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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山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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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时。
舒朗的风意拂过。
祁昱之撩了帘,神色肃然地出了帐,一旁的江无寒倒是精神正好。
二人昨日闹够了,心思自然是着眼当下要事。
祁昱之揉了揉手腕,语气还泛着些许没睡足的懒意。
“昨日你同我看的那幅图卷,倒是辎重要处皆标的分明。”
江无寒朗声一笑。“瞧着你还未睡醒,没想到已然开始思虑昨日所谈之事了。”
他侧了身,替人理去了那垂于鬓前的发。“那份图卷为赵将军所绘,而后由我稍改。自同方势交战数月后,更是察觉到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
祁昱之无声息地接受了这亲昵的小举动,他的语调风轻云淡,后望着远空的天际,眉目微扬。“不得了的东西。”
“偌大的安南城,也是卧虎藏龙。”
江无寒听出了人语气中的反讽,而后不在意地一笑。
“就那般的敌人,怎算得上龙虎,最多犬狼之辈而已。方势带兵之资历尚浅,若是要查,必从敌方军师查起。”
“而下最为棘手的是,除却外敌,城中之内忧也是个不小的毒瘤。方时杜阮曾与一众人马于城中运粮时,恰好误入了一间密室,听其言,仿佛…同我们曾在京中所遇到的,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祁昱之目色一惊。“曾在京中所遇…去年秋月,八王爷所设之陷阱么?”
江无寒点了点头,而后眼底泛起了不宜察觉的深幽来。“正是。当时你我二人曾险些被困入其中,而下八王爷已死,其生前所涉及的诸多根系脉络却没有断,我想,他背后应还有其他人。”
众鸟惊鸣从头顶掠过,远处的士兵已开始于晨时操练,经了两日的休憩及京城的补给,众人明显士气大涨。
江无寒背手而行,步伐稳阔。
“听闻这八王爷就在我昏迷之时于府中暴毙,天底下竟有这般巧的事情。”
他的目色认真,而后侧了身看着人。“褚月,你可知其背后原因?”
不知为何,祁昱之而下手心忽的多出一层薄汗来。
他们二人分明已然见过了对方最真实的、最狠厉的一面,可于而下,他还是犹豫了。
祁昱之抿了抿唇,对上了人的目光故作纯然道:“不知。”
江无寒似是看出了什么,却并没有道破,只是一笑,而后颇有宠溺意味地顺了顺人的毛儿。
“不知便好。我时而在想,若是我的权利再大些,定要将你好生保护起来,又怎忍你去踏现下这场泥泞的深潭。”
更想把祁昱之关起来,独属于自己一个人才好。
后半句他并未讲出,只是偷偷地藏到了心底。
“将军这样说,怎颇有想把我藏起来的意味?”祁昱之一眼看破,于是捏了捏人的手心,故意打趣道。
“若不得你愿,谁也动不了你。”江无寒此话意味深长。
奈何他们实在是太了解对方。
他欲再度开口,却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打断了。
“将军!提督大人!”只见赵隼嘉大步地走了前来,全然是精神焕发的模样。
二人于是回了神,目色再度换作了凛冽。
江无寒看了过去。“赵将军?可有要事。”
“前几日所商议之事已尽数办好,而下有了京城的补给,则是锦上添花啊。”赵隼嘉心情大好。
祁昱之迎着那风侧目而看。“将军可是对接下来的战事已有了良策?”
