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双魂》莜欣

24、二十三

　　暴雨倾盆，雷声响亮，汇聚的水流如同拉拢的帷幕涌下座座楼房，曲折冰冷的闪电如闪光灯刹那掠过街巷奔逃的面孔，镇口上方青铜镌刻的Loguetown仿佛穿越百年世纪在青蓝闪电下影影绰绰。
　　在Loguetown铜字下方，身披毛领外套的银发男子叼着两根雪茄，轻描淡写地注视着对面戴草帽的少年，神情却暗藏势在必得的森森敌意，敌对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名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他护犊般收紧双臂，无所畏惧地回视银发男子。

　　“我要打败你，然后到伟大航路去。”

　　“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废话就别再说了！”斯摩格语调一沉，双臂悄无声息地化为一阵白烟，烟雾如弹喷射而出，长长白烟在触碰到少年的瞬间出其不意地地改变轨迹，如绳索般将少年紧紧捆缚，少年怀里的女孩忽然发出低低的尖叫，只见白烟穿行过女孩的双肩，裹着她的身躯强行将她拉离草帽少年。
　　“怎、怎么了？！可恶，别想抢走璐璐！”路飞吓了一跳，忙伸长手臂，将女孩再次拉进怀中，另一只手挣扎着挥舞拳头，男人似乎不耐他的反抗，烟雾往上一卷，少年的身体就被一股力道托举至半空。
　　“我吃了烟雾果实，我的身体能依我所愿变成烟……你以为劫持人质我就会手下留情吗？！”斯摩格咬紧嘴里的雪茄，长臂霍霍一甩，白烟仿佛有了生命，如行刑的鞭子勒着少年纤瘦的身躯嗖嗖舞动，少年的身影连着白烟在漆黑雨夜中划出长长抛物线，褐黄草帽旋转着飞舞而起，一身红色马褂的黑发少年慌乱地凝视着草帽，瞳孔微微收缩，世界仿佛被定格，少年张嘴呼喊的声音被无情掐断，他猛地垂下头，身体躬起蜷缩，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侧身落地，青石板路遍地积水，火红身影坠地的瞬间溅起大片水花。

　　“唔……路、路飞……你没事吧……”

　　轻微的叫喊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路飞眨了眨蒙着水汽的眼睛，只觉得容量不高的脑瓜子忽然就空白了，他看到彼时黑发黑眸的女孩欢乐地绕着年幼的他转圈圈，喊着要陪他一起出海，画面如电影胶卷被无形的手拉开，他看到十年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他委屈地揪着野草怀念逝去的女孩，他喊着骗子忍不住又想哭，可是他拼命忍住了，这一忍了就忍了十年。

　　“路飞，路飞，你没事吧？！”

　　耳畔的叫喊微微急促起来，路飞晃了晃脑袋，恍然回神。

　　对了……璐璐回来了……

　　她回来了。

　　他得看好她。

　　“没事！”路飞如梦初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他拍拍怀里的女孩，确认她的情况，他的声音有着低哑的哭腔，“璐璐，你没事吧？”
　　“没、没事！”璐菲紧张地摇头，少年的哭腔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揪紧少年的衣襟，随即又轻轻推他，“路飞，你放我下去吧。”
　　“不要！”路飞不假思索地拒绝，他收紧手臂，仿佛感应到危险逼近般抬起头，银发的男人正踏着大步走到他面前，目光阴郁复杂。
　　“草帽小子，把这小鬼放下。”
　　“不要！”路飞拒绝地飞快，余光掠过在半空飘舞的草帽，他长臂一伸，橡皮手臂如放飞的风筝线，急急追上随风飘飞的褐黄草帽，五指收拢，长长手臂仿佛绷到极限又骤然回缩，草帽势无可挡地回归头顶，路飞握了握拳，柔韧的身体微微绷紧，肌腱因为用力而棱起，身体在瞬间调整到进攻的姿态，如同拉开的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璐菲只来得及听见“抱紧”两字，少年高亢的袭击已然响起，握紧的拳头如暴雨般轰向对面的银发男人，“橡皮机关枪！”

