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从捅白月光开始》墨怀仙

6、瞻彼清冷（三）

　　燕辞竹朝着一众修士们行礼赔罪，凌清秋打断她：“燕燕，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抓了我，就罚我一人好了，跟你没有关系。”

　　凌清秋是个侠士，游走在十四州，六七岁时从劫匪手中救下过燕辞竹，自此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来寻她，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既然是想做的，那他就去做了。

　　燕辞竹是金州燕家的女儿，凌清秋就坐在院墙上看她，背上总是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是游历十四州收集来的各种小玩意，不管燕辞竹喜不喜欢，都一股脑地塞给她。

　　少年热烈而赤诚的情感，是藏不住的。

　　只是后来，燕辞竹验出了灵根，进入扶苏山拜师，而凌清秋没有。

　　凌清秋虽然是个孤儿，但是被凌霜道人收养教导大，方惜正曾经让弟子给凌清秋测试过，结果灵水毫无波澜。

　　凌清秋便跟着凌霜道人学了一身武功。

　　扶苏山地理位置在长生州算得上偏僻，当年开山长老为的便是让弟子潜心修炼。

　　但即便偏僻如此，凌清秋这次依旧横跨了十四州的五个州寻到燕辞竹。

　　只是走的时候碰上了修士，凌清秋的装束和他们不一样，心虚也不知遮掩，又怕连累燕辞竹，便轻功翻上了竹林，结果又碰上伶舟月。

　　燕辞竹道：“怎能如此？你一路跨过了五州，也是因为我，师兄们若是要罚，便连我一起罚。”

　　其实燕辞竹是颇为清秀的长相，和阿羽的干净柔和不同，她宛若空谷幽兰，光是立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清风拂面，气质绰约，像是姑射仙子。头饰也是极其简单，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墨发，人们见到她，会下意识忽略外貌妆容，自然而然地欣赏她的清雅风姿。

　　燕辞竹是何耐的弟子，修的是符篆之道，一向有风雅之名，除了和凌清秋这个野小子一同长大，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诟病的。

　　只可惜，是金州燕家的庶女，且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太好，在金州无所凭依。

　　阿羽曾经在宴会上见过她的，燕家有三个女儿，两个嫡女都坐在前头观赏歌宴，只有燕辞竹，一个人坐在后面，却没让人觉得她卑微，不卑不亢地端端坐好，仿若旁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燕家的嫡女看不惯她这副故作清高的模样，有意将浓浓的滚烫的茶水打翻，恰恰泼在她身上，燕辞竹水蓝色的长裙摆便沾湿了一大片棕色。

　　阿羽当时就想，这世间怎会有人如此卑劣、恶毒呢？

　　阿羽让葵儿从随身的行囊中取了一件衣裳送过去，虽然身量和她有些差距，但是燕辞竹也是能穿的。

　　但燕辞竹原封不动地将那衣裳退了回来。

　　“楼小姐的好意辞竹心领了，但是辞竹并非在意外物之人。”

　　阿羽就见那个穿着被打湿长裙的女子，莲步微移，在燕家两个嫡女面前不紧不慢地走过，淡然自若，视她们于无物，一袭水蓝色的长裙显得她清雅无比，若高山雪莲。

　　走得她们心慌，走得她们自惭形秽。

　　卑劣的人永远赢不过真正的风骨。

　　此番举止，倒叫人觉得，满头珠翠的两位嫡女是如此丑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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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士们很是为难，毕竟这是燕辞竹啊。
　　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伶舟月点开了凌清秋的绳索，道：“凌侠客，强闯扶苏山不妥，纵使是故人，也当向师父请罪。至于燕师妹，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想必没人拦得住。”说罢让修士为燕辞竹侧身让开。

　　凌清秋望向燕辞竹：“都怪我不好。”而后低下头，“我去向方老头请罪。”

　　燕辞竹浅浅笑道：“你倒是坦诚。”

　　一行人来到方正峰，伶舟月拂开一道灵力飞入议事殿，候了半晌，内里传来方惜正的声音：“进来吧。”

　　朱红色的大门自动打开，议事殿里有乌泱泱一群弟子，几位长老正在商讨些什么，方惜正见了伶舟月，面色缓和：“月儿，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商讨万缘冢打开一事……”待看到他身后的一行人，又问道，“这是怎么了？”

　　伶舟月将事情向方惜正讲述一遍，他一边说，议事殿里的弟子神情一点点惊讶，面面相觑，最后变得惊异，像是一块冰落入了沸水，啪地炸开……

　　倒不是因为燕辞竹和凌清秋，而是这位谪仙人一般存在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的剑圣，竟然要收徒弟！
　　还是当时抽签抽了何长老且与周长老错过，怎么也不会和他伶舟月有关的楼家小姐！

