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恋人》六安一盏

31、第三十一章

　　夜幕低垂，灯光煌煌，车辆川流不息，林朝暮醒来时望着窗外夜色一时不知身在何方，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手臂在旁边一抚，等摸到空荡一片连温度也无，手臂肌肉骤然缩紧从床上猛然坐起，姝丽面庞上隐隐带出几分冷然。

　　不过微一侧首的功夫又瞥见客厅里已经开了灯，正有暖黄色的光线从门缝间渗漏进来，他面上的寒意一凝，徐徐褪去，等穿上自己这侧床下一双放置整齐的簇新拖鞋，走到外面，面上已经笑意盈盈。

　　“梁哥。”林朝暮在厨房沥水池后拥住他，侧着首在他脊背上蹭了蹭，含糊抱怨道，“怎么不叫我。”

　　“多休息一会吧，工作辛苦了。”梁曜手上都是水，仍转过身亲昵的在他面庞上吻了一下道。

　　他这段时间消瘦不少，下颌轮廓更为清晰，眉宇深邃鼻梁挺拔，是一副冷漠的相貌，偏眼眸似含着一泓水波，专注又柔和的注视着身边人微微敛着笑。

　　林朝暮被瞧得半边身子一酥，心底火热，更是调动最温柔清澈的声音，“这是工作没什么辛苦的，你不嫌弃我出差多就很好了。”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梁曜倒是正色道。

　　林朝暮言语一凝，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不以为然，只是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目光略游移开，落到料理台上已经洗净的各种蔬菜、肉类，忙道，“你歇着我来吧。”

　　“炒几个菜就行了。”梁曜并不相让。

　　“不行，快出去坐会儿。”林朝暮在背后推着他，梁曜的伤很是危险，如果他不是个正值壮年以前又有运动习惯的Alpha，能否恢复如常都很难讲，现在医生只是让他多休息不许久站就能确保他恢复，已经是幸运了。

　　梁曜拗不过他，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仔细的把家里的储物架上的调料指给他看，“炒个豆芽，菠菜鸡蛋。”

　　“知道了。”

　　等把梁曜赶走，林朝暮站在颇为拥挤的厨房，忽然一怔。

　　他不会做饭。

　　这时候搜做饭视频已经来不及了，让助理指导他不会做饭的事情就暴露了，这倒也没什么，但连带着他以前宣称那些亲手做的晚餐的谎言也要被一起戳破，公司的人不靠谱估计已经让梁曜心生疑窦，再多破绽，他这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怕是装不下去了。

　　林朝暮脊背覆了一层薄汗，仿佛能察觉到梁曜在厨房外的餐桌旁正瞧着他后背的模样，越是千钧一发之际，林朝暮越是淡定，心念电转，落定主意边解下围裙边走出来道，“好久没吃火锅了，点个火锅好么？”

　　“好呀。”梁曜愕然，却没想那么多，笑着颔首。

　　林朝暮点了几样食材，又让附近超市快送了锅子等物，梁曜看他一个人忙碌自己坐着也不安心，还是站起来帮着他准备，等铜锅在窗边通风处放好，炭火将铜锅中间的铜壁灼得微微发红，两人不自觉相对一笑。

　　南方火锅种类繁多很难统一，北方正宗的火锅却只有一种，清水铜锅，底料是桂圆冻豆腐还有几片海苔，他们久在沪市虽然也有北方火锅的餐厅，但约莫是一种执念，总觉得自己做的火锅才是那个味道。

　　月上中天，杯碟轻轻碰动，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林朝暮眸底仿佛被熏染得多了一层水光，面颊染着胭脂色的薄红，笑吟吟的望着对面的人。

　　梁曜轻咳一声，又给他涮了点蔬菜，快步走进卧室，一会又顺便从厨房端了切成薄片的冬瓜。

　　“铛。”碟子放在桌边上，梁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轻轻推到林朝暮面前。

　　“这是什么？”林朝暮问他。

　　“上次的戒指是我上学时买的，没什么钱也不知道你手指尺寸…”梁曜紧张得碎语不停，他顿了下带着点期许道，“你看看喜欢么？”

