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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暗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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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群臣肃然而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建璟帝抬了抬手,音色高昂。
“着眼我国之内乱尽数将平,朕,甚是欣慰呐。”
“正是啊,若无圣上之明德,安能有大晟的今日乎?”戈扶马上接了话。
他的话音刚落,就接连有一众官员可跟着纷纷拍起了马屁。“戈相说得是啊!吾皇之恩若晨时朝日一般,可使万物盛其华。”
祁昱之倒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场面,纵是有要事禀报,抬眼却见建璟帝心情正悦,便先由了这批人吹完。
对面的赵隼嘉则是站在武将中默默用鄙夷的目光晲了这众人一眼,心下想到:若是没有我们前去平乱,你们这群只知道吹嘘的老油滑早就吃屎去了。
“咳咳!停——”建璟帝见他们的马屁越拍越离谱,从勤政爱民吹到午膳多喝了两碗汤,就差尊奉为天神下凡了。
“朕今日上朝不是来听你们讲这些阿谀奉承之词的。”他揉了揉眉心,而后目光穿过那群臣,骤然落在了祁昱之身上。
“祁卿,听闻你前日才星夜归京,昨日就前往昭狱去审逆贼了,可审出了个什么结果?”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众人才噤了声。
祁昱之敛了眉,肃穆道:“那一众俘获的逆贼多为死侍,大多服毒自尽。方势已死,若目下谈其首,便为敌之军师,名唤樊吉。其人在安南时就深受方势的器重,为其心腹,自是知道的不少。”
“臣昨日以‘崔如’被抓为由诈出了他不少话。”
建璟帝听罢不由得一叹,他凝了凝眉。“辛苦爱卿了。”
“既如此说,可是那崔如还并未抓获?”
祁昱之点了点头。“正是。臣于甘平查探之时,初入甘平就命人封了城,与姚旭、姚易二人共往察之。因得了大学士府下修士冉抚的内应,正是姚易亲自将樊吉俘获。查探数日,本已摸索到了崔如的一众线人,但于关键时刻此人却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一般,想必早就得了信跑了。”
“锦衣卫的办案能力朕从不质疑,崔如竟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可见此人之不一般。”建璟帝说罢转而望向了姚旭。
“姚旭,你兄弟二人能倾力配合褚月查案,且将敌营军师抓获,乃是大功,朕来日便有重赏。”
姚旭本站在一旁敛神而听,未曾料到建璟帝竟会忽然叫他,如梦初醒般抬了头。条件反射道:“谢圣上。”
建璟帝微微侧身,注视着堂下人,威严的目色不明喜怒。
“今年之春猎你与戈扶就办的极好,倾时事务繁忙未行赏赐。既是令弟姚易之功,来日定将朕私藏之好酒送予你兄弟二人。”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续而问道:“你的弟弟姚易,可是临枳阁中人?”
建璟帝语气虽若轻羽一般随意,落在姚旭身上却使其倍感沉如大山。因不知道眼前的皇帝到底为何寓意,姚旭只得微微俯身,一板一正道:“正是——家弟年纪尚轻,自幼不听教导。”
建璟帝听罢却是哈哈一笑。“爱卿不必如此紧张,朕不过随口一问。临枳阁阁主江无寒现下可是我朝中大将军、还于前番战役中立了大功,现下朝廷与其自是齐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姚旭这才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颔首谢了恩。
建璟帝随意地盘着手中的串珠,换了个坐姿。“说到这江无寒,今日怎得不见他来上朝?”
