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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学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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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砚青拜见完沈老太太后,常老太太看了眼沈老太太身后的沈湫时,见她嘴角两颗小梨涡,盈盈笑意,落落大方,眼波流转间甚为灵动,一见就十分欢喜,拍了拍沈老太太的手:“这定是你的小孙女小五了吧,想不到长的如此乖巧可人。”
沈湫时闻言,往前半步,恭敬地向常老太太和沈砚清行了礼。
沈老太太笑着转过头,朝着沈湫时说:“这丫头可不乖巧,皮的很。想一程是一程,可不,最近又闹着要学棋。”
说着又朝着沈湫时道:“这可巧了,常家祖母最是擅棋...”
厅上女眷捂嘴笑着,谁人不知常老太太爱棋如痴。
果不其然,常老太太听到棋,眼神不由一亮,嘴里念念有词:“下棋讲究弈德,棋艺进步虽重要,但更重要是棋品,棋品贵重如人品,胜不骄,败不馁,以不争而争,才是围棋的本意。”
沈湫时福了福身,声音软软糯糯,乖巧道:“时儿谨记常祖母教导。”
常老太太见她一双眸子璀璨如琉璃,瞳光碎碎流转,实在灵动,只觉得越看越喜欢,便将沈湫时拉到身旁:“你祖母说要在临安住多一段时间,你若实在想学棋,来常府,常祖母亲自教你,可好?”
沈湫时哪里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眼神灼灼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眼神一动,她最是知道常老太太是个多心高气傲的人,虽没说是正常收徒,却也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想是这个小孙女的造化,她自然乐见其成了。
得了老太太的首肯,沈湫时赶紧跪拜常老太太,常老太太看着她觉得甚为称心,让沈湫时每日巳时到妙仁堂同她学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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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变换,深秋渐入冬,前两个月满院金黄的梧桐数叶从枯萎的枝桠飘落,一片霜意将临安带进了初冬。
建宁的冬日一望无际的萧瑟,而临安偏南,雪下的晚,冬日里就算冷,也不似建宁那般冷的硬邦邦,这里的冷中仍蕴含着一丝柔美,
细数起来,沈湫时与祖母在临安已呆了一年有余。
原本沈老太太只打算在临安老宅呆个把月便启程回建宁,没想到沈老太太去年冬天不甚感染风寒,常老太公过来老宅诊了诊脉,倒是诊出了些体寒的老毛病。
临安气候好,常老太公建议沈老太太趁此机会在临安多修养段时间,沈家大房也极力劝老太太留下来多住段时日,老太太耐不住劝导,便答应了下来,因此回程便耽搁了下来。
起初沈老太太还颇有顾虑,后来有大祖母和常老太太两个老姐妹每日陪着念经诵佛,谈天说地谈天,心情舒畅,身子也养得愈发硬朗了。
去年开春,几个老太太还相偕去临安名寺寒山寺踏青,沈老太太病养得大好,却在临安呆的舍不得走了。
沈湫时自然乐得其成,且她也乐在其中。
这一年多来,可以说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开怀的岁月,身边有亲人疼爱,长辈教导,还有大房的几个姐妹兄弟相伴,她在临安过得有滋有味。
沈老太太出生名门,生性高傲,一生肆意,许是读书多的缘故,人也睿智,不拘着女孩只能三从四德,她鼓励沈湫时要多读书,不求满腹经纶,但要知书明理,才能活得通透。
而常老太太豁达,不仅爱棋如痴,更是个会精致生活的,从不拘着她在屋内。
天气晴朗时,便带她在后院凉亭纳凉下棋。
天气寒凉时,便教她煎雪烹茶。
夏季腌青梅,秋季收露水...
沈湫时经常将在常老太太这捣鼓的花样借花献佛给自家祖母,哄的她喜笑颜开,越发宠爱这个小孙女,简直要将自己管家处事的百八十般武艺传授给她。
沈湫时在祖母和在常老太太的身上,学到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御宅之术、高超棋艺,而是她对待世事的那一份宽广心思,对待生活的那一份份巧思。
几个老太太最常对她们几个女孩子说的便是:人最忌自苦,却总是自困。女子万事容易从心,所以容易自苦。只有做到不困于心,不乱于形,不安于命,不思于惰,不烦于情,才能不宥于何时何地皆能开怀。
沈湫时已经很少做起前世的噩梦了,偶尔想起,只觉恍若隔世,她想上辈子的经历,会不会只是她做的一个梦,梦醒无痕,这辈子她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过下去...