　　“白色疾风！”斯摩格岿然不动，烟雾身躯轻易地抵挡住少年狂风骤雨般的攻击，烟雾裹住少年的拳，双臂化烟恰如游蛇，再次将少年捆缚，路飞被桎梏得无法动弹，他寻找着缝隙，利用橡皮手再次攻击，拳头穿透男人的身躯，丝毫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令他能力无效化的对手，路飞的神情出现片刻的仲怔，却不想对手趁着这时间的罅隙绕到他身后，一把箍住他的头，烟雾身躯高高浮起，男人的喉间翻滚着低沉的警告，“明白了吗？像你这种毛头小子，根本没本事进入伟大航路，不想输的再难看点，就把那小鬼放下。”
　　“不要！”路飞咬着牙，将手臂收的更紧。

　　“路飞……你还是把我放下专心战斗吧！”

　　璐菲艰难地再次出声，少年勒得用力，她几乎快喘不过气，从广场逃离开始，少年就像固执地保护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玩具而不肯松手，在被这位海军上校拦截在镇口时，他理智地让厨师香吉士离开，却倔强地要抱着她面对这位海军上校。可是她清楚少年是知道的，带着她战斗会让他实力大减。
　　蒙其·D·璐菲隔了十年才去找蒙其·D·路飞，可不是为了成为他的负担啊。

　　“路飞，你……”
　　“我不放……哇啊啊啊——”

　　“啊啊啊——”

　　咚——

　　争论的两人被一股大力按着同时从半空坠落，双双以头呛地，斯摩格咬着雪茄满脸不悦：“喂……我可没时间听你们讨论。”
　　“可恶，你居然偷袭……”璐菲捂着撞疼的额头，恨恨瞪向银发男人，却不想银发男人对她视若无睹，举起肩头十手企图给予少年最后一击。
　　“价值三千万的人头……你真是不走运。”

　　“住手！”
　　“这可很难说哦……”

　　轰隆——

　　闪电如同战争的号角轰隆响起，青白闪电劈云破雨，将对峙的几张面孔照耀得影绰苍白，璐菲目光发直，僵硬地仰头注视披着墨绿斗篷的男人，男人单手按住斯摩格举起的十手，居高临下地睨视着银发的男人，唇畔勾起的笑容神秘莫测。
　　“你是……”斯摩格错愕的神情稍纵即逝，他注视着男人纹着鲜红纹身的面孔，目光尖锐如刃，“政府一直很想要你的脑袋。”
　　“世界在等待我们的答案……”男人别有深意地扬起嘴角，他转头望向呆愣的璐菲，余光又不经意掠过戴草帽的少年，开口的话似在告诫，“在时间走动之前，不要太莽撞了……”
　　“我只是……”璐菲如鲠在喉，她抿着嘴唇，定定凝视墨绿斗篷的男人，“我没有莽撞，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但是……至少让我在初始之镇和他一起进入伟大航路。”
　　“……”男人沉默看她，风声渐起，墨绿旋风蓦地席卷整个罗格镇，世界仿佛濒临末日，璐菲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体便被飓风卷起，巨石碎裂，房瓦塌落，飓风所过之境一片残垣。

　　·

　　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璐菲恢复意识时，自己正躺在废石堆里，身旁戴着草帽的少年正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生什么事了啊？”
　　“应该是多拉……”璐菲有惊无险地回忆着那股墨绿飓风喃喃开口，她还未回答完，一阵叫唤便从海上遥遥传来。

　　“路飞——”

　　“路飞————”