祁昱之正目一看,心下正在思索如何替人解围时,只见龙椅一旁的夏公公忙躬身跑到皇帝跟前,在人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建璟帝这才眉目一松。“罢了罢了。”
众人的心也不禁随着皇帝的话松弛紧绷,在氛围的几番变化里,早朝就在这样的情形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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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夜骤压,乌云遮月。
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屋内,微弱的烛光轻晃,照在了破朽的白墙上。
有一众人紧紧围着那小桌而坐,因空间实在狭小,不得已膝挨着膝,肩膀相抵。
这一堆人年龄身份皆是不一。仔细看来,最年长的已近古稀,最小的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冷风击打着那漏风的破窗,随着那旧门发出咯呀刺耳的声响,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推门而入之人的身上。
只见一个身着暗紫缠枝莲纹锦袍子的中年人提着一盏明灯款款入内,此人面相生得敦厚良善,少年见其进来,急忙将座位相让。
“您请。”
中年人点了点头,而后解了外袍一挂,这才落了座。一旁长胡子的油面男子急忙给人斟了茶,面色也满是恭敬的模样。
中年人接过茶吹了吹浮沫,抬眼将周围的人大概扫了一圈。“可知我今夜为何将诸位都叫来?”
“崔总商,自是为了…安南一事吧。”油面男子应了人的话。
“嗯。”一提到此,崔如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方势已死,樊吉入狱。而今我的身份已然败露,朝廷正在全国缉捕。”
一旁的花发老人听罢沉沉一叹。“眼观当下局势,我方已溃不成军,再难掀起风波啊。”
崔如听罢却是冷笑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闻方势是被那临枳阁阁主江无寒所杀,姚旭,此事当真?”
本隐于角落的姚旭这才缓缓抬了头,他将夜行衣的帽一扯,在幽深的暗影下露出半张脸来,声音嘶哑干涩。“并非如此。安南一战我曾与朝中的九门提督共往,他们从未对我生起疑心,朝廷之战略我只是略施小计,便全然知晓了。”
姚旭的目色阴森,与往日截然相反。“于战前我曾传书于方势。朝廷若再以此计划行之,江无寒若是则必死于乱箭之中,安南也不过是掌中之物罢了。谁料于千钧一发之际江无寒竟被祁昱之所救,后使方势乱了阵脚,竟步步陷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朝中虽言江无寒之功,方势实则为九门提督祁昱之所杀。”
听罢此话,崔如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宽厚的面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九门提督——祁昱之?说来听听。”
“祁昱之出身于名门望族,祖上世代皆为权臣虎将。其人可谓是建璟帝手中的一把利刃,做事雷厉风行,不讲情义。其父为祁赁风,是朝中一品大员,不太好对付。”姚旭正襟而坐,他轻咳了咳,而后好似在口袋摸索着什么。
一旁的少年满脸认真的听着,以为他会拿出什么惊天利器,便凑了上前好奇地看。
只见姚旭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来。
……
待看清后,少年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坐了回去。
此一举实在出戏,虽不知晓他到底哪来的闲情嗑瓜子,崔如却还是将额上的汗拂去,示意人继续讲下去。
“祁昱之武艺过人,曾替我担了那禁军总领一职,直到赵倾光赴往边疆,他才续统了锦衣卫。他与江无寒曾是京中无人不晓的死对头,江无寒于府中险些被他一剑捅死。但不知为何——自安南一战后,二人的关系好似缓和了许多。”姚旭嚼着瓜子仁儿,将那皮随意往地上一扔。
“他二人安南并肩作战,关系缓和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崔如思索道。
“不。”姚旭即刻反驳了这个观点。“不止缓和…且,好的很不一般。”
“听闻他两…同帐而歇。”
听到此话,崔如这才缓了缓神。“同帐而歇也好,抵足而眠也罢。既然杀了方势,我要他拿命来还。”一想到方势已死,他的眼底就浮现了一丝近乎狰狞可怖的暗涌来。
崔如拍了拍手,一旁的油面男子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递过。“此物乃是边疆奇国所制剧毒,近几日,劳烦你多盯着些祁昱之,找最好的机会下手。”
“这……”看到此物后,姚旭明显有些迟疑,他随意地擦了把残留着瓜子屑的手,目光转向了那油面男:“王营兄,这。”
“收下吧。”王营硬是将那小瓶塞到了他的手心,而后拍了拍。“这也是那个人的意思。”
姚旭唇已抿成了一条缝,心下挣扎了一番,终是将小瓶收到了宽大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