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司顷贤人

12、[十二]

　　中道从包里拿出针织毛衫套在身上，明明早上天气还很好，到了下午却冷风阵阵，经常让粗心的人始料不及，不过幸亏她出门前还是带了一件外衣的。
　　西本不安分的在门口跳来跳去，似乎是冷着了，她的头发恰似马尾般扫动。
　　中道拿出钥匙，侧头看向西本却吓了一跳，她的眼角青紫，头顶的棕色头发蓬乱，一脸不安局促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打开门，先让西本进来，她浑身看起来都不对劲，身体僵硬的站在玄关不肯往前走。
　　“我被那个婊子打了。”
　　她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是松野那个老头的妻子？”
　　西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顺手扬起倒满水的纸杯大口喝了起来，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有些沮丧。
　　看她这样子，中道也不好说什么，径自出门想要去门口的超市卖点蔬菜，回来的时候看到西本还是目光呆滞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忍不住升起了怒火。
　　“我真替你不值。”她有些愤愤的说。
　　西本皱着眉头，中道坐到她跟前，“赶快跟他清了吧，你才二十四，他都五十了！也不是什么世界首富，还有他那个刻薄的妻子，你受苦得还不够多？”
　　西本并没有不悦，她往门口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是古贺让我呆在他身边的。”
　　中道愕然，半响才质问她，“你没有告诉我。”
　　她怯怯的不敢说话，中道拿起手机。
　　“你干什么！”西本按住了她要通话的手。
　　“我想和古贺当面谈谈。”
　　西本蹙着眉尖，一脸快要哭的样子，湿润的嘴唇翕动。
　　“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女人。”她还是拨通了古贺的电话，大略的说了一下，古贺答应来一趟她家。
　　“别这样。”末了，她无力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给他卖命，他可是你的男朋友啊！就这样把你卖给那个胖老头了？”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西本还在做无意义的否定。
　　中道摇了摇头，她跟这个固执傻气的女人谈不出什么，只能找当事人问了。
　　门铃响了，她转头拉开门。
　　门口两位男子，前面站着的是古贺，多日不见，他好像换了新发型，头发也漂成了咖啡色，看起来效果不错，有些风流的味道。
　　后面的男人比古贺高，额头宽阔光洁，有些异国风情的眉宇，略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寡情，一身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肩宽瘦腰，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中道以前没见过他，对上男人的目光，怔了一下，他的目光摄人，锋利的像一把刀。
　　“不让我们进去么？”古贺嘴角猛地上扬。
　　给古贺和那个漂亮男人端了水，把古贺引到厨房，脸色一沉，对他这次来还带个不相熟的人很不满，明明要和他谈关于西本一些隐晦的事情的，这算什么？
　　她侧头看见娇小的西本坐在男人旁边，一脸的局促不安，努力用小动作拉扯着自己过短的且褶皱的黑色裙子。
　　高大的男人在不大的房里显得有些伸不开手脚，微微弯着的背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色猎豹，不过表情倒是很安然，仿佛是他自己家一般，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带着优雅的气质。
　　“别生气，中道。”古贺明眼看见了中道的不悦，他说，“我必须带他来。”
　　“为什么？”
　　“他是我上头的人，他说什么我不能不听。”
　　“他要跟你一起来？为什么？”
　　“似乎对你有意思。”
　　“我可没见过他！”她歪着头没好气的说。
　　“上次你和西本来找我的时候，他看到了你，你似乎没注意到他。”
　　中道督了客厅里目光游荡却从进门未知从来没有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又对古贺说：“别胡说了！他对我没什么好感。”
　　“好吧。”古贺摊了摊手，“当我没说，我只是猜想，当然，我也不觉得他能看上你。”
　　中道心里有些不悦，不过面上没有什么，她径直走出厨房，她的到来，给沙发上可怜的小女人一些安慰，西本偷偷的看了她一眼。
　　“你好，我叫今枝一成。”他先开口说道。
　　“你好，我是中道利子，她是西本一晴。”她简略的说，不想与他过多的交谈。
　　不过他好像对他们也没有兴趣似的，只是用打探事物的目光来回看着她的家，让中道很不高兴。
　　古贺对西本招了招手，“西本，我们过去谈谈。”
　　西本瘪嘴，人却不动，她嚷嚷道：“他的老婆打我了。”
　　古贺瞄了今枝一眼，有些尴尬，想是不想被他听见。
　　西本又说：“我不想在这么下去了，我已经从他家搬出来了，现在没地方去，身上也没钱。”
　　古贺无奈的半垂着头。
　　看古贺无动于衷，西本轻轻的哽咽了，她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话。
　　“你叫……西本一晴？”除了礼貌形式的自我介绍完后的今枝，终于开口了。
　　西本红了脸，她才发现自己不大规矩的样子，在陌生人面前有些赧然。
