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是怪物》白雨千鹤

11、祂在等吗？

　　晚饭是在大厅吃的，总共也没几个人，霍野又是个自来熟的，一番推拉后，几个人竟然围坐在了一桌。

　　洛听潺自然是挨着濯月的，霍野坐在他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饭菜上桌，除了霍野一个人叭叭说个不停，其他人都很少出声，默默吃着饭菜。

　　濯月从头到尾没给霍野一个眼神。

　　洛听潺看一转，有点没懂为啥霍野这人这么不受欢迎，小宝倒是有问必答，但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偏霍野一点感觉没有似的。

　　一个桌子上吃饭，太难看也不好，洛听潺就时不时接上几句，勉强不让霍野唱独角戏。

　　慢慢的，大家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气氛总算不那么僵硬。

　　酒足饭饱，大概是氛围的原因，一群人都坐在位置上没动。洛听潺看出来，濯月有些懒洋洋的。

　　有点像太阳晒多了的大橘。

　　他偏头问他，声音压得很低，说悄悄话似的：“困了?”

　　濯月摇头。

　　洛听潺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发现他说的是真话。

　　他还是说道：“困了我们就上去，大家不会介意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应酬，洛听潺猜濯月大概就是这种人。

　　他给他递台阶，不用不好意思。

　　濯月低声应了，虽然没有明显的笑容，但不难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好。

　　这边两个人说着悄悄话，那边霍野用筷子敲碗，一副很不爽的表情：“哎哎哎，这还有人呢！你们两个多少收敛些。”

　　张掌柜瞪他：“乞丐才敲碗，没家教！”

　　霍野脸皮厚，没听到似的。濯月自然就更不会被影响，眼神看着没有落点，其实注意力一直在身旁的少年身上。

　　洛听潺反而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没什么，倒被霍野说得两人有什么似的。

　　不过他心里素质过硬，撑着脸红露出一个坦然的笑：“霍哥说笑了。”

　　霍野也不和他掰扯，朝他眨眨眼，那双雾蓝的眼睛放电似的，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转而招呼众人：“这大晚上的，窝被窝里玩手机多没意思，咱们来个篝火故事会咋样？”

　　张掌柜泼冷水：“这里可没有什么劳什子篝火。”

　　“江湖儿女，在意那些细节作甚？”霍野摆摆手，“你们看看这荒郊野外，老楼孤灯，是不是很符合氛围？”

　　张掌柜似乎有些不高兴：“什么氛围？难道你还想讲鬼故事不成？”

　　霍野摩挲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也不是不行……”

　　暗处则不动声色观察着一直没吭声的少年和他身旁的美丽男人。

　　少年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打量。这时少年身旁的男人忽然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

　　片刻，两人各自收回了视线。

　　濯月依旧是那副神情冷淡的模样，霍野放在大腿上的手却猛地收缩，指尖陷进肉里。

　　他敛眸遮掩了眼睛里的惶恐以及——兴奋和狂喜。

　　少年和男人，虽然看似少年处处迁就男人，但霍野知道两个人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是少年。

　　男人掩藏的很好，但同样作为男人的他，却能看明白男人冷淡表情下对少年的觊觎。

　　那些阴暗丑陋的欲望——他再熟悉不过了。

　　霍野舔了舔腮帮子，做出一副热心老大哥的表情询问：“小洛，你看呢？”

　　洛听潺其实挺感兴趣，像霍野说的，老店孤灯，月光如水，一堆人坐在一起讲古，确实比回房间玩手机来得有意趣得多。

　　他看看濯月，笑着道：“我和濯月没问题。”

　　大概再多的冷脸也磨不过脸皮厚，再加上洛听潺在旁边不时帮腔一两句，小宝也眼巴巴瞅着，最后张掌柜还是拉着冷脸坐在了位置上。

　　为了有仪式感，霍野建议把大厅的灯都吹灭了，只在六人围坐的桌子中央放置一支蜡烛。

　　张掌柜用一种“你在作死”的表情看着他。

　　洛听潺也觉得这越来越像鬼故事里作死的大学生深夜玩笔仙，他是不信的，但看着张掌柜难看的脸色，还是劝阻了对方。

　　少数服从多数，小宝和濯月一向随大流，在洛听潺和张掌柜都表达反对后，霍野不得不妥协。

　　霍野随手拿了个空啤酒瓶作为工具，转一圈，瓶口指着谁就谁讲。

　　一圈轮完，投票选出讲得最差的，负责收拾今晚的碗筷，最好的嘛，荣誉是最好的奖励，哈哈。
　　规矩讲完，游戏就开始了。

　　啤酒瓶咕噜咕噜一圈，瓶口停在了张掌柜面前。

　　张掌柜掀起眼皮子深深看了眼霍野，男人耸耸肩，笑得人畜无害。

　　张掌柜双手套在宽大的袖子里，目光凝在跳跃的烛火上，喑哑的声音缓缓开始讲述：“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民国。”