　　只见橘发的少女紧靠着船舷，探头冲岸边的几人焦急叫喊，羊头的海贼船顺着风向渐渐远离海岸，路飞一个激灵从废石堆里跳起：“娜美！”
　　“再不快点就要被冲走了！”不远处金发的厨师也赶到岸口，璐菲侧目一望，除了金发的厨师香吉士叔叔，还有佩戴三把刀的索隆叔叔和长鼻子叔叔也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见人到齐，路飞不待众人开口，便兴冲冲地跳上远处的房顶，身体顺着跳跃的力道往后拉伸，手臂不断伸长，璐菲眼皮一跳，一旁的几人也似有所觉，刷地冷汗直流。

　　“等……等一下……”

　　“不祥的预感……”

　　“不会是……”

　　“火箭炮！！！”

　　欢腾的叫声贴着风声飕飕刮入耳中，璐菲只觉得浑身的立毛肌都倒竖起来，偏偏引发恐慌的罪魁祸首正欢乐地扬着笑脸，借着橡胶手臂拉伸的弹力，真如火箭般整个人飞速地冲向他们的方向。

　　“果然没错啊！！”长鼻子少年气急败坏地大叫，果断跑走，璐菲一跺脚紧跟其上，只是少年的火箭炮速度太快，跑走的几人迈不了几步便仿佛被庞然大物撞上，-身体似乎按在弹飞的橡皮筋上，不受控制地飞向远方的海贼船。

　　砰——

　　几人撞上红白相间的三角帆，双眼成蚊香刷刷掉落甲板，金发厨师气不过，一脚踹向草帽少年，少年顺着甲板滚了几圈，嘻嘻笑着好不欠扁，他似乎注意到什么，转了个方向，又滚了回来，嘴角欢快地扬地更高。
　　“璐璐，你又回来了，我好开心啊，你真的回来了！”
　　“嗯……”璐菲摸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到底是有了十年的空白，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少年的热情，记忆里小小的男孩已经长高长大，越发像彼时拯救了她的海贼王叔叔。
　　可是她却一点没变。

　　是的，一点都没有变。
　　蒙其·D·璐菲还是十年前的蒙其·D·璐菲。

　　璐菲微微垂下脑袋，耳畔却响起一道生硬的疑问，璐菲抬起头，一眼撞见绿发男人冷硬的面孔，男人审视地注视着她，眉宇意味不明地蹙起，她听见他问：“路飞，你不会打算带着她去伟大航路吧？”
　　“嘻嘻嘻，我当然要带璐璐去伟大航路了，我和她约好了的。” 路飞按着头顶的草帽，笑得没心没肺。
　　“路飞，你说什么？！”不明缘由的娜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她揪住路飞的耳朵，用力将他提到嘴边吼，“你要带一个小孩子去伟大航路？！你未免太乱来了！”
　　“可是我们早就约好了啊。”路飞仍然笑嘻嘻，一脸灿烂笑容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同伴的面面相觑。
　　“这孩子好像和路飞是旧识。”香吉士甩甩被雨水浇灭的烟，难得地没有为娜美帮腔，他可没有忘记这个莽撞的船长哪怕面对海军上校的追捕，也不肯放开这女孩的画面。
　　“不会吧——”娜美疑惑地拖长了音，下一秒仍然恶声恶气，“路飞，你怎么可以和小孩子做这么危险的约定！你知不知道伟大航路有多危险？！”
　　“我知道啊。”路飞眨眨眼，伸手拎起甲板上的女孩，让她坐在他肩头，他拍拍女孩的脑袋，蓦地弯了眉眼，“放心啦，璐璐很强的，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很小个……”
　　“什么意思？”娜美仍然不赞同，眼底却多了几分迷惑，印象里这个乱来的船长虽然不懂事，但却不可能会糊涂到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去伟大航路，那里可是危机四伏可能连自身都难保的海域啊。

　　“那个……我有话想说……”

　　听着几人争执的璐菲弱弱地举手，她跳下路飞的肩膀，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紧绷。

　　“其实……我已经十七岁了……”

　　“……………………”

　　“………………”

　　“…………”

　　“……”