　　首饰盒打开，林朝暮眼前微微一亮。

　　主钻是圆形切割火彩闪烁，净度极高，两边各有一颗钻石拱卫着他，像是星辰拥着皎洁明月，不甚华美却格外柔情，光线掠过戒指，钻石折射出细碎动人的光。

　　“真漂亮。”林朝暮单手掩着唇，矫饰的羞怯被一击即碎，久久无言，或许面具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当扯下这层精心描摹的画皮，他就是那个固执无措的林牧，并不动人，也不值得人爱慕。

　　却还会有一个人爱着林牧。

　　被孤身抛在污浊漩涡中的林牧，也许得到了些许慰藉。

　　“很贵吧？”林朝暮轻问。

　　“不贵。”梁曜摆手，他是认为钻石分文不值的，却还是选了一枚大众更认可的钻戒，无论是净度、克拉数还是设计，花了这么多钱，他并不心疼是因为这是他预算中的一部分，但很担心这枚戒指的款式无法打动林朝暮。

　　林朝暮忽然浅笑，他本肌肤胜雪颜若朝华，笑起来时更是明艳不可方物，朝梁曜略勾了勾手指，梁曜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林朝暮向戒指的方向微微垂眸。

　　梁曜会意，拿起戒指轻轻推进他指间，很简单的动作，却随着戒指一点点划向他纤细指根，梁曜心底倏然鼓噪起来。

　　“你知道么，这是我拥有的第一件奢侈品。”林朝暮对着光线打量戒指片刻，转首对他笑道。

　　他见过的贵重珠宝不知凡几，自己也有收藏珍品，但这枚戒指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林朝暮意有所指，梁曜茫然点了点头，“我换了工作，工资多了一些，以后给你买更多珠宝。”

　　林朝暮笑着拥住他，下颌抵在他宽肩上，眼眸里有轻薄的水光一闪而过，你才是那件奢侈品啊。

　　*

　　他名义上是拍完戏休假了，但公司不可能让他正当红的时候在家休息，让他在一些公司投资的电影里客串，又带新人，几个剧组忙得不可开交，梁曜是一个很依照自己逻辑做事的人，婚戒已经买了且得到林朝暮的认可，那就可以结婚了。

　　他本来就一直在跑婚庆公司，但都不满意，他已经反应过来想要称心的婚礼，还是得自己设计，问过林朝暮想在哪里举行婚礼，请多少嘉宾后就自己定了酒店，从鲜花品种、桌椅摆设到主题都亲自安排。

　　丽丽很震惊，问他，“林哥你这就结婚了。”

　　“嗯，提前给你发请帖。”林朝暮笑吟吟道，“请你、玲姐、秦云还有几个照顾过我的前辈也就差不多了。”

　　他在娱乐圈实在是没什么朋友，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太早接触社会，他确实是不相信朋友这回事的。

　　梁曜却是在阳光和爱意中长大的Alpha，纵有些困难时刻身边人也在尽力帮扶他，朋友、母亲还有他继父那边的亲戚估计是都要请的。

　　想到婚礼，林朝暮的笑容变得甜蜜了些，丽丽惊愕片刻，呐呐道，“但我觉得你没跟他说清楚。”

　　林朝暮根本不是委曲求全的小可怜，他性格刚强，业内独当一面，连玲姐这样有声望的经纪人在他面前都是商量工作，从不敢越过他接戏，他和给梁先生看设计的那个形象，不说是相去甚远吧，也可以说是毫不相关。

　　这以后被发现了，还能生活？她不觉得这是个结婚的好时机。

　　林朝暮的笑意淡了些，丽丽自悔失言，笑着道，“梁先生对你很真诚的，应该没问题…”

　　“你觉得这世上的夫妻都是知心的么？”林朝暮打断她。

　　丽丽错愕，“当然，即使不能知心，这也应该是个目的吧？”

