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八的春天》姓猴的

8、第 8 章

　　据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莫云看着面前的歪脖树，心中禁不住地冒了一个念头……这棵树今生为了见我，前世它到底回了多少次头，才能把脖子给扭成这样？

　　这是莫云在一个时辰内，第三次经过这棵树了，如果那个据说是真的，那这棵树为了今生能见莫云，它前世至少回了一千五百次的头，把脖子扭成这样，也算情有可缘——那是非常有水准，扭成了S型的歪脖树。莫云敢打保票，扭得这么有个性的树整座武凉山绝对再找不出第二棵。

　　一阵轻风拂过，给笼罩在天地间的闷热注入一丝清凉，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莫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棵树，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莫云的方向感不太好，不仅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有点不辨左右，像他这种人，世间有一个最精准且简单的词来形容——路痴。

　　发现了自己不辨方向，却拼命为自己找各种借口掩饰的路痴们并不可悲，可悲的是那种固执的认为，只要有地图在手，我就可以不走错的路痴。

　　莫云正属于那可悲的后者。

　　所以他对照着手中的地图，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又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所走的路线，再一次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走错。

　　没有走错却一直下不了山，只围着这棵树在绕圈子，莫云觉得真相只有一个。

　　他伸手拔出了背后的宝剑，剑光闪烁一如他的眼神，冷峻明澈，直直指向了面前的歪脖树，莫云张口，声音沉稳极有震慑感：“妖孽，竟敢给本道爷设迷魂阵，还不速速现出原型！”

　　四下很安静。

　　风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停止了，周围的草木似乎也呆住了似的，枝叶都不再抖动。

　　“噗……”从树上传来一声轻笑，如针尖一般刺入了莫云的耳膜！

　　化形出现了，在上方！莫云剑尖一抖，身体已如鹞子般跃起，横剑于胸捏了个守字诀，双目急急向树上望去，风过，树上却无一人。

　　莫云站到树上，目光如炬四下打量，他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绝不是他听错了，刚刚确实有一个人在这个位置，发出了耻笑他的笑声，可是现在，树上感觉不到一丝妖气，也没有一丝异样。到底是谁……

　　哗啦又是一声轻响，莫云这次清楚的看到，在这棵歪脖树左后方有一片草丛正可疑的哗啦哗啦摇动着。

　　莫云的身体轻轻掠了过去，凝神用剑尖拨开草丛，正在草丛中努力爬动的小家伙感觉到眼前一亮，便也抬起了眼向上望去……六只眼睛对上了。莫云呆了呆，这毛绒绒、带着斑点的身体……圆滚滚青金色的双眼……那竟然是两只小豹子。

　　莫云眨了眨眼，对方的四只眼睛也眨了眨，看着莫云呆呆的蠢脸，两只小豹子歪着头，“呜？”了一声。

　　莫云的大脑开始飞快的运转……为什么这里会有两只小豹子？而且看起来顶多两个月大，刚刚断奶的样子……不，也许还没断奶呢……有幼崽的地方，附近一定会有成年的母豹子！莫云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大豹子的踪迹。

　　他低下头，看到那两个小家伙，四只短短的小腿被长长的夏草缠住了，怎么努力的爬动也只是在原地里蹭来蹭去，身上的毛脏脏的，也不知是粘了泥巴还是什么，一起一块的都擀毡了。如果有大豹子照顾的话，经常给它们毛是不应该这个样子的啊……

　　莫云收好剑，蹲下身体，一伸手将两只小豹子抱了起来。一摸那小肚子瘪瘪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莫云神情有些黯然，母豹是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单独扔下这么久，那只大豹子恐怕已经……

　　“母豹应该是已经死了。”无知无觉地，从莫云身后突然传来出来一个声音，莫云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自己竟然不知道？！

　　攸地转身一跃，莫云身体已急退至三丈之外，将背心抵在一大树之上，一只胳膊环抱着两只小豹子，一只手已经将背后长剑拔出，抖了个剑花守在身前。

　　摆好架式的同时，莫云也终于看清了出声之人，那是一个身姿修长秀美，打着一把描金画线八十四骨象牙柄伞的紫衣人。

　　那紫衣人站在原地未动，现在见莫云如临大敌全身绷紧的望着他，眯起了细长的眼，脸上笑意更浓，开口道：“哎呀道长，距上次一别才过了两个月，我们就又见面了。”

　　莫云皱了皱眉头，听这紫衣人说话的口吻，他们两个好像是以前见过……

　　莫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个紫衣人，见他一袭紫衣，面料考究花纹繁复极是华丽，身姿纤长动作优雅，容貌虽姣好胜女子，但眉梢眼角却自带七分英气尽显帅气风流，实在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撑着一把伞只随随便便站在那里，那种洒然脱俗之感就让人一睹忘俗。舍不得移开双眼。

　　莫云上下看了他几眼，不禁也有些看入了神，与那人斜飞上挑的含笑双眼对上，才猛然觉得自己这样看对方太过失礼，便急急低了头，轻轻咳了一声来作掩饰。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慌慌的，暗暗想着这样神仙也似的人物……哪怕只看一眼也决计无法忘怀，自己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但见他面带温文微笑似毫无恶意，站在那里下盘并不牢稳，也不太像会武功的样子。想了想刚才没有发现他在自己身后，定是自己看小豹子看入了神，没有发觉而已，这样想着心中释然，便收回手中之剑，问道：“听公子的口吻，似乎认得在下，请问公子贵姓？”

　　对面紫衣人素白的脸上笑容僵了僵，嘴角抽动了半天，似乎完全想不到会有人在见过自己真颜之后短短两个月就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不禁大受打击，半天才开口道：“在下姓敖……”

