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你沉沦》九江玉

28、沉沦

　　低调的宾利一路左拐右转，开进了一条略显破旧的巷子。
　　周遭都是五六层楼高的居民楼，墙壁斑驳，灰白染着一点黄色的墙皮时不时随着震动掉落。

　　两人在巷子口下了车。
　　李令刚想要开口，却又被傅行止冷沉的眼神逼退回去，只点了点头，打着方向盘掉头，在巷子口等他们。

　　身后发动机响，苏姝疑惑地转头，只看见黑色的车尾消失。
　　扭头看向傅行止：“李叔不吃吗？”

　　傅行止面不改色：“他吃过了。”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的李令陡然打了个喷嚏，边开车边探头打量着附近哪有快餐店，随便应付一口。

　　“噢。”苏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哼着小曲在前面领路。
　　她今天是真的心情不错，光是看着背影都能想象到她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傅行止遥遥收回视线，跟上。

　　不久后，两人停在一家小店面前。
　　是一家几十年的路边大排档。店面不大，两个门市合并打通在一起。店内灯火通明，稀稀疏疏坐了大半，只有零星几个空桌。
　　外面也摆着常见的澄黄木桌和大红色的塑料板凳。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明亮但没什么热气，不少人选择在店外享受自然风。

　　苏姝抬眼看了看快要掉完色的门牌，捏了捏指尖，突然有几分不太好意思。
　　迟疑着没有进去。

　　“怎么了？”傅行止垂眼看她。

　　苏姝扫了眼带着时光痕迹的店内装修，又看向男人工整昂贵的西服。
　　越发觉得自己莽撞，哪有人感谢别人带他去吃大排档的。
　　特别是那人还是傅行止，有洁癖。

　　“感觉这家店，不太合适。”
　　苏姝转身想要走，经过傅行止时闷闷地说了句：“要不还是你定去哪吧。”
　　语气不可避免地染上几分消沉。

　　擦肩而过时。
　　男人忽然伸手拉住他，隔着雪纺纱，攥住她腕骨。

　　“想吃吗？”

　　苏姝想摇头，但对上他平静的视线时，又顺从心意点了点头：“有点想。”

　　男人拽着她的手，带她转身，往里走。
　　“那就吃。”

　　苏姝还是有几分迟疑：“那你……”

　　傅行止自然地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率先走进去。

　　苏姝吞完后面的话，跟着进去。

　　迎上来的是餐馆老板娘，见到傅行止，眼睛亮了亮，又把目光落在后面，欣慰地笑了笑，操着一口川普问：“两位？”

　　苏姝走上去点了点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乖乖，好久没来了哟。”
　　看傅行止往前走，又拉了拉苏姝的手，靠近几分，压低声音问：“这是你对象？长得多还标志哈，看起来就很有钱，眼光不错！”

　　苏姝闹了个大红脸。
　　小声恼羞地反驳：“不是！”又用余光偷偷去瞥前面人的反应。

　　“噢，还不是啊。”老板娘看了看苏姝，又望了望气度非凡的男人，点了点头，“我晓得咯。”

　　苏姝没注意到老板娘的眼神变化，注意力都落在男人身上。见他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悄悄松了口气。
　　同老板娘寒暄两句，又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挑的最里面的位置。

　　一坐下，苏姝就扯出几张纸，擦了擦傅行止面前的那一块桌子。
　　用力擦了两遍，洁白的纸巾也没有被污染。

　　苏姝提起来的心落回原地。

　　这是家专门吃鱼火锅的地方，少有的川渝地区特色，麻、辣、香俱全。
　　点完菜后，苏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不知道傅行止喜不喜欢吃辣，合上菜单的手僵在半空中，慢吞吞抬眼，吐字：“你，吃辣吗？”

　　心里有点害怕。
　　不吃辣的鱼火锅简直是没有灵魂。
　　苏姝暗暗祈祷着。

　　像是看出她的期待，傅行止半撩眼皮，烫洗碗筷的手指没停：“吃。”

　　苏姝这才放心，合上菜单交给老板娘。
　　刚准备说话，一副冒着热气的瓷白碗筷被推了过来，目光落到还没收回的冷白长指上。

　　“……谢谢。”
　　傅行止烫碗筷动作这么熟练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她没想到他还会帮她也烫一套。

　　憋了憋，还是没忍住。
　　“你为什么烫碗筷动作这么熟练？”顿了一秒，又补了一句，“也，毫不嫌弃这里的环境。”

　　她以为，傅行止这样从小就按着继承人来培养的天之骄子，会在看到店面时，委婉地提出意见。
　　本就是她考虑不周，一时高兴上头，就带着人到了她最喜欢打牙祭的地方来。

　　傅行止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热水倒进茶水盆里，又扯过纸巾擦了擦手指。
　　“在国外的时候习惯了。”

　　苏姝顿了两秒，身子微微前倾：“国外？”