　　“不过都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罢了，有什么真心，真正的一面藏着还来不及呢。”林朝暮冷笑一声，淡然道，“你没见过我以前的模样…可怜极了，他再对我动情，也会抛下我的。如果我还是像当年一样是个负累，难道梁曜会矢志不渝？”

　　“我永远也不会问他。”林朝暮的台词功底很强，一字一句甜美温柔，“他只要知道我永远爱他，依赖他就够了，他喜欢的模样只要他不变心，我可以装一辈子，这样不算真爱么？”

　　丽丽只觉得齿寒，处处荒唐她反而无可辩驳，林朝暮坐在化妆间里，刚卸了妆眼波流转间，像是贪婪又渴望血腥的野兽，只是他将自己的獠牙隐藏得很好。

　　等他工作完回家时，梁曜已经做好了晚餐，他本来对这种自己创业剪视频上传的工作模式挺不适应的，总觉得不太稳妥，只想着过渡一下，但能照顾林朝暮起居把他养得面色红润，好像格外有成就感，收入也颇丰，所以他决定把这当做正式工作。

　　餐后照例去散步，林朝暮带上口罩才发现走到门口的梁曜拿着车钥匙。

　　“不是散步么？”

　　“对呀，去超市散步，卡里还有几千块呢。”梁曜给他把鞋找出来，蹲下摆在他面前道。

　　林朝暮：“……”

　　他真不应该充这张会员卡，但已经被逼上梁山，只能接受开一个小时车去超市，有这个时间在家里亲热不好么，他生无可恋的拿上外套出门前梁曜自然抱过他，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林朝暮的心情又像个气球一样漂浮起来，微翘着唇角安静牵着梁曜的手。

　　等他们到超市时柜台员工已经下班，依旧是无人闸机，整个超市都找不出几个人，梁曜往购物车里放了几包牛腩，又比对着热量和蛋白质选牛奶，侧首道，“我妈想见你。”

　　“可以呀，有什么事么？”林朝暮把他左手里的牛奶盒抽过来丢进购物车，慵懒的抱着他手臂像个无尾熊。

　　“大概是上次的事情陈叔叔想谢谢你，办婚礼前妈也得给你准备三金红包。”梁曜低声道。

　　林朝暮很想说不用麻烦，他厌恶无效交流，需要笑靥如花的场景他想一下就觉得无聊，他顺畅和旁人交流的时候都有真金白银的收获，比如导演制片，秦母只要出现在婚礼上就可以了。

　　但他微垂着首，似乎有几分羞怯的轻应，“嗯。”

　　“我妈你应该很熟悉，只是一起吃个饭，不用紧张。”梁曜笑道。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是以你的Omega的身份出现的，伯母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其实他只是玩笑，梁母和所有小镇的父母一样希望自己优秀的孩子尽早结婚，梁曜单身至今想必已经让梁母心急如焚了，他和梁曜是竹马，梁母熟悉他，自己又有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怎么看都是很好的结婚对象，梁母又素来温和，他想不出对方反对的理由。

　　梁曜却怔了一下，拢在他手掌外的修长手指收紧，握着他的手缓慢却坚定道，“这是我的事，我的决定，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他最后几个字尽量说得平稳，但尾音微微颤抖，似乎掩藏着极大的痛苦，林朝暮下意识侧首，发现他向来真挚清澈的眸底竟然浮起偏执的情绪，不由颇为震惊，“好，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

　　林朝暮拥抱着他，手掌在他背脊上轻轻抚动，梁曜沉默着回抱他。

　　等再逛了半圈超市，林朝暮有意识的不再提及这事，梁曜也调整过来了，两人只专注的商量着买点什么，凑在一起看价签和产品表。

　　“顾总。”梁曜看中一包高处的无糖麦片，两个人的手同时搭在麦片包装上，又下意识都抽回手彼此对视，梁曜震惊道。

　　他视线下移，更惊讶的看着顾总支撑着单拐，小腿打着石膏的模样。

　　拐杖他可太熟悉了，他刚把拐杖扔了，怎么顾总又用上了？

　　梁曜视线挪到顾总身边的人，陈景似乎有点窘迫的解释道，“我们住上下层，他这样也不方便，所以最近都是我开车带顾总出门。”