这日寒风滚滚,早膳后,沈湫时披着个狐毛大裘,趴在窗柩边看窗外银灰色的云在天空中奔腾驰骋,似在酝酿着下一场大雪。
这一年多来,沈湫时倒是风雨无阻,每隔两日便去一趟妙仁堂同常老太太学棋,原本学棋的地点是在常家大宅,后来常老太公腿脚不好,每日又坚持去妙仁堂坐诊,常老太太放心不下,便也跟着去那帮忙打点。因此,学棋的地点就改在妙仁堂了。
而她的堂姐沈湫梅,最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美其名曰说也想学棋,便去求了沈大老太太,也跟着湫时去学棋了。
两姐妹常在常家走动,沈砚青见两个妹妹可爱,出去采办药材时也给她们带些小姑娘家的新鲜玩意,久而久之她们跟常砚青也熟络起来。
沈砚青自小养在祖父母身边,性子沉稳,医术和棋艺也尽得真传,闲暇时也陪她们练练棋。
常老太太棋艺精湛,热衷以轻兵展开细腻的交锋,运子游刃有余,不主动寻求胜利,意在和棋,如有遗力,方才进攻。
常砚青棋风与其祖母颇像。
初时沈湫时棋艺不精,总被压制,后来时间长了,她熟知常砚青下棋的套路与习惯,倒是常将常砚青反杀的片甲不留。
沈湫时技艺虽承自常老太太,但千人有千种棋风。沈湫时不爱求稳,反而着重棋招的剑走偏锋,常常以不进反退的示弱感诱取对方深入进攻,一旦对手踏入圈套,子力合围擒杀来将,虽险,却常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常老太太常觉得沈湫时一个闺阁女子,棋风怎会如此诡谲多变,后来她想,大概是沈湫时平日爱钻研各种棋谱,棋风受其影响,只是感叹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棋手。
窗外对着院子,沈湫时正好看到沈湫梅怀里揣的鼓鼓的,风风火火踏进院子。
待她走进,沈湫时正好雪白的猫奴从她怀里探出一个小头,好奇地张望来张望去。
春芽掀起门帘,沈湫梅抱着猫奴从她身后钻了进来。她进来后,先把猫奴放在罗汉床上,捡了床上前几日沈湫时用粗布新缝的一个小鱼布偶扔到地上,小猫咪屁颠颠跑了过去,叼着小鱼儿玩的不亦乐乎。
沈湫梅见沈湫时刚刚看着窗外出神,脖子也往窗外探了探,被寒风一吹,马上收了回来。
外面都是冷风和雪花,有什么好看的。
她凑了过去,推了推沈湫时。
沈湫时收回心神,朝她看去,只见沈湫梅双目微张,眉眼间端的是英爽之气,眼珠子却溜溜转动着,不知又在酝酿着什么主意。
沈湫时眉眼弯了弯,拉过她的手:“梅姐姐这又是怎么啦?昨日答应给你做的樱桃煎,早上才让绣儿送过去你院子,可是不好吃?”
“时儿妹妹做的自是最好吃的,可我来可不是讨吃的。”沈湫梅说着,眼神又转了转,看了看门外的丫鬟,凑近在沈湫时耳边带着气音说:“你知道刘叔吗?”
刘叔?
沈湫时倒是知道门房有一位叫刘胜的,年纪颇大,说话办事倒是挺有章程。
她抬了抬眉,试探性地问:“你说门房的刘叔?”
沈湫梅见她知道,兴致就来了,将她拉到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刘叔他儿子刘胜,也在前院跑腿,我昨天去大哥哥那,正好听他跟大哥哥说要马场买几匹小马驹。”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男子出门少坐马车多骑马,很多人家都会弄个小马场养马,沈家是临安的富户,养马无甚稀奇。
见沈湫时仍有不解,沈湫梅继续道:“刘叔年轻时在仙游那一带养过战马,熟知马的习性。”
“梅姐姐,你就直说吧,又在想什么主意了?”听到这沈湫时还有什么不懂的,她这个梅姐姐,最是活泼,估计又想拉上她一起找趣儿了。
“时儿妹妹,我想学骑马。我们让大哥哥带我们去挑两匹小马驹养着,开春的时候正好骑着它们出去踏青。”说着,她叹了口气,“母亲肯定又要说我,你陪我去求求祖母和大哥哥好不好,他们那么喜欢你,定不舍拂了你的意。”
沈湫时只坐过马车,也没骑过马。女子倒也不是不能骑马,建宁每年的马球会,官宦女眷也常常上场跑马,沈湫时只听到大姐姐说过,倒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一时也被沈湫梅的话鼓动。
沈湫梅看她态度松动,趁热打铁,忙让青芽给她加多两件衣服,两人直奔大老太太的春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