　　傅行止瞥她一眼，又缓缓开口：“最开始吃不太习惯西餐，就到处找一些重口味的中国菜吃。”

　　苏姝立即反应过来。在国外开的中式餐厅大多是这种路边小餐馆，他没得挑。
　　心里突然对他过往的经历很感兴趣。

　　“那之后呢？”她注意到他用的那个词语——“刚开始”。

　　傅行止的长指顿了两秒，黑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看了两秒。

　　“后来，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又被老板娘稍微粗狂的大嗓门打断。

　　“不好意思哈，乖乖，店里位置不太够，阔不阔以让他们两个跟你们拼个桌咧？”

　　苏姝顺着老板娘的话看过去，目光落在一男一女上，应该是一对小情侣，看起来不大，像是附近的大学生。
　　两人坐的是偏长方形的木桌，如果要拼桌的话，那两人得并排坐。

　　苏姝有些为难，看向傅行止，想征询他的意见。
　　没想到，刚抬眼，眼前洒下一大片阴影。
　　男人已经自觉地朝她走来，坐在她身旁，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沉郁的乌木香一丝一缕地扩散开。

　　“啊，好。”苏姝慢半拍地抬头，答应下来，对上老板娘含笑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
　　克制地用余光看了下周围，还有好几张空桌。

　　……
　　老板娘可能真的误会了，在，撮合，他们。

　　耳尖窜上几丝热气。
　　她也不太好意思拆穿老板娘，只得带着几分劝诫看向她，希望她能明白——
　　这只是个不太美丽的乌龙。

　　老板娘愣了两秒，随即又笑开。右手藏在身后，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角度，悄咪咪地比了个“ok”。

　　苏姝眉头皱得更紧。
　　总感觉老板娘理解的意思，和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不太一样。

　　正想解释确认一下，老板娘又风风火火地应了声，拿着菜单赶到另一桌客人面前，点餐。
　　正是用餐高峰期，空桌慢慢地在减少。

　　苏姝收回视线，安慰自己，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冷不丁，身侧的男人淡淡开口：“那苏小姐呢？”

　　什么？
　　脑海里没转过弯，只是浮出一个想法，她都叫他傅哥哥了，他还喊她苏小姐。
　　很生分。

　　大脑没有思考，直接说了出来：“不要叫苏小姐，怪生分的。”

　　傅行止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垂头看了一会儿，又在指尖上转了一圈，索性收了回去。
　　抬头对上女人明亮的狐狸眼，语气稍稍沉了几个度：“那叫什么？”

　　脑子转不动，苏姝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叫苏小姐。”
　　总感觉怪怪的。

　　沉默半晌。
　　一时间只有对面拼桌的小情侣各自烫洗碗筷的清脆碰撞声。

　　傅行止盯着她，眼神平淡，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光。
　　缓缓扯了扯嘴角，声线含笑：“那，苏苏？”

　　“啊，”苏姝皱着眉头纠正，“是姝姝，翘舌音。”

　　傅行止字正腔圆，自带一股播音腔：“苏、苏。”

　　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想到傅行止连平翘舌都不分，正准备再次示范，突然反应过来。
　　是苏苏，不是姝姝。
　　他一开始就没想叫姝姝。

　　闹了个乌龙。
　　苏姝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傅行止瞧她这副模样，好心情勾了勾唇角，又叫了一声：“苏苏。”

　　“嗯……”

　　感受到身侧人的羞愧快要溢出身体，傅行止大发慈悲地绕过话题。
　　又问了一遍：“苏苏怎么知道这里？”

　　虽然还没上菜，但隐在弯弯绕绕的巷子后，仍有这么多人，说明这家餐馆味道确实不错。
　　只是，他也好奇苏姝是怎么发现的。
　　她也不像是会主动吃路边摊的人。

　　苏姝目光落在桌子中间，在水中不断漂浮的塑料包装上。
　　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奶奶经常来。”

　　小时候，苏姝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苏氏夫妻忙于打拼事业，一岁多时就把她丢回了老家。
　　她是在小巷子里长大的，那时候的她活脱脱是个熊孩子，整天上树下田，闹腾得很。
　　有时候，爷爷懒了，就打着出去吃大餐的名义不做饭，三人随机挑选一个馆子凑合一顿，还要记在小薄子上，整个红黑榜，以后好区分。
　　这家，是红榜上为数不多还开着的店。

　　后来，爷爷奶奶老了，身体开始被各种病魔找上，日渐虚弱，被一声勒令不准再吃这些重油重盐加工的食品。
　　苏姝也被接了回去。
　　苏氏企业越做越大，爷爷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最后，在苏姝十六岁那年，两人相继撒手人寰，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脑海深处的回忆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磨着苏姝的神经。
　　视线开始变得朦胧，一只冷白的手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

　　苏姝仰头去看，男人认真地看着她，指尖捏着一张干净的手帕。
　　“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沦陷了，不确定，再看看（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