　　顾总淡定点头，梁曜诧异问道，“顾总，您怎么弄的？”

　　“我二叔剪我刹车线。”顾总严肃道。

　　梁曜：“……”

　　林朝暮：“……”

　　林朝暮没忍住侧首握拳抵着唇，假装咳嗽偷笑，梁曜比他有良心多了，震惊又愤怒：“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好像没在新闻上看到。”

　　“上市公司，不能上新闻的。”顾卓目光掠过梁曜身旁带着口罩仍能看出容貌昳丽，眸底带着笑意的Omega，再反观梁曜的老实忠厚就格外顺眼，他微微一叹甚至还解释道，“我二叔不满家族长辈越过他把公司交到我手上，只给他一部分股份分红，买通了我的生活一助办了这事。”

　　剪刹车线这个操作听起来挺搞笑的，但他在高速上发现这一点时并不好笑，他二叔和生活助理合谋，是算好了他去见重要的合作伙伴连助理司机都不带，而且刹车线没有被完全剪断，车载电脑程序也被修改没有提醒，等刹车线完全在高速上断了的时候，他的车速超过每小时一百公里。

　　他一边报警一边靠着隔离带减速，车速降到每小时十公里时侧面也起火了，他怀疑油箱漏了，千钧一发之际跳车逃生，刚跳下来他的车就炸了，本来他的跳车姿势应该是安全的，但是气浪把他掀翻砸下来时摔断了小腿。

　　在他没昏过去前还记得打给公关部，把新闻压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事应该是内部人做的，执行总裁车祸本来就可能影响股价，再加上家族内斗的新闻，集团股价肯定会跌。

　　怎么办，他越说越好笑了，顾总讲述经过，林朝暮想象着那个画面唇角几乎压不住。

　　“梁曜，我现在觉得你挺好的，回来上班吧工资翻倍。”顾卓对林朝暮的笑视而不见，他多年的朋友合作伙伴听说他二叔剪刹车线的事，在确定他没事后都是捧腹大笑，甚至还问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只有梁曜同情他，顾总用一种超脱的目光平静注视着梁曜。

　　“顾总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抱歉。”

　　“三倍。”顾卓淡然道。

　　作为一个给他发薪水曾经都觉得是做慈善，想要开除他的老板，顾卓在经此一事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用人不追求完人，只要有能力，人品有瑕疵没有关系，这在商业上是正确的，但他生活助理这个位置应该找一个人品过关，能力其次的人，顾卓想到已经在监狱的前生活助理只收了二百万就办这件事，就气得夜不能寐。他比这点钱重要多了。

　　“顾总，这不是钱的问题。”梁曜把一包牛棒骨放到顾卓身旁的购物车里，小心道，“您多补点钙。”

　　林朝暮和陈景像两个烧开的水壶，发出此起彼伏漏气般的笑声。

　　顾卓神情宁静，看了眼购物车里的牛棒骨，语气又温和了几分道，“工资不能再涨了，但是公司待遇可以按照集团总公司副总的标准。”

　　“顾总。”梁曜欲言又止，唇开合数次，低声问道，“您摔到头了么？”

　　“这是给我自己上一份保险。”顾卓长叹一声，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给梁曜发几千块工资都认为是浪费，但梁曜有一个显著，在职场上更为稀缺的优点，他拿谁的工资，就为谁工作。

　　给汽车检修，安排他生活细节这样的事应该都是生活二助也就是梁曜在做，一助只负责确认行程，他的二叔应该也收买过梁曜但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和他二叔合谋的虽然是一助，但有梁曜一板一眼按照他的要求工作，他的衣服送到哪家干洗店，用什么牌子的香薰，他在公司附近的房子的保姆背景调查，汽车不要说检修了，就是洗车都是在计划的时间，一助根本无从下手。虽然收了他二叔的钱，却被梁曜拿的这几千工资拦在门外。

　　“回来吧。”顾总情真意切道，“公司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