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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惊破绿窗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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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完早膳,依旧去了绛云堂陪绮缬,才进门就见念双等收拾着东西,像是要出门。我敲了绮缬的房门,迎我的却是幻儿,手上还拿了一把玉梳儿,瞥一眼内室,绮缬正盛装打扮。乌黑云鬓盘成了望仙髻,插了一枝金镶珠宝松鼠簪,髻上别的是金累丝九蝶钿口,又加一副金镶珠翠耳坠。
我轻轻将手放在她肩上,笑问:“去见谁呢?这样兴师动众的。”
她将前些日子太后赏的赤金錾镯套上手腕,笑答:“去见太后,昨日太后遣了安真姑姑送了大礼,左右今日都要去请安的,免得让太后觉得我不识大体。”
我在黄花梨玫瑰椅上坐下,笑道:“你这般心思,想来太后见了更是喜欢。”
她赧然看着我,继续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笑道:“宫里规矩多,我不过是守本分免得让人看笑话。”
幻儿拿了一枝玉镶宝石桃蝠压发,道:“小主,这压发要不要戴?”
绮缬看一眼,道:“拿来吧。”
幻儿递过,绮缬只伸手,一个未接稳闻得“哐当”一声,玉镶宝石桃蝠压发砸落在地。
绮缬立马花容失色,急道:“怎的这样不长眼色,这么小件事也做不好!”
我知道绮缬嫌摔碎东西晦气,便向幻儿道:“还不快给你家小主拾起来。”
一边安慰道:“妹妹不要急,昔日宋仁宗的母亲李宸妃怀孕时,有日与真宗一起游砌台,忽然玉钗从头上堕下,李宸妃唯恐不祥,真宗估算,若是钗未摔坏一定生男孩。待得侍从们把钗拾起,确实无损,不久果真得了皇子。名间传言玉钗有灵呢!不若妹妹拾起看看。”
幻儿急忙拾了拿给绮缬看,果然没有碎。绮缬接了方笑道:“姐姐最喜欢哄我。”说着边把压发别在髻后。
我笑道:“哪里是哄你,这不是老天说的么,你可别赖我。”
待她打扮妥当,她方道:“姐姐,你帮我出出主意,第一次去太后宫里送些什么才好。”
我眯着眼细细想了想,道:“金银珠宝的太后自然瞧得多了,只怕看不上眼。不若送象牙雕福禄寿三星吧,给老人家也吉祥,虽不特别贵重但心意是极好的。”
她笑着拉我的手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于是吩咐幻儿拿锦盒包了起来,又对宫里的太监道:“给我备轿去禧安宫。”
我见她要坐轿辇出去,不免上了一个心,叮嘱道:“让那些轿夫走慢些,你今时有了身孕多少双眼睛望着呢,可别让旁人钻了空子伤了自己。”
她颌首,用手护着小腹,认真道:“我决不会让旁人伤了我的孩子。”那眼神里有着熠熠的坚定与执着。
我笑着替她抚平衣领,道:“去吧,路上小心。”
在门口目送她出去,便回了墨韵堂,看着用午膳时辰尚早,于是只随意拣了本书翻起来。看了一个时辰眼也有些倦,闻得门外小旋子问:“小主,要传膳吗?”
我道:“传吧。”
今日的午膳很是油腻,光是那道酒炖肘子,我只看一眼便没了胃口。
音沐见我未动几筷,问道:“要不要吩咐小厨房再做一些别的菜色?”
我颌首答:“将这些油腻腻的全撤了,换些清淡的来。”
书琴、潋月端了菜出去,只见门外何长禄跌跌撞撞冲进来,潋月“哎哟”一声,险些将汤汁翻在他身上。
我皱了皱眉,道:“什么事这样急吼吼的,没规没矩。”
何长禄跑得连连喘气,一边哈腰一边指着门外道:“瑾嫔……瑾嫔小主她……她小产了!”
我一听便懵了,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般,耳里嗡嗡地响。小产?怎会?怎会!我一把拉过他,急问:“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小产就小产了?!”
他不敢看我,只惶恐摇头,语塞道:“奴才、奴才不知,是太后宫里传来的消息,奴才只听那里的公公道的,现下太医正在诊治,皇上与皇后也赶过去了。”
我只觉自己脸色煞白,极力扶着桌角站起,双脚又绵绵地软在椅上。绮缬的胎连三个月都未到,此时恰是她最风华得意的时候,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我咬了咬下唇,继续问他:“胎儿还保不保得住?”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道:“奴才……还未打听清楚,也不知禧安宫里现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我一拍桌,急道:“那还不赶紧备轿去禧安宫!”
没过多少时辰,一台小轿便把我抬到了禧安宫,才下轿便见各宫的一些得脸的宫女丫鬟在门外守着,像是等着里头的消息。我连衣裙都未来得及掖平便匆忙下轿,顾不得身份走进人群,将众人拨开,道一声:“让开!”
进了内殿,只见皇上与太后、皇后、贤妃等焦急等着,我一一行了礼,遂问:“瑾嫔现下好不好?”
皇后摇首,道:“太医正在里面忙,皇上同太后等也只在外室等着,但愿龙嗣没事。”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说话,只静静在原地盼着。
太后自顾自念了起来:“瑾嫔这孩子心肠好,有着身孕也不忘来看哀家,前面还好好的一个人儿,才坐了一个时辰就见红了。唉……真是作孽……”
皇后上前扶着太后,安慰道:“母后也别太难过,太医还在诊救,不定就能保母子平安。”
太后抿了抿嘴,道:“但愿如此,宫里好不容易有了这等喜事,若是老天肯垂怜,定要保住胎儿,为皇帝留下子嗣。”
皇上默默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神情寂寥。他背着手,眼神始终望着那间内室,那目光夹带着复杂的焦急,又略有失落之色。他的孩子,命运真要如此不济,竟连来到这世上的权利也没有么?后宫子嗣多坷,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啊。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太医从里面跑出来“扑咚”跪下,神色慌张道:“回皇上太后,臣等已尽全力,看瑾嫔的样子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里面隐约发出绮缬低低的呻吟声,痛苦而绵长。皇上脸色大变,对着他的肩头便是重重的一脚,踢得那太医一个踉跄,他怒道:“混账东西,救不下也要给朕去救,否则提着人头还见朕!”
他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那太医亦是惊骇,连滚带爬道:“是是。”又跑进内室。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太医纷纷从内室走出来,一同拜下道:“请皇上太后恕罪,瑾嫔小主出血过多,皇嗣真的救不下来了。”
皇上颓丧地在椅上坐下,厉声道:“这么多太医连个孩子也保不住么?那要太医院作什么!统统给朕打入大牢!”
众太医皆是颤栗着,再拜道:“请皇上息怒……”
太后见他如此伤心,也只好强忍着安慰道:“皇帝何必迁怒于他人呢,只要瑾嫔安好总有再生养的机会,再不济,宫里还有这么多妃嫔,总有能为皇帝绵延子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