“褚月。昨日尽数同你讲之前的战况,未曾携你亲临。”江无寒一笑,十分自然地握住了祁昱之的手腕,兴致高昂地带着人走。赵隼嘉会了意后则是在一旁跟着。
不一会儿,三人就走至了一个极高的山崖上。
雄鹰携着狠厉同高空掠过,薄雾轻缭于山间,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辽阔,竟可一览大半个安南城。
方才于林间还未曾有所感,而下祁昱之才体会到了江无寒安营扎寨之地的妙处。
俯视而看,已不见方才营帐的踪影。不但驻之隐蔽,且行至数百步就可抵达此高阔之崖。
视野瞬时清明后,江无寒才松了人的腕,而后向着下方的城南指道:“前几日赵将军所驻扎之处正为此地。”
祁昱之顺着人指的方向看去,而后目色一亮。
昨日他仅是将那地图看过一遍就已背下,城南为方势等人现下所安之处,安南的东南边恰好连着甘平。
而下甘平已平复,若赵隼嘉驻于其前方,再同安南城中的兵将共进,方势就算有再多的援军,也扛不住这两面夹击之势。
“此地选的好!”祁昱之点了点头,望着那无尽的晓色沉思着。
清朗的风拂过江无寒高束起的发丝,他悄无声息地离身旁人更近了些,将人的肩轻揽。
“之前的数次胜仗皆要谢过赵将军才是,赵将军威猛无比,好几次都打了头阵。”
“哎呀,真是折煞赵某了,若无江将军初来时的那一掷剑,恐已无今日之我。前番几次也皆是将军出谋划策,我军若无将军所领,恐早已陷落呐。”
赵隼嘉这话说得直白,且掏心掏肺。因江无寒为人豪爽,做事皆有度,他与人同历了这数月,对这个晚辈早就心生几分赏识。
他早前就听闻了九门提督与江阁主不合,而下看来却是并非如此。于是挺立地站在一旁,不由得心下感叹这哥俩儿关系真好,更佩服起江无寒这一笑泯恩仇的心胸来。
立于这山崖之前,只觉心神明亮,祁昱之近日再度踏入军营,与众将士共处,恍惚间仿佛重新拾起了那少年时的意气奋发。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竟互相推起功来,祁昱之不由得音色含笑。“二位就不必互相推辞了,都为我大晟之将,自是神勇过人。”
闻罢此话,三人都不由得朗笑起来。
“赵将军,你瞧瞧,那是什么?”江无寒刻意向下指道。
赵隼嘉心情正好,心思全然被那人的话引去,只见几只小鹿从林间一闪而过。
江无寒揽在祁昱之肩侧的手在此时则是悄然垂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人的手。
祁昱之会了意,悄悄地回握、摩挲着人的指骨。
“山间野鹿飞掠而过,可要捕之?” 赵隼嘉在此时才挠了挠头说道,抬手就欲去拿身后的弓。
俯视而看。那不远的林间,着眼有一二负责打猎的士兵隐约出现在那小路的另一侧,不一会就将那鹿猎到,准备回营了。
微明的晨光映着江无寒深邃的眉宇,他拦下了赵隼嘉的动作,不留痕迹地扫了祁昱之一眼,心下生出几分悄然的悸动来。
“是迷失的鹿在林间乱跑,不过,已经捕到了。”祁昱之似是已感受到了身旁人凌乱的心神,于是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而后对上了江无寒目光,眸色如星。
江无寒分明听出了话中的意味,祁昱之的表达实在含蓄。可偏的就是这欲言还休的话语,最能撩起他的心。
在那份心跳加速的境遇下,江无寒邪邪一笑,目色中藏着几份野戾。
“光是捕到可不够,必须得全然吃掉才好。”
祁昱之听罢故而重重捏了捏人的指尖,目色中意味不明。
一旁的赵隼嘉置身事外、浑然不知,一听此话只觉有趣,不禁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江将军说得有理,我老赵最喜欢鹿肉了。”
他并未注意到二人那悄然的小动作,只是双手叉着腰,语调高昂。“方才那些士兵动作倒也算利索,等到回去可就有口福喽!”
一旁的两人听罢赵隼嘉的话,也不禁慨笑了起来。
晨鸟惊鸣而掠,着眼朝阳洒下了一片金色的光辉。
三人迎风而立,心情久违的一阵舒朗,笑谈着目下所及之处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