　　莫云不接话，一副完全没印象的样子，继续疑惑的望着这位姓敖的人道：

　　“你认识我？”

　　那位姓敖的公子嘴角抽了抽，额头都有些发黑了勉强笑道：“不，不认识。是我看错人了……咳……看到道长与那两只小豹子，觉得有趣才出声打招呼。”

　　莫云点了点头，突然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但他在这位敖公子身上没有感受到妖气和恶意，他也不准备深究。

　　于是低了头，看脚下的两只小豹子，那两只小家伙刚才被莫云抱在怀里又是疾退又是转圈的，紧接着又突然被放在地上，已经饿了好几天本来身体就有些虚弱，现在更是头晕晕的，两只趴在草地上，小肚皮一鼓一鼓的，只是喘着气，都没力量再爬动了。

　　莫云垂着眼，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小豹子：“你刚才说大豹子死了？”

　　敖其点了点头，开口道这山上经常有猎人打猎，看这小豹子大约也有两三天没有吃到东西了，瘦成这样……如果大豹子还活着绝不会放着幼崽这么久不管。大豹子死了这小豹子也活不下去，太小了还不会自己捕食呢。

　　莫云伸出手，轻轻摸着小豹子，毛绒绒的，柔软温暖的身体……如此死去了，它们也会变得僵硬，冰冷……

　　莫云翻着自己的包裹，最后发现他身上带着的，唯一能吃的东西，就只有挂在后腰上的那袋东西。

　　那袋东西，应该可以救这两只小家伙的吧？莫云解下身后水袋刚要拧开袋子口，突然注意到了敖公子正一眨不眨着盯着自己，动作不禁僵了一下。那位敖公子见莫云僵在那里轻轻笑了：“道长可是想养这两只小豹子？”

　　莫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水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送到小豹子面前。

　　那水袋里倒出的液体殷红且带着浓浓的腥气，竟然是血。那两只小豹子嗅到了血腥气，身上也挣出了点力气，晃晃摇摇的爬起来，用舌头着莫云的掌心，一会工夫就把一袋的血都喝得干干净净，肚子也终于圆滚滚的了，眯着眼睛用小脑袋蹭着莫云的脚脖子，好像在说谢谢一样。

　　那位敖公子在旁边一声不响的看着莫云喂小豹子，也不疑惑为何莫云的水袋里装的是血，只是轻笑着道：“道长好大的善心，可是要带着这两只小豹子一同上路云游四方？”

　　听敖公子这样问的莫云沉默不语，他现在有任务在身，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黩封镇去除妖……带着这两只小豹子一起上路实在是不方便啊……但又怎能眼睁睁放着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或者……把它们先安放在什么地方，等自己除妖之后再来找它们？可是不知道这次遇到的妖怪是否难缠……要多久才能顺利解决……

　　敖公子看莫云紧锁眉头的表情，已经猜出了莫云心中在纠结些什么，看着围着莫云腿边蹭来蹭去的小豹子轻轻嗤笑道：“道长既然不能养这两只小豹子，又何必发这善心，给它们这一餐，让它们晚死那两三天呢？”

　　莫云听得出敖公子那话中是在讽刺自己伪善，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确实如此，自己实在没什么可回嘴的。虽然无法回嘴心里也不太舒服，便瞪着眼睛怒视着那位敖公子。

　　那敖公子见自己惹恼了莫云也不急，轻轻一笑又接着道：“道长……你先不要生气嘛，我还没说完呢，你没发现这豹子有些不太一样吗？它们身上毛色与普通豹子相比，颜色更浅，身上的斑纹也不是铜钱形状，而是大块云纹状，瞳孔也非圆形而是长方形……这是云豹，中原地区极少，品种极其珍贵，没有母豹在身边很难养大。道长就算带了它们上路，它们也不见得就能活下去。”

　　莫云看到这两只小豹子时也觉得它们毛色有些奇怪，现在听敖公子一语道出它们的品种来历不禁大喜，一下子将敖公子刚才讽刺自己的事抛到脑后，急忙问道：“你会养豹子？”

　　敖公子摇摇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制香师而已，怎么会懂得怎么饲养云豹……只是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这些珍奇异兽，我经常去他府上，耳熏目染也懂得一些。”

　　“请问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敖其微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下了这座山西行二十余里有一个武凉镇，你进了镇子随便打听一个人问他南员外家在哪里，都会告诉你。你去了之后只要提是敖其介绍你去的，将那两只小豹子交给他便可，包管你养得好好的。”

　　莫云很感激敖其，但一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刚才在这山上绕来绕去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再跑去武凉镇还来得及在天黑之前赶到黩封镇除妖么？于是便对敖其说我还有事要办，能麻烦公子把这两只小豹子送到你朋友那里吗？

　　敖其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小豹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一副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哎呀，我虽然也挺喜欢它们的……但我年幼之时被大猫抓过……长大之后对长相像猫的动物也怕得很，只让我看看还可以……让我天天带着它们可就……“

　　莫云看了看天色，计算着以自己的功力二十多里路得需要多长时候，终于咬了咬牙道：“那烦劳公子带我去找你朋友吧！”

　　听莫云这样说的敖其故意捶了捶腿，叹了口气道：“哎……我不会武功，天又热，走这山路都快累死了，我走路慢，武凉镇这里有二十几里……我大概要走个十天半月才能到……道长没什么事吧？没事就陪着我慢、慢、走、吧……”

　　“……我背你！”

　　“哎呀那就麻烦道长了！”敖其飞快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