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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坚强的郝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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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林小涛叫着的名字是郝蝶。
虽然我从来没有和郝蝶接触过,不过不久我就知道,她是坚强的。
快过年的时候,肖瀼破天荒的要回家过年,原来未雨绸缪的肖妈在家并没有蹉跎岁月,她发动亲戚朋友在辽宁给肖瀼找了一个男朋友,肖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一面耐心的应承着她妈,一面打算费点力气让那男人相信她不是个宜家宜室的好老婆,劝他知难而退。除夕夜的前几天,Mary庄终于宣布大家放假解散,我急忙跨起包去机场送肖瀼。肖瀼站在候机室里踌躇满志的策划着规劝相亲者迷途知返的计划,就像一个计划恶作剧的调皮的孩子。她快乐的拉着我的手说,“阿衍,我妈做的包子可好吃了,皮薄馅香,物美价廉,回头我给你带几个。”我打击她说,“你就不怕飞机上的人给熏的怒了,集体把你扔出去。”她说,“那怕什么,就怕他们跟我抢呢。”她朝我挤挤眼,又说道,“这几天你帮我看好林小涛,免的闲杂人等去骚扰他。他一个人在上海不容易,过年难免少个人陪。”我说,“我和他非亲非故的,这样乱献殷勤,人家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呢。”肖瀼说,“我了解你,你心里就装的下一个周醒然呢。”我刚想说你就这么信任我不会移情别恋啊,广播里就传出请乘客上机,肖瀼给我一个飞吻,转身上机了。
我走出机场的时候不禁有点落寞,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和肖瀼一起过年,一个人过年,难免有点寂寞,当然我不可能去找林小涛。
走到机场的拐脚处的时候,三个将自己化妆成人不像人鬼不象鬼,比越南难民更像难民的恐怖女人朝一个漆黑的小弄子急急的走过去,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摄像机,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要往常看到这种人我肯定是绕道走要多远有多远,可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我竟然悄悄的跟在她们身后,她们走的很急,没人注意到我。不多久,她们在一个稍隐蔽的地方停下来,在基本上没有灯光的巷子里,我隐约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从巷子口的另一边走过来,她有点漫不经心,又好像心事丛丛,从身影上看是一个娇小纤细的女子。三个恐怖女人一下子围了上去,拿摄像机的女人站的稍远一点,其他两个把她前后堵截。她们一句话都没说就开打了,穿红鞋子的女人一下把她推倒在地,另外一个抓住她的头发死命扇了她两个耳光,那个被打得女人竟然吭都没吭一声。
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种场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不可能英雄救美,唯一就是逃跑叫警察。我刚准备转身逃走,一阵车灯闪过地上女人惨白的脸上,我看到了黑发垂在脸侧半闭着眼眉头微皱的郝蝶。
她的一只手撑在地上,嘴角已渗出些微血迹。拿摄像机的女人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狠狠骂了几句,她说,“死婊子,看你还敢不敢到处勾引男人……”。穿红鞋子的女人一脚跨坐在郝蝶身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三个女人笑得更□□了。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个冲动……大胆过,后来无数次在失眠时回忆我们第一次真正的相遇,总觉得很戏剧化,那时候的我究竟为什么会那样做,连我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作为看到第三者被教训的我应该上前去也狠狠踹她几脚。多年以后,我突然觉得,也许那就是爱,爱着的时候,就应该是这样的。
不管怎么样,看到这样的郝蝶,我突然热血起来,我就像一个不知好歹的白痴,一下冲了上去,朝看起来最弱的家伙脸上抡了一拳,然后大喊道,“你们还不快滚吗,警察已经来了!”可能是我的突然出现起到了一点效果,看到我她们很是吃了一惊,被我打中的女人上来要打我,另两个制止住她对她说了什么,三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走在最后的人又踢了郝蝶一脚,说道,“我警告你,最好离林厅远点,我们随时监视你的行为!!”
