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真的会痛》路子都

33、第 33 章

　　明浮卿站在原地看着初葵与戴维渐行渐远的背影，戴维猩红色的绸缎美如繁花盛放，衣服上的钻石恍若闪闪发光的星星碎片，初葵的服饰低调却奢华，脑后的头发编成了精致的发辫，缠着熠熠璀璨的红宝石，他们并肩走到一架由八匹白马牵引着宛如一座小城堡的马车，厢板和车门上绘制着莱茵帝国皇室的玫瑰徽章。

　　明明他们的距离不算远，但却有一道天堑横亘其中。

　　明浮卿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初葵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早就知道，神殿的大祭司意味着什么。能与皇室分庭抗礼的神殿，是诸神传达神谕的圣地，是帝国臣民的信仰所在，是万民的精神依托，教皇之下的大祭司，地位不亦于皇室的皇太女，而且初葵尤受光明神宠爱。

　　她温柔和善平易近人，但不能改变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殿大祭司，生活在云端的神明，并不会因为凡间的美丽而放弃云端。
　　明浮卿抱着水晶球，幸好，他得到了一条走上云端的道路。

　　良久，一阵盔甲碰撞的声音响起，房门被推开，头发红如烈火的少女提着一个大餐盒走了进来。

　　明浮卿局促地看着她，她却熟稔地绕过明浮卿往内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是初葵的好朋友西哲羽，初葵走时叮嘱我说你应该还没吃晚餐，叫我过来看看你。”

　　各式美味佳肴冒着热气被西哲羽端了出来，她心里骂初葵到底是教学生还是养儿子，她刚从训练场下来都要累死了，还特意吩咐人让她专程来，有那个时间都够来个人给明浮卿带晚餐了好吗？非得是她，说什么他第一次来神殿难免紧张，她可以多讲讲话陪陪明浮卿，明浮卿是八岁又不是三岁，难道还会因为没有大人在就嚎啕大哭吗？

　　西哲羽面上笑容和煦地摆放餐刀，按照初葵的要求往玻璃杯里倒温牛奶，热切地喊明浮卿坐下一起吃，随后又为他切牛排又是为他切面包，真是伺候老娘都没这么勤快过。

　　西哲羽在训练场上累惨了，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地吃完擦嘴，发现明浮卿面前的牛排只吃了两块，牛奶喝了一口，面包动都没动，刀叉就已经放好了，俨然是不想吃的模样。

　　现在的男孩讲究纤细的风气已经卷到了明浮卿这个年纪了吗？

　　西哲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她知道如果初葵知道了明浮卿只吃了这么一点点，高低是要给她在训练场上卷一卷。

　　西哲羽将海鲜汤往明浮卿面前推了推，“多吃点，你没吃够我是要被初葵说的。”

　　明浮卿看了西哲羽一眼，拿起汤勺往碗里舀汤，“大人和老师是好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明浮卿把碗里的海鲜汤都喝完了，还没有听到西哲羽想要继续的话语，他抬起眼睫，“老师一直都这么忙的吗？”

　　西哲羽双手环胸，“之前还好，当上大祭司就忙疯了，经常不见人影，来找她都得先问一声在不在，本来今天的晚会她不用去的，我都和她约好一起去喝酒了。结果戴维那家伙说晚会没女伴，不断地骚扰啊不是，不断地诚挚请求初葵当他的女伴，圣座又突然有事说不能出席，让初葵代她去，初葵只好从命。”

　　“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她那身打扮了吧？”

　　明浮卿点点头，初葵穿得挺好看的，如果不是和戴维的衣服看起来那么般配就更好看了。

　　西哲羽直言不讳冷嘲热讽，“真是丑死了，亏戴维还好意思说请了皇家御用服装设计师剪裁出来的，结果初葵穿起来像个水桶一样，得亏她脾气好愿意折腾，换我早扔戴维脸上了。”

　　西哲羽直来直往，初葵是她的多年至交好友，明浮卿又是初葵的学生，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初葵都会将明浮卿带在身边，有些事情他也应该清楚了解。

　　再者戴维被皇室教养出来的，身上洋溢着藐视一切的高傲，只是这个高傲也傲得过头了些，眼睛都长头顶上了，仗着身份和高元素亲和力颐指气使耀武扬威，气派排场搞得皇帝继承人是他一样。

　　拜托，这里是神殿，元素亲和力高的人一抓一大把，多的是大家族的继承人，在现任的皇室家族上台前，实力还比不上他们呢，西哲羽都不知道戴维哪里来的自信，也就初葵能受得了他。

　　“老师和戴维殿下......”