　　呱呱呱呱呱呱……

　　一群乌鸦从头顶呱呱嘲笑地盘旋而过，这个软乎乎的小女娃已经十七岁了十七岁了十、十七岁了……

　　璐菲绞着手指，有些心虚地看着对面呆滞的众人，再次开口。

　　“我真的十七岁了……”

　　“嘻嘻嘻，璐璐真的和我一样大啦，她是我妹妹。”路飞拍着膝盖，乐得直笑，浑然不顾自己的伙伴惊得下巴脱臼。

　　“妹、妹妹？！！！”

　　“是啊。”路飞认真地点头，奉送一朵灿烂笑花。

　　“我在十年前和路飞分开了，不过我这十年都在努力变强，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璐菲紧张地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她诚恳地继续开口，“所以请让我加入你们吧！”
　　“话虽这么说，不过……”娜美犹豫地看着面前这个如娃娃般柔柔弱弱仿佛一捏就碎的小女孩，虽然她应该相信他们船长的话，不过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个小女孩能有多强的能力。
　　“随便吧，船长都开口了，我没有意见。”索隆无所谓地站到了一边，在处刑场上他还是见识到了一点这女孩的能力的，虽然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只是既然连船长都这么白痴，那他有个长不大的妹妹，也没什么奇怪了。

　　场面陷入古怪的沉默，唯一一个因为害怕暴风雨而紧抱着桅杆的乌索普忽然大声叫喊：“快看，那里有光！”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穿过波浪层层迭起的海面，在黢黑无尽的深海边缘，一束幽蓝的光线如同启明星般给予人希望，航海士娜美忽然高兴地双眼发亮：“是向导灯！”

　　“伟大航路入口就在光那边！”

　　“真的吗？！”路飞眼神发亮地跑到船舷边，他按紧头顶的草帽，凝视着远方的那束光，璐菲走到路飞身边，舷板比她高，她只能曲膝一蹬跳上船舷，海贼船因着风浪颠簸不停，璐菲熟稔地在细细的舷缘不动如松，她睁大眼睛，注视着远方那束明灯。

　　伟大航路……

　　终于……赶上了……

　　错过了与路飞一起成长，与路飞一同出航，但是……她至少能与他一起进入伟大航路。

　　从初始之镇出发，终点，一定会是世界的尽头。

　　曾经刻在记忆之中如孤影般遥远而鲜明的传奇，曾经许下的约定……

　　终于可以一起实现了么……

　　羊头的海贼船沿着颠簸的海浪行驶的一阵，金发的厨师香吉士忽然发出提议，要为进入伟大航路而庆祝，他搬出一个酒桶，抬起脚，脚跟轻轻落在酒桶上。

　　“为了找到ALL BLUE！”

　　“为了成为海贼王！”

　　“我是为了成为大剑豪！”

　　“我是为了画世界地图！”

　　“我……我是为了成为勇敢的海上战士！”

　　众人呼应般抬起脚，伴着落下的轻轻笃声，喊出幼时追寻至今的梦想，璐菲双眼发亮，拳头激动地攥紧，她真的和路飞一起进入了伟大航路，不是幻想，不是故事，也不是梦。

　　“璐璐，发什么呆呢，该你了！”

　　身体冷不丁地被拎起，戴着草帽的少年提着她将她放在酒桶上，催着她一起庆祝这难得的仪式，璐菲微微愣怔，她望着少年的笑脸，只觉得大脑放空，记忆仿佛回到十年前的海岸边，四个初次结为义兄弟的孩子遥望着大海倾诉梦想，她在那时喊出梦想，用尽毕生的力气。

　　这一次，她也……

　　璐菲深深吸气，毋须梭巡记忆，便喊了出来。

　　——我要变强！我要强到能够配得起海贼王的伙伴这个称呼！！

　　——就算不能在这个世界留下足迹，就算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要那之前努力地活下去！

　　——总有一天我会强到有能力改变历史！我会……我会让那个人和他的伙伴一起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