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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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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男觉得上班看场多少有了些乐趣。他的眼神擦过那个自己撞上来的小子会多停留几秒,猜洋平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洋平在这家不禁止未成年人,但也绝不适合未成年人的夜店里做服务生兼卖酒。他在这地方打工因为赚钱,也是好奇给那位让他觉得有趣的三井学长保驾护航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以及三井学长跟铁男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他们是不是还有联络。
海南果然是一块硬骨头,湘北拼尽全力,最终仍以2分之差落败。赛后,三井寿一个人默默离开了。这场比赛他打得极其郁闷,太郁闷了以至于他都不愿意复盘。
七投一中是真惨不忍睹,做为一个分卫射手,他算是丢人丢到家了。赛前还惦记挑战牧绅一呢?三井寿恨恨地对自己苦笑,他是脑袋出了毛病。
湘北队里,比赛经验最丰富的就是三井寿。虽然空白两年,他依然是湘北唯一进过全国级别大赛的队员。不服气归不服气,湘北这场球虽然输了,但打的不差。他认可队友的发挥,他们相当不错,所以他觉得全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在干嘛?梦游吗?是自己连累球队输了球!全是自己的错!三井寿带着自责和愤恨,不知不觉逛到了夜店。持续了一两年的习惯不会在一朝改变,他觉得无依无靠的时候,下意识来找铁男。
夜店就叫夜店。没有名字、没有牌匾、没有灯箱,来的都是熟客或者熟客领路。夜店是铁男看的场子,三井寿虽然不沉迷这种地方,从前也是常来消磨的。
那时他整天无所事事,没有目标,不愿意想,迷茫着。铁男来上班,总要叫上他,省得他乱跑惹了不该惹的麻烦。铁男知道他不消停,要惹事还是在他的地盘吧,他能罩着他——这是三井寿心领神会的情谊。
还有一个三井寿不知道的原因:铁男实在觉得上班无聊,他陪着三井,也是让三井陪着他。
前台小哥看见三井寿进来,扬起笑脸客气地招呼,“哟,三井君,有阵子没见你,越来越帅了。”他们大多对他眼熟,几个月前他还留着长头发嚣张地霸占着铁男的半张沙发。能在这地方干长的都是眼尖嘴滑的,他剪掉了长发他们一样认得出。
三井寿冲着前台摆了下手,他是不需要买票入场的人。生意还未开场,椅子腿朝天支在桌上,店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打扫收拾。他没走到深处去,扫视一圈没见到铁男的影子,才反应过来现在太早了。
这个时间,铁男还在镰仓吧。三井寿摇摇头,正要走,又被叫住。
“三井学长?来玩的吗?”
声音里带着些懒洋洋的笑意。三井寿寻声望过去,是水户洋平。他刚才没注意到水户,水户穿着白T恤,蓝色夹克外套,身材不高,不显眼。
出于礼貌,三井寿笑笑,指着外面,“啊,我要走了,你来这儿做什么?”他一下子想起铁男找他打听过水户,现在在这里撞见,水户来找铁男的?他心里更不舒服了,水户和铁男,这俩人什么时候熟起来的?
洋平向三井走了几步,声音不大,“学长等一会儿,我换个班,咱们一块走吧。学长陪我去吃口东西行吗?”
三井寿想拒绝,他没心情。假如水户说的是“我陪学长去吃点东西”,他一定会拒绝。可问题在于,水户说的“学长陪我”,还挺真诚,被学弟拜托的责任感让他开不了拒绝的口。他点点头,放下把椅子坐等。
水户说换班,铁男怎么会同意水户在这里打工?这小子够十六岁了没有?他和铁男到底……他没想完,水户回来了,手插在仔裤口袋里,带着他一贯懒洋洋的笑,“学长,好了,走吧。”
三井寿的银黑机车和水户洋平的粉色小绵羊一并跑在路上,有种古怪的混搭感。
星野是一家静吧,格调优雅,灯光浪漫,音乐轻柔,桌与桌之间隔得很开,尤其适合谈心。三井寿以为的“吃口东西”,是一起糊弄个晚饭,拉面寿司之类,他还惦记着去铁男那里待一会儿。铁男不开导他,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导。其实他也不想听人开导,有个安稳的小窝让他自己舔伤口,足够了。
这间酒吧是洋平选的。三井见水户轻车熟路,突然有些看不懂,小学弟才高一,却对酒吧夜店这类地方很熟悉,这可不是良好的习惯。接着他又觉得自己还真喜欢瞎操心,没人把水户当成作息良好、品德高尚的优秀学生代表吧。人该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他住了想劝导的口。
隔着餐桌、烛光和玫瑰花,洋平拿着菜单先问: “学长想喝点酒吗?”他眼神聚焦在对面的三井寿的眉心处,学长的眉心有深深的纹路,今天尤其深,显见心情阴郁。
三井寿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未成年,点不了酒。”也不是一定点不了,他是不喜欢酒精饮料,大多味道糟糕且他自知酒量不好,但他不想说。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说未成年还是说不会喝更让他自己舒服一点。
他不想继续酒精的话题,主动改变了内容:“你怎么不去陪花道?那个傻小子一定还在郁闷。”他觉得花道非常介意最后失误的传球。完全不用那么介意的,对于新手花道来说不算大错。今天都是他的错,七投一中,但凡他再进一个呢。三井寿的思绪又飘到自责中,眉头拧得更深。
“现在不行,花道需要些空间。说起来,今天真要谢谢三井学长。”
“啊?”他被唤回来,水户在谢什么?