我的心狂跳不止,表面上却装的平静无比,我简直想为我的好运气欢呼三声,其实在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我扶起郝蝶,她的头发始终遮住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身上有多处淤青,衬着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的很诡异。我多少觉得这样的情景有点尴尬,我救了我的情敌,还是以这么奋不顾身的方式,如果她问我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我还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我希望她不认识我。然而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打碎了我的幻想。
她的身体在发抖,语气却没有丝毫惊恐,她说,“衍衍,你身上有烟吗?”她叫我衍衍,我震惊了很久,这是我很久以前的小名,让我震惊的还有她这么叫我的亲热感,让我很不自在。我说,“我们上医院吧。”她挥了挥手表示拒绝,“我要去有烟有酒的地方。”我想象带着现在这样的郝蝶上酒吧的情景,不是我疯了就是她被打傻了,然后我又笑了,有这么一个符合她标准的地方,我家。
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也是有私心的,我看着舒服的坐在我花了一个下午在宜家淘来的好看又结实的藤条椅子上,手上拿着莎士比亚全集的正全神贯注的郝蝶,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没有自制力地无法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我眼见得她和印象中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她的长发在来我家的第二天就剪了,还挑染了白色,大胆新潮的让我咋舌,让我想起了最近迷倒众生的王子超模Freja Beha Erichsen,郝蝶身上有种亦阴亦阳的美感,和Freja一样,传说中她是个les,郝蝶不会也号这一口吧,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如果说我是有私心,那的确是因为我想要了解她,了解我到底输在哪了,输在什么时间什么位置以什么样的姿态输的,女人有的时候真的是较真的动物,我看着这个侧脸贴着个OK绷的假小子,穿着超大号的白T,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如同空中飞絮的弧线,薄薄的嘴唇以不知名的弧度微微翘起,如果我两站在一起,从背后看的人会误以为我两是恋人吗?阿呸!我TM在想些什么,还是说这也是出于一种要报复周醒然的心理?他甩了我,我再让他被人甩了!让他看到我和郝蝶你侬我侬在一起甜蜜的样,那他就只有咂舌瞪眼奇看天的份,那就等于给他个万箭穿心的痛啊!以后人家在他背后会怎么说他?“嘿,那个不就是女朋友和前女友跑了的男人吗?”“是吗是吗,哇他前女友好厉害啊,我好崇拜她啊!!!”哈哈哈哈哈,夏衍你真是天才啊!
“That thereby beauty's rose might never die. ”郝蝶突然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像在自言自语,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想我刚才的表情一定很白痴,摸摸嘴角,还好还好,没有不知名的液体,再看看郝蝶,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书本,我的脸还是不争气的有点热,我懒得追究她的思维到了沙翁的哪个境界,起身倒水去了。
算来她在我家也有3,4天了,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周醒然,她身上什么也没带,看来是出去打酱油时不幸被人偷袭了,看她这么沉稳地在我家白吃白喝,我心里真不知道是忧还是喜,她是根本不把我放眼里还是羞愧的不想开口和我谈正事,我一时也没什么头绪,总之我们就这么耗着了。但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说,比如说今天,郝蝶吃着我做的麦片粥来了一句,“衍衍,真好吃。”或者是坐在阳台上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书,说着不知名的句子,她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她又说,“这个世界,我爱它。”
最后,她还是没看我,她说“美得玫瑰永远也不凋零。”
过年了,这段时间里没有林小涛也没有周醒然,连一向噪舌的肖瀼也被她妈整的没了声响,我只在一片吵杂的电话声中听她含含糊糊有点泄气的说她妈不好缠那个对象挺好的但她不会放弃林小涛的云云,最后在一片忙音中断了线,可能是电话掉线了,我盯着话筒有点惆怅的想。
一转身,看到郝蝶正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眼神有点幽幽的看着我,我倒吸一口气,差点没尖叫出来,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我和她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夏衍夏衍沉住气。
“衍衍,你怪我吗?”她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隐藏的很深的眸。
我的眼睛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瞧了个遍,恩没有恶意没有轻蔑没有嘲弄甚至也找不到面对情敌时免不了得意的影子,我知道了,这厮想和我玩大度呢。“怎么会,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的,这只能怪周醒然那个傻X。”我装着风轻云淡的缓缓说,就像我们在讨论今天天气很好。
“……不是,那个啊,我把你的电话线踩掉了……”她无奈的移开了脚,我当场石化。
关于郝蝶,我真的是知之甚少,但我不急不缓不急不躁,我相信或者说我感觉她总有一天会对我开口,但她始终沉默。尼采说:不仅要爱你的敌人,而且还要恨你的朋友。我想我已经完全被这个女人在沉默中压制了,于是在开工的前一天,为了我心中的疑虑,为了郝蝶的去留,我拎着在楼下小超市买的啤酒,准备来个彻夜长谈。我承认我对她已经没什么真实的敌意了,如果真的要有,也只剩下对自我的剖析和对她的一种迷惑。
结果,当我在肚子里打着腹稿,打开轻掩的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一片黑暗,斯人已去。我找遍所有房间都没有留下她的痕迹,原来这就是郝蝶的风格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颓然坐在椅子上,郁闷的只想揪头发,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开口问问她那么多问题,可是我都矫情的错过了。比如说她是什么时候和周醒然好上的,林小涛和她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怎么知道我的,还有……到底谁是林厅?我知道除了第一个问题以外,我没有什么资格问她其他,但我隐约觉得,不管我问什么,她都会告诉我的,是我太过自负了吗,还是我遗忘了什么呢?
郝蝶不是什么也没告诉我,她留下了一封信,一封厚厚的发旧的信,信封上写着,“林小涛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