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深林》闻人不识

44、第44章

　　“……天天出去喝酒！天天出去喝酒！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你烦不烦！人家都没你这么多事！”
　　这套房子隔音不算太好，隐隐约约传来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
　　沈鹿鸣几乎是瞬间睁开眼睛的，是他受到外界刺激后大脑的本能反应。
　　隔壁的夫妻还在吵。
　　“孩子长这么大你管过吗！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这个点儿了，你非要闹是吧！”
　　尽管沈鹿鸣非常困了，但脑子不允许他睡觉，甚至越来越清醒，他只能被动地听着。
　　突然好像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动静挺大的，沈鹿鸣立马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害怕。
　　沈鹿鸣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他想去摸床头的手机看看现在几点了，可他的身体却动不了。
　　隔壁的夫妻还在吵架。
　　沈鹿鸣睁眼躺着，心脏跳的飞快，过了好几分钟才感觉到有目光注视，他勉强扭过头，正好对上湛林的目光。
　　“你怎么醒了？”沈鹿鸣有点惊讶，想活动一下手腕，一阵酥麻感涌了上来。
　　“你睡不着吗？”沈鹿鸣看着湛林，又换了一种问法。
　　“是腰上疼吗？”他几乎没给湛林回答的时间，接着问。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湛林嗓音有点哑，显得比之前更加磁性。
　　“你先说。”沈鹿鸣微微皱眉，他很担心湛林腰上的伤。
　　“不疼，我就是，没睡着。”湛林说。
　　“现在几点了？”沈鹿鸣问他。
　　“三点四十二。”湛林看了眼表。
　　突然隔壁又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沈鹿鸣条件反射地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怎么了？”湛林问他，沈鹿鸣第一次往被子里钻湛林以为他是感觉冷冷，但这次显然不是。
　　“你……能离我近点吗，我害怕。”沈鹿鸣的声音都有点儿抖。
　　湛林立刻往他那边挪了挪，但想起沈鹿鸣之前的话，没有真的碰到他。
　　“怎么都出汗了？”湛林借着月光看见沈鹿鸣的额头潮潮的。
　　“你听见隔壁在吵架了吗？”沈鹿鸣的声音轻飘飘的。
　　“听见了，隔音不太好，但是声音也不大，”湛林的手轻轻搭在了沈鹿鸣背上，见沈鹿鸣没有反应，他也就没把手挪开。
　　“你是被吵醒的？”
　　“我睡觉比较轻。”沈鹿鸣说。
　　“我以为你睡熟了。”湛林说，确实，沈鹿鸣的呼吸一直很平稳，明显是睡熟了。
　　“可是他们在吵架，”沈鹿鸣眼神沉了沉。
　　“我对这种声音，很敏感。”
　　沈鹿鸣能感受到湛林手掌的温度，
　　“小时候我爸妈还没离婚，经常在家里吵架，”
　　“我一直，很害怕这种吵架的声音，就算是睡熟了，也会一下就惊醒。”
　　沈鹿鸣说的时候一直盯着房门，仿佛看见了曾经门缝里透出来的微光。
　　而门的另一边，是他吵嚷不休的父母。
　　而他只能缩在被子里，眼泪无数次浸湿被角。
　　“不怕，我会保护你的。”湛林说得认真。
　　“你真的不是伤口疼吗？”沈鹿鸣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不是。”湛林轻轻摇头。
　　“那是不是……”沈鹿鸣没说完，“我去给你拿几粒江医生开的药吧，安眠的。”
　　“嗯。”湛林没反对。
　　沈鹿鸣想坐起来，可身体还是僵的，完全使不上劲儿。
　　“等一下吧，我现在……动不了。”他带着几分无奈。
　　“我去吧。”湛林从床上下来。
　　“在我电脑包里，我也想吃，我也，睡不着。”沈鹿鸣不想一直睁着眼到天亮，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只能吃半粒。”湛林拿了药回来，掰了半粒给他，沈鹿鸣也没挑，仰头就吃了。
　　什么样的两个人才会在床上分安眠药吃呢。
　　“你为什么睡不着？”等待药效发作的时候，沈鹿鸣问他。
　　“头有点疼。”湛林如实说。
　　“为什么头疼？”沈鹿鸣继续问。
　　“我今天感觉，你特别像一个人。”
　　“谁？”
　　“我母亲。”
　　沈鹿鸣没接话，他想起来江沉说过湛林的母亲是……
　　“我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湛林的声音淡淡的，透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我父亲长期家暴，她是自杀的。”
　　“吊在了楼梯上。”
　　“我的病是家族病，所以当我有了暴力倾向，我就……”湛林皱了皱眉。
　　“很担心你会想我母亲一样。”
　　“原生家庭对我们的影响这么大啊。”沈鹿叹了口气。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沈鹿鸣说。
　　“嗯，我会保护你的。”湛林的话总是让人很踏实。
　　隔壁夫妻的吵架声停了，沈鹿鸣也慢慢合了眼，可是他今天有点儿累，但却睡不着，而且睡了觉夜晚很快就会过去的，他不想让晚上过得太快。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他感觉到湛林似乎坐了起来，接着他就感觉一种熟悉的触碰感，沈鹿鸣翻身攥住了湛林的手腕。
　　“我……就是想看看你睡没睡……”湛林被抓包，显得有些慌乱。
　　“我不是故意……故意要碰你的。”湛林抽了抽手，沈鹿鸣攥得很死，他抽不出来。
　　“对不起。”湛林低着头。
　　“湛林，”沈鹿鸣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渺。
　　“现在我允许你碰我了。”
　　湛林有些错愕得坐在原地。
　　“睡吧。”沈鹿鸣松开湛林，翻了个身。
　　今晚没有噩梦来找他。

　　“你明天下午有重要工作吗？”过了几天，沈鹿鸣在吃饭的时候问湛林。
　　“没有。”湛林说，周一他确实没什么事。
　　“我明天下午请假，陪你去拆线。”沈鹿鸣说。
　　“不用，”湛林刚想拒绝，沈鹿鸣伸腿踢了踢他。
　　“我假都请了，就这么定了。”沈鹿鸣把筷子架在了碗上。
　　好在医生夸湛林恢复得不错，现在用手轻轻按上去，也就有一点点刺痛，沈鹿鸣这才算放下心来。
　　回家的时候，沈鹿鸣把车开进停车场，但没急着下车。
　　“那我今晚，就回去睡了。”沈鹿鸣轻声问湛林。
　　听见这话，湛林低着头，没吭声。
　　沈鹿鸣当他是默认了，正要下车，衣角却被人拉住，回头就看见湛林带着几分无辜的眼神，沈鹿鸣只好又坐回车里。
　　“湛林，我需要有独处空间，就像我睡觉锁门一样，是我的习惯，”沈鹿鸣解释。
　　“那以后呢？”湛林问。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毕竟，我没有想和什么人过一辈子。”沈鹿鸣说，他觉得早点儿把话说开对大家都好。
　　过一辈子，他怎么配呢。
　　［还挺有自知之明。］那声音见缝插针，
　　拜你所赐，沈鹿鸣不客气地怼回去。
　　湛林沉默了，眼睛里染上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沈鹿鸣清了清嗓，“以后我们还可以每周一次。”
　　湛林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沈鹿鸣凑了过去，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走吧，我们去买麻辣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