚睡得好吗？”她突然用音调奇异的语言向他打招呼。
理可却听得明白……这种语言是他的母语，看来镜会突然把他叫来这里必然有所原因，只是此时的他不想去追究为什么季蓝通用语生涩的理亚会这种早就绝迹(至少现在已经没几个人能听懂)的北方少数民族语言，“多谢您安排给我如此舒适的房间，我整个晚上都睡得很好。”他也用同样的语言回复。
她和埃莫，理可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似乎在共同掩藏着什么秘密。但是谁没有秘密呢？理可自己都积攒了那么多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事情。
“不是我安排的，感谢的话还是要对埃莫说。我没有插手过这个城堡里的事情，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埃莫在做……”少女慌忙作出不必要的澄清，“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从刚来时候就注意到的，相比下面城市里浓郁的庆典气氛，这里丝毫感觉不到正在筹备一场盛典的热闹匆忙，好像完全遗忘了那般。
好像注意到了理可所想，理亚环顾了下四周，“登基仪式不是在这里举行的，这里只是领主的住宅。但也……没什么错，因为我就是一个傀儡嘛。”这个词语从她口中说出，可是语气却格外轻松。“快点去花园里吧。”她邀请他的声音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从花园边缘看下去，整个季蓝城都在眼中，无数建筑密密麻麻地挨着。而头顶上方则是城堡投下的巨大阴影，它还没有醒来似的。
这一路都是理亚自己颤巍巍地走过来。长期的监禁造成了双腿萎缩，行走时她两手微微前伸像是想去抓住什么，但理可好几次想帮她一把都被立刻拒绝。她走路的样子，每步都好像就要摔倒了，但她又在千钧一发的当口保持住了平衡，踏出下一步，理可的心随着她走出的每步上下悬着，然而面对开阔的庭院，理亚浑然无觉旁边人的紧张，用‘兴高采烈’来形容她的神气都不为过。
“谢谢你陪我这样散步。”终于抓到了花园边缘的围栏，理亚向他道谢，她的额发都被汗湿濡在了一起。。
“这样的事情不用和我说谢谢。”他保持着疏离的语气，但还是递过去自己的手帕，“给。”。
“啊！谢谢……”结果这个词又脱口而出，“呃……不是故意的。”理亚辩解着。
理可自然是知道，此时的理亚才像是个女孩子，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吗？
“理可……我有事情想要告诉你呢……”理亚对着天空伸出手，仿佛要去捕捉在围栏外游荡的浮云，没有敢看他。
“我在听着的。”
“……我杀死过一个人，所以我必须得偿还我犯下的这个罪孽。”她的目光还是追着空和云，“理可，你会原谅我吗……”
“犯下的罪孽是没法被偿还的。”理可有些漠然的听着她的所言，“我不是神，没有什么资格能来原谅你。”
“嗯……她因为我，打生下来就被旁人说成是怪物。我和她像豆棵与菟丝子那样共生，不，应该说，是我寄生在她身体里。而她觉得因为有我在，于是本应该没法支撑下去的那段时间归着我陪她所以坚持了下去。其实要是没有我她根本用不着忍受这些……抱歉真像是胡言乱语。”
理亚对着清晨的天空仰起脸，高空中的风把她梳理好的头发抚乱，“理可，虽然是没法偿还的罪过，我很高兴……能这样和你说话，真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依靠着落满阳光的回忆，凭借这些在想象里描绘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外面的世界撑了下来，不会永远被关在这里的，总有一天能出去，这样的期望不知道期待过多少回。只不过当这所说的‘一天’当真到来时，理亚‘杀死’了她。
能真真切切的看见他，能面对面和他说话，希望做到这些的，是理亚她‘自己’而并非一个有时候连身体的主控权都没有的幻影。只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她又压了下去。
……理可无言地注视眼前的少女，她把遮住右眼的蒙布扯了下来，背对着光芒还不强烈的菲尼，一蓝一金的奇异颜色，好像同一根枝条上开出的两朵截然不同的花，其中一朵属于她，另一朵曾经属于艾维夏家族里的小女儿。‘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只是要一句原谅的话，我不介意多说几次到你听厌。但是在此之前你宽恕了你自己吗……”理可低低地在心里念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2.连理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