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号实验体》桃乌茶

1、异种

　　林然抱腿蹲在角落里，这里好像一间牢房。
　　除了一张床，再加上一间逼仄的卫生间再没有别的。墙壁是纯白的一片，刷了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地面铺就瓷砖，每一块分毫不差，都擦的锃亮。
　　牢房开着灯，瓷砖反射出白炽灯的光芒，尽管是一间牢房，也称得上干净。

　　【你是这个世界里的异种，“人类进化研究所”把你关了起来，每天对你的身体进行各种研究开发。
　　他们不会让你死，却会持续痛苦，你要做的就是改变自身处境逃离研究所。】

　　听见这个声音，林然从膝盖之间抬起脸，这张脸只有巴掌大，却带着攻击性的美感，眼尾下一点泪痣平添蛊惑，只是双目朦胧眯着，削弱了这份锋利。

　　林然喃喃问：“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来帮你的，你可以叫我007。接下来你还会参与更多的世界，只要活下来，就能拥有幸福快乐的时光。】

　　“幸福，快乐……”林然再度陷入迷茫，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怎么好对比什么是幸福快乐。

　　【是的，还有其他问题吗？】

　　林然想了想，“我有什么重要的人吗？或者有什么事必须要去做？如果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我又要为了什么而活？”

　　一个美好的愿景当然令人向往，如果能自然而然地轻易达成，想必没人会拒绝；但如果这个愿望需要费劲，那么给自己的用力找到一个理由十分迫切。
　　人也好事也罢，林然不想做无用功，一个空口协议不值得他出力，他在掂量价值作出评估。

　　007卡了几秒钟，回答道：【有的，你有一个爱人，你想要跟他厮守终生，但是你们之间有许多阻碍。】

　　“那我现在是……因为阻碍变成这样？”林然很难想象自己会有一个爱人，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关于对方的一切。

　　“他还好吗？”

　　【嗯？哦，你活下去，他当然会好。】007补充说：【到了合适的时间你会想起他，不用怀疑我话里的真假，欺骗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他在未来等你。】

　　“未来……”林然对着空白的墙壁发呆。

　　他的动作以及说的话，通过监控被研究人员记录下来。不只是林然，所有的异能者都处于监控之下。

　　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跟身旁的同事交谈着，“03号实验体好像在跟一个不存在的人对话。”

　　“这很奇怪吗？”同事不以为然，“我们都知道，3号实验体的能力就是制造幻境，不只是对别人，就连他自己都会被影响，或许是看到了什么。”

　　“幻想种？这个异能似乎很普通。”研究员再次将目光放回屏幕上的少年。

　　自从那场天灾过后，地球上有不少人获得突如其来的异能，没有人能够解释异能究竟从何而来。异能者之间也有分类，或是展现出强大的破坏力，或是治愈修复。
　　分类五花八门，还没有明确的规范。幻想种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异能表现在非人的方面也可以说是难以捉摸，称作魔法兴许更为贴切。

　　但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拉开差距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异能者毕竟是少数，普通人占据整个社会的主体，他们给异能者冠上称号为异种。

　　而研究所就是研究异能的来源以及未来发展方向，以求能够为人类进化事业添砖加瓦。

　　这对研究人员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在进化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比异能更能够吸引他们。

　　“异能者多珍惜啊，林然的异能虽然没有太大作用——老实说，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们甚至以为林然是某些精神方面的问题。”
　　“但他能让人看到想象中的一切，他想告诉你什么，连话都不用说。”

　　“后来的测算数据显示他的异能很有发展潜力。”同事耸耸肩，“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会往哪方面发展。”

　　“幻想种……”研究员凑近了屏幕，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少年，刚过20岁。设备微弱的光打在他脸上，研究员好像入了魔，不由自主开口，“也许是幻想……会变成现实。”

　　他说完自己都打了一个寒战，当幻想入侵现实，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种能力未免太可怕了，远不是普通的幻想种。

　　“也许，但可能性不大。”同事在研究室里待的时间更长，他后背靠着工作台缓缓道：“我们每天都会进行各种检测，一旦有数据显示他往危险方向发展，说不准上面会向下令铲除。”

　　倘若评级定下来，高危异种怎么会被容忍存在。再珍惜的天赋不能利用，那么当他成为危害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根源解决。

　　林然又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他被领回研究所的那一天，相当于正式与社会脱节。假使他死在这里，说不定连消息都无声无息，更不要说有人会为他争辩。

　　是一个很省事的异种。

　　常规血检中，
　　林然乖乖伸着胳膊，他的袖子撸到手肘以上，一根粗孔针正从他的血管里抽取血液，源源不断输送出体外，直到灌满血袋。

　　“好了，然然好乖。”

　　女研究员表扬道，林然乖巧懂事，不哭不闹的态度让她的工作进行得无比顺利。

　　800毫升的量对异种来说同样难捱，有些身体素质差的会引发一系列不良反应，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至少普通人有人权，异种基本上已经从这个保护范围之内划去。

　　没人觉得异种需要保护，他们可是拥有超能力的救世主。

　　女研究员看林然一脸疲惫感到心疼，叮嘱说：“觉得头晕的话先在床上躺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来。棉签暂时不要松开，按一会儿止血。”

　　“谢谢姐姐。”林然道谢。

　　研究员想到工作的艰难，不由道：“如果所有异种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这个词实在是令人不愉。
　　林然不动声色，轻轻微笑着点了点头。

　　低血糖使得他脸色苍白，红艳的嘴唇也降了一个色调，成为浅淡的粉色。
　　等人走了，他才回到床上躺下。

　　研究所无聊透了，他每天的活动范围就这一亩三分地，连抽血也只是在门上开出小窗，将胳膊伸出去。

　　其他人可没他这么好应付，每回抽血恨不得将屋子掀了。

　　林然躺在床上，耳边听着同类暴躁的声音。

　　他们在反抗，到了研究所还在试图捍卫自己早已被剥夺的作为普通人的权利。然而早已被带上重重枷锁，困兽之躯。

　　林然不知道嘈杂的声响如何停歇的，他身体不舒服很快陷入昏迷，听不见了。

　　异种研究所的负责人是一位高级研究员，进化研究所的事务都由他来负责，甚至每个人的工作安排。

　　这个人的权限很大。

　　——以上都是007告诉林然的内容。

　　他若是想要离开这间屋子，或是在研究所活得好些，抓住那人事半功倍。

　　那天来的比他想象要快。

　　久违的开门声，两个研究员进了屋里。

　　林然抬头看着两人，一个才见过，是做血检抽血的女研究员，另一个男人胸前佩戴的工作牌上写明了身份。

　　人类进化研究所负责人，
　　高级研究员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