　　西哲羽插着水果送嘴里，“戴维少年心生爱慕，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喜欢初葵。”

　　明浮卿咬唇，“那老师......”

　　西哲羽想起初葵从公文堆里抬头，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说戴维的情感需求比较高，她没时间也没精力更没情感去回应那么大的需求，还说戴维的性格有些骄纵，她不太会哄人，还是喜欢听话乖巧一点的。西哲羽没听清初葵前面要表达什么意思，就听到了初葵后面说喜欢听话乖巧的，总结就一句话，“初葵对戴维没意思，两个人只是朋友而已。”

　　明浮卿回想方才初葵与戴维的短暂相处，他也确实察觉不到什么亲昵的地方，甚至初葵和戴维说话的语调，还不比不上同他说话时的轻柔。

　　皇室的宫殿内，穹顶正下方悬挂着一座枝形大吊灯，成千上万支蜡烛的烛光落下来，灿灿生光，而刚刚和皇帝陛下寒暄完的初葵头都大了。

　　理论上，像这种一把手主持召开的场合，是要一把手出席的，现在皇帝召开主持的宴会，她的教皇老娘因为和皇帝陛下近来意见相左，拿了个感冒发烧的借口推辞不来，把她推上去，而她还要面带微笑口吻略带惶恐卑微遗憾地和皇帝解释。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声音轻缓却中气十足，面带微笑地担忧教皇的病情，说神殿高等级的法师众多，可以让他们施展治愈术或者做一副恢复汤剂，不至于什么都自己扛着，累垮了可不好。

　　初葵只能打哈哈说母亲不喜欢麻烦别人。

　　皇帝深深地看了初葵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身和其他人说话了。

　　初葵心中长叹，缓步走出阳台看下面的青铜像，数着时间，差不多时候要回去了。

　　戴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戴着淡红宝石雕成的精巧王冠，光彩和内室的万千烛光有得一比，“你怎么出来了？再和我跳多几支舞吧。”

　　初葵疑惑，“不是已经跳过两支了吗？”

　　“刚才是开场舞，现在气氛都起来了，你再陪我跳多几支。”

　　初葵不想动，她想拒绝，但是想了想，说，“那就再跳多两支舞，一会儿我要回去了。”

　　戴维不乐意，“你不是说一会儿陪我去湖边划船的吗？”

　　初葵诧异，“划船？”她指了指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这个时候去划船不是睁眼找瞎吗？”

　　戴维生气地拍了初葵的肩膀，真是不懂浪漫，“你不会唤些光元素来，将湖泊打造成星海吗？”

　　“不会，”初葵轻轻摇头，“光元素不是这么用的。”

　　“哼，”戴维转身就走，“别以为我不知道水晶球里都有什么东西，你心里只有你的学生，哪里会想到为我弄一片星海出来。”

　　戴维一想到明浮卿，心里就愤怒委屈到不行，他身份尊贵天赋异禀，向来是帝国的宝钻，皇帝放在掌心呵护的存在，一个偏僻乡野地方冒出来的小鬼，就凭着满级的元素亲和力夺得了所有人的关注，暗元素满级亲和力很了不起吗，不是更容易堕落与深渊为伍吗，有什么好值得那么多人争抢，连着初葵都要被逼着收他为学生。

　　初葵追上来，“那我们再跳多两支舞吧，加起来四支好不好？”

　　戴维挽唇，微微抬起下巴，“五支。”

　　“好好好，五支就五支。”

　　西哲羽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推着棋子前行，初葵怎么还不回来，平时参加晚会也不至于这么晚回来，她都把明浮卿从一无所知的小白教到打成平局的高手了。

　　明浮卿一下将掉了西哲羽的王，棋局结束，他胜出。

　　西哲羽看了眼明浮卿，没有被八岁小孩赢了的羞愧，还有点小骄傲，真是聪明，难怪初葵这么上心护着，他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初葵不回来她要回去了，看小孩也是有耐心的。