洋平笑得有些通透,解释到:“我是说,花道被牧绅一恶意犯规,幸好有学长拦着,要不花道要在体育馆动手揍人了。”
“你说的是这个,”三井寿弯了弯眼睛,理所当然道:“花道还嫩呢,照顾后辈是应该的。”
才聊到这里,服务生送了瓶酒过来,甜型的雪莉酒,度数不高不低,很受女士喜欢。“送错了吧?我们没点酒。”三井寿向服务生解释。
“吧台那位先生请客。”服务生放下酒,离开了。
吧台那位先生?不如说吧台那位少年人。三井和洋平一齐望向吧台寻人,那里有个一脸懒散的高个子男生,穿搭同样懒散的休闲装,手肘搭在吧台,整个人没正形地靠着冲他们笑。旁边有个成熟漂亮的女人,隔着吧台跟男生咬耳朵,男生那双桃花眼笑意更深。
“你认识的?”三井看着那人问水户,他觉得眼熟,不知在哪儿见过。
洋平目光已经收回到三井身上,“学长不认识吗?他是陵南的仙道彰,湘北的比赛他差不多每场都去看过。”
“哦。”三井寿的眼神也收了回来,点头应道:“难怪眼熟。我不认识,不过很快会认识了。”他看着水户,愣了愣,开口有些犹豫,“你和那个仙道,笑得有点像。”
都是那种懒散通透的笑法,要说不一样,水户更痞点,仙道更傲气点。三井寿突然想起铁男,很偶尔的,铁男也笑得懒散通透,在他察觉到铁男在他背后盯着他,他猛地回头铁男来不及收拾表情的时候。要说不一样,铁男笑得更有企图心。
这个古怪的记忆点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洋平没接茬,转而说:“最后那个三分球真可惜,学长当时觉得会进的吧?”
聊比赛也好过聊他的古怪直觉,三井寿迅速逃避了探究笑容的想法,开始主动复盘和海南的比赛。海南是真强,速度快,攻防转换自如,换防默契,各种阵型玩得飞起。而轴心人物牧,居然需要他们四个人才能封杀掉。要不是海南的几个蓝领球员都没投篮,今天不知道要输多少分。
“别提了,烦死了。”三井寿叹口气,又陷入自责的困局。
洋平抽出桌上花瓶里娇艳的红玫瑰,晃动着花蕾神秘地笑说:“学长,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他说着,右手拿着枝,左手开始一瓣瓣摘掉鲜艳的玫瑰花瓣抛开,抛到最后,左臂伸展,虚空中抓了一下,抛把空气回右手,接着展开右手,展示出完整的玫瑰,插回花瓶。
三井被逗笑了,抽出那支花来,还带着刺,有些扎手。他捻着花枝,忍不住问:“怎么做的?”
“魔术啊,学长,说出来就会被发现都是骗人的”,洋平笑得有些淘气,“不过学长想知道的话……我说我是有备而来,你信吗?”
“水户你到底十几啊?”三井寿向前倾了些,探究面前这个小学弟:“追女孩子学的花招?你有女朋友吗?”
洋平暗叹学长的脑回路真是与众不同。他摇摇头,嘴角勾笑定下眼神,无比真诚地说:“海南对学长也是有准备的,整场比赛,要么不让学长拿到球,学长拿到球就被人扑上来封堵,很明显是针对学长做过战术布置。学长的实力令人忌惮呢。”
对面的小学弟说得太认真,三井寿已经要相信了,“你都是这么哄花道的?”
洋平心说花道还用哄吗?给颗糖他就开心了。“我说的是真心话。学长是身在其中反而看不清楚。”
不论真假,三井寿被安抚了。水户这家伙没打过篮球,解读比赛倒很有一套,因为这小子会看人吧,“你还是去陪陪花道,他很有天分,进步神速,未来不可限量,别让他钻牛角尖。”
他释然了,循环赛还有两场,他们全赢就可以。再怎么想,海南一战已经结束,被过去的事捆住太愚蠢,他不能在一条河里翻两次船。他没了心结,身体的疲惫袭来,打了个哈气,起身离开餐桌,说要回去补觉。
洋平笑眯眯地向他道别,骑着小绵羊消失在夜色里。三井寿目送了一段水户的背影,觉得小学弟真是个不错的人。花道那种毫无自知之明的臭小子,能有水户这样的朋友是人生幸事。
仙道送的酒被三井寿和水户洋平完全遗忘掉,两人一口没沾。星野的老板目送两个高中生对身边的少年笑说:“阿彰,你的心意,被浪费喽。”酒吧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这位成熟美女指着甜型雪莉酒,对桃花眼少年挑了挑眉。
“啊,真可惜,是好酒呢。”仙道眯着眼睛说着可惜,语气里没有半点可惜的意思,倒有种猫捉老鼠的戏弄感。
星野探究地望着桃花眼的美少年,“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个?”
“你觉得呢?”美少年探究地回望。
女人无所谓地笑笑,“我觉得你都不喜欢。”
“啊,被你猜中了。”仙道笑开,又看了一眼酒瓶,“熟人罢了,担心你不肯卖酒给未成年,想请个客。”
“说得好像你不是未成年一样。”然而星野探手勾住桃花眼的后颈往近前带,唇贴上去,完全没把仙道当少年人。
仙道回应得有技巧却不够专注,他的心思跑到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