　　他说从前有一个穷小子家徒四壁，家底只有路边的一个茶摊，靠给往来的行人兜卖些茶水度日。后来穷小子看上了村里的一个姑娘，采了一捧野花，莽莽撞撞上门表达心意，说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姑娘没嫌弃他，反而羞涩地接过野花。后来两人成了亲，姑娘一连给他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却早早地病死了。穷小子辛苦拉扯大三个孩子。人到中年，老大参了军，没过多久就送回来一件带血的衣物，说是死在了剿灭叛军的路上。

　　渐渐的二儿子也长大了，整天神神秘秘地给人送东西接头传递消息，被剿匪的官军一木仓打死了。

　　小儿子最是聪慧，说大好山河被外族践踏，他做不到袖手旁观，跪在地上求穷小子原谅，说一定回来给他养老，背着家里的菜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穷小子抹着眼泪，每天坐在路边等，后来茶摊变成了饭馆，饭馆变成了客栈，他一直等一直等。
　　霍野问：“穷小子等到了吗？”

　　一阵风吹过，烛火跳跃，张掌柜的脸显得有些明暗不清：“等到了。那天他正在煮茶叶蛋，那是小儿子最喜欢吃的食物，小儿子一阵风地跑进屋子里，说，‘爹，儿子回来给您养老了’。”

　　霍野唏嘘：“不容易啊，好在天公作美。”

　　张掌柜笑笑，没再说话。

　　洛听潺看着老人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难过。

　　不管故事里的结局是否完美，至少现在，他们还坐在这里。

　　洛听潺和濯月对视一眼，又有些释然。

　　游戏继续，这次瓶口划过洛听潺在小宝面前停了下来。

　　小宝茫然道：“是小宝吗？”

　　霍野一把揉歪了他的脑袋：“对对对，是你，呆子。”

　　“小宝的故事很短。”小宝干巴巴“哦”了一声，“从前有个小男孩生活在一个山谷里，有天山上掉下个男人，小男孩把他带回了家，送了男人一件礼物，后来，男人的伤好了，就离开了。”

　　霍野挑眉：“没了？”

　　小宝有些局促：“没了。”

　　霍野摩挲下巴，“行吧，游戏继续。”

　　后面一个是存在感很低的厨子黑胡子，他的故事比小宝还要简短：“从前有个男人，他有拥有一座山，后来，山还在，他没了。”

　　霍野不满意：“喂喂，知道什么叫故事吗？连基本的情节都没有！输了要洗碗的！”

　　其他人就说：“那你来。”

　　霍野：“来就来。”

　　他说，从前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长大后订了婚，就在男孩以为两人会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时，女孩突然得了一种怪病。

　　男孩和女孩的家人找了许多一医生，都说没办法，让他们节哀。连女孩自己都放弃了，安慰男孩说至少在活着的时间，她很幸福，还要男孩在她走后不要伤心。

　　可男孩不愿意，他坚持一定有办法能救女孩，只是他还没找到而已。突然有一天，他听到了魔鬼的声音，魔鬼引诱他，到那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

　　洛听潺问：“后来呢？”

　　“男孩就去了呀。”霍野耸耸肩，一副“这还用问”的模样，“至于后续嘛，还没想好。”

　　在座的六个人，还剩下洛听潺和濯月两个人没轮到。

　　洛听潺看看濯月，说：“我先来吧。”

　　他讲了一个网上看到的鬼故事，大概就是小姑娘被负心汉抛弃自杀了，死后变成鬼来报复的故事。

　　情节老套，但是好在起因高潮结尾情节完整，而且少年嗓音清润，不急不缓讲述，自然就将几人带入了故事中。

　　霍野听得啧啧直叹，小宝和黑胡子还凑一起讨论，遇到跳楼摔死的鬼，到底是躲床上安全还是躲床下安全。

　　张掌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那半掀开的眼皮，和思索着什么的神情，明显也关注着自己两个员工的谈话。

　　洛听潺见状松了口气。

　　他讲完自然就轮到了濯月。

　　几个人都看着他。

　　濯月眼睫轻颤，缓缓道：“祂生来站在高处，后来一个少年走到祂面前，牵住祂的手，说，我带你看看这人间。”

　　洛听潺问：“后来呢？”

　　濯月敛眸：“后来，少年走了，他走时拉着祂的手说，你等等我，好不好？”

　　洛听潺：“祂有等吗？”

　　濯月：“嗯，一直在等。”

　　洛听潺：“祂等到了吗？”

　　濯月看着他，声音很轻：“等到了。”

　　洛听潺不自觉露出笑容：“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