　　“古贺，你不能收留他么？”
　　古贺看了今枝一眼，嘴角有点发苦，“你明知道的。”他在艺校新交上的女人还住在他家里呢。
　　今枝弯了弯嘴唇，连那狭长的眼睛也跟着弯了弯，“那你跟我走吧。”
　　西本瞪大了眼睛，古贺也表情怪异，中道先叫道：“为什么！”
　　“她没地方去。”
　　“她可以住在我家里。”中道说。
　　男人皱起了浓黑的眉，有些不耐的说：“听古贺说，小姐你的未婚夫不大喜欢你和以前的朋友来往。”
　　中道被堵了一下，他的未婚夫武田，是一个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的男人，对她从初中就在一起当好朋友的西本也瞧不起。
　　在中道交往认识的朋友里面，只有她自己是大学毕业的，武田不喜欢她和那些没有修养和家教，“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这是武田的原话。
　　男人笑了笑，“而且你们男女朋友交往，有另外一个人在也不方便。”
　　“那么，你先住在我家去吧。”他转头对西本说。
　　中道越来越生气了，这个男人，好像优越他们一样，不等他们说话，三言两语的安排了西本的去路，语气简洁又肯定，就像是下命令一样。
　　弄得她像个要听从指挥的小丑一样，她还准备说什么。
　　今枝说，我家里不只是还有我。他好像看出了西本的顾虑。
　　西本愣了一下。
　　不过今枝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好像也没有多乐意跟他们解释，面露不耐，一双眼里也寒气丛生，西本最终还是答应了，然后愣愣的跟着今枝走了。
　　完全不相识的成年男人，西本就这么跟着人家走了。
　　中道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西本甚至只知道那个男人叫今枝而已。
　　古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建议性的话，他对西本的去留似乎不大在意。中道看着就觉得厌烦，古贺可以说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在大阪就是邻居，后来中道随家人一起迁居到东京来上学，两年后古贺也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来了东京，在一所学校里，也认识了西本，三人一直到高中毕业，她顺利考上高中，古贺因为劣迹斑斑，差点连毕业证也领不下来了，西本无心向学，早早报考了一所普通的大专学校。
　　“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她面露讽刺，“都是些不懂文化没有修养的野蛮人。”
　　一直吊儿郎当的古贺板起了脸，“胡说什么！你以为你有多高贵，多高高在上。”
　　看到古贺也真生气了，中道平了声音，“我也就是说说，我担心西本，从小到大，她没有主心骨又傻气，谁知道她跟那个陌生男人走了后会怎么样。”
　　古贺白了她一眼，“我还担心人家吃了西本？放心吧，西本她根本配不上他。”
　　她对古贺语气里对西本的不屑觉得生气，却无法不承认，那个男人一身名牌，长相又好，西本的确比不上他的条件。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什么！”
　　古贺苦笑，“我们这一道的，谁能真正告诉对方你是谁，我也只知道他混得比我厉害的多，听说大阪关西那一带全是他的人，而且他这次赚了不少。”
　　竟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中道腹诽道。她又疑惑的问：“那他带西本走干什么？我可不觉得西本身上有什么价值能让他利用。”
　　“也许他喜欢西本？”
　　“你刚刚还说他看不上西本。”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古贺无力的说。
　　晚上和武田在外面吃完晚饭后，武田想和她一起到她家来过夜，她婉拒了，进门就给西本打了电话，西本接的很快。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中道。”
　　“抱歉，下午一直和武田在一起。”
　　“哦。”
　　“你……现在怎么样？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他带我到了Ｗ城小镇，我现在在他家，恩，是传统的日式屋舍，还有他的阿姨，和那个……另外一个男人，我不大清楚他的身份。”
　　“恩，那他们看到你出现是怎么样的？”
　　“他们没理会我，好像不在意，我觉得是因为那个男人经常带女人回来。”
　　“那他对你说什么了么？”
　　“很奇怪啊，他带着我一出门就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一直在打电话，然后把我扔在这里就走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等有事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
　　“等等！”西本好像想到了什么未说的话。
　　“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叫今枝一成，我听见他的阿姨叫他‘玖年’了。”
　　“他用假名骗我们？”
　　“但要是他和古贺是一道的，那也不稀奇。”
　　他到底是谁？中道愤愤的想。
　　玖年，他的真名。
　　脸上贴着面膜，看着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她禁不住的想，不过那男人真好看，好看，比武田好看多了。想了不该想的事，她懊恼的低低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