　　西哲羽站起来，领着明浮卿走到后面的一个房间门前，“这是初葵的休息室，她平时用得少，里面有床有浴室有洗漱用品，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别等她了。”

　　明浮卿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西哲羽直接抓住明浮卿的手，把他的手按在门上，法阵和手背上的符号同时亮起，门咔哒一声开了，“你看看初葵的休息室合不合适，不喜欢就去别的房间，初葵给了你钥匙，你想去哪就去哪儿？”

　　明浮卿一动不动，“老师不回来了吗？”

　　如果是李安珀，西哲羽肯定毫不客气地说我怎么知道她回不回来，快点去睡！但在明浮卿面前，她多了几分耐心，“她会回来，但已经很晚了，你该睡了。”

　　话音刚落下，初葵轻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回来啦。”

　　西哲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她再也不想带孩子了。

　　明浮卿听到声音，飞快跑到初葵面前，闷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的面容总算是有了亮色。

　　初葵轻声道，“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误了，让你等久了。”

　　明浮卿摇摇头，“没有，反正我也没事情做。”

　　西哲羽伸手毫不客气地扯了一下初葵编制精巧的发辫，看到初葵疼得忍不住皱眉的模样，心里因为被迫带小孩而憋着的气终于散了，“我先走了。”

　　初葵也毫不客气地将西哲羽踹出门，真是什么毛病。

　　初葵一回头就看到明浮卿看圆了的眼睛，面上带着些许惊讶的神色，她刚才确实有损为师形象，捋了捋被扯乱的头发，牵着明浮卿的手往内室走去，“下午的时候太匆忙，我都没仔细看水晶球，让我看看你都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初葵坐在沙发上，捧起水晶球仔细端详，水晶球的光暗两种属性完全相反的元素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微妙的平衡，元素的高速旋转之中带着太空星云旋转的瑰丽奥妙，仿佛时刻都有新的生命物质诞生。

　　初葵觉得明浮卿这个学生收得值，再晚点他就该当自己的老师了。

　　她拿出了一圈宝石绕金的月桂花环，簇簇宝石做花瓣黄金做枝叶，晶莹闪耀。

　　明浮卿见了，乖巧地低着头有着初葵往他头上戴。

　　扶正花环之后，初葵感慨，“好像只给了花环做奖励，未免和你的任务难度不匹配。”

　　“我觉得挺好的，老师送的花环我很喜欢。”

　　“可是我觉得不够好，”初葵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任务有多难，这些天一个人面对勃然如海的恐惧，一定很害怕吧。”

　　明浮卿的语气轻柔，“没有啊，我都将它们全部打败了。”

　　初葵轻轻摸了摸明浮卿脑后柔软的发，真是倔强，明明水晶球碎了一地的时候，见到她，身体都忍不住微微发抖，她都在后悔自己的激进，却也考虑着桥都走到一半，再回头，他的痛苦将会加倍，便只能硬下心肠。

　　“下次去学院的时候，我会和利里森院长提议，考验赛第一名可以获得8个学分。”

　　明浮卿语气诧异，“老师是想......”

　　“寻玉是你的好朋友，法阵课的学分占比较重，挂科容易留级，也容易被人笑话，我想你应该希望寻玉能够一起毕业。”
　　“我替寻玉谢谢老师。”

　　初葵说，“我都是你的老师了，总该多为你考虑。”

　　随后她召唤光元素而来，炽白的光芒闪烁缓缓变金，恍若光明神自苍穹洒落的金色雨滴，最后凝结成一支翠绿的枝条，叶片边缘金光闪烁。

　　“这是世界圣树的枝条，光明神先前赐福给我的，送给你了。”

　　明浮卿不敢接，“太贵重了。”

　　初葵不顾明浮卿的推拒，强硬地塞到他手里，“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神明赐福的东西不是让我们专门供奉起来的，不然祂的赐福就没有异议了。我早该在设置水晶球考验的时候给你的，但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尽痛苦之后，才想着来弥补。”

　　明浮卿握着世界圣树的枝条，心底咕嘟咕嘟泛着又酸又甜的气泡，他好看的眉毛拧了又拧，眼眶还是忍不住泛了红，“我不疼的，老师这么好，我一点儿都不疼。”

　　初葵轻声道，“是啊，不疼的，以后都不会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