　　扶苏弟子谁人不知伶舟月的秉性，那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能不出山就不出山，可望而不可即，恰如高山雪天上月，将“天上谪仙”这几个字一贯到底……

　　这伶舟月不是被夺舍了就是发疯了。

　　何耐原本是乐呵呵的捋着胡子的，没想到伶舟月此行与自己有关，惊讶地瞪着眼，待他说完，第一个开口：“不行，我不同意！你想抢我徒弟的徒弟，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

　　阿羽张了张嘴，有些无措。

　　方惜正的面色也不大好看，暂且没有开口。周崇也是惊讶，眼睛圆如铜铃，最终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理望着下面那群年轻人。

　　数道眼刀刮过来，带了几分好奇，甚至隐隐别有意味，阿羽蛮不自在地低下头，捏紧了手心。前边伶舟月身量比她高大，投下的阴影恰恰将她盖住，在这阴影下，她又莫名感到心安。

　　伶舟月淡然对上何耐的视线：“何长老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除了将她挂在沈景疏名下，您可还管过她？天落雪，您的徒弟沈景疏要她独自冒雪来我清泠山送信物，事后又可曾问过一句？”
　　“何长老没空教，沈景疏掌管沈家，又有一人尽过人师之责？我扶苏山向来以教导有方闻名，您可是要坏了这名声？”

　　话语不急不缓，却字字句句都直戳何耐。

　　很难相信，这是扶苏山最讲规矩的方惜正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徒弟。

　　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年纪轻轻就一人荡平了十个修士都无法应付的狐妖祸乱，更是在试剑大会上一举夺魁，剑动天下，此后便有剑圣之名。

　　何耐原本只是对伶舟月多多少少有些偏见，方才语气才有些不善，没想到伶舟月竟然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这得是对他有多大的成见！

　　不过要说惭愧，他倒是有，但也就那几分，否则也不会如此闲散了。

　　何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方惜正倒没有斥责伶舟月，微微沉吟，又将视线落在阿羽身上。

　　方惜正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小姑娘，她本是娇贵无比的楼家千金，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楼家会让坐骑送她上来，结果她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个小丫头竟然咬牙脏兮兮地爬上来了。

　　方惜正守旧归守旧，可若是欣赏一个人，那也必然不会藏着掖着。

　　他觉得，这小丫头正直、坦荡，月儿若是想收她为徒弟，倒也未尝不可。

　　”来之前，我已问过了，楼羽是愿意拜在我名下的。“伶舟月又望向方惜正，“不知师父的意思……”

　　方惜正道：“你若想收徒，那便收吧，为师说过准你收徒。”

　　何耐哼了一声，伶舟月朝上面的长老行礼，罢了道：“既然如此，那楼羽此后，便是我伶舟月的徒弟了。”

　　清冷如雪的眸光一一扫过够着脖子望过来的其他弟子们，像是在看一群死物，弟子们被他的眼神莫名震慑，皆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阿羽。

　　阿羽觉得心中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落了地，抬起头也朝着长老行礼，对着何耐停留的时间长了些。

　　此事了了，众人又将目光落在燕辞竹和凌清秋身上。

　　——可没听说过燕辞竹跟一个穷小子看对了眼！

　　他身上黑色劲装单调简朴，袖口隐隐可见被洗的发白的痕迹，眉眼倒是英气……

　　只不过……跟沈景疏一身的派头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方惜正皱眉道：“怎么是你？”

　　凌清秋上前一步，口中嘟囔：“要不是因为燕燕，谁想来啊……”燕辞竹轻咳一声，凌清秋又朗声道：“强闯扶苏山，我是来认错的。”
　　只是话语里多少有点少年人认错时的不服气。

　　方惜正却道：“凌霜近来如何？”

　　“师父好的很，前些时日还与我喝过酒。方老……方长老，你要罚便罚，我都受着。”

　　燕辞竹道：“我与他一道。”凌清秋回头看她一眼，他绝对不会让燕燕受到一点伤害，当即跪在地上，“此事与燕燕无关！”

　　何耐这会插上话来：“诶诶诶，我看这小子风尘仆仆的，到底是挂念我徒弟，不如就算了，既然是故人的徒弟，总得给凌霜一个面子。日后你若是想来，就用这个。”
　　扶苏玉佩飞到凌清秋面前，凌清秋大喜接过，捧到燕辞竹面前：“燕燕，我以后随时都可以来找你了……”
　　燕辞竹看着明朗的少年，心中亦是欢喜。

　　伶舟月道：“师父方才说，万缘冢即将打开，可是那聚集了无数灵物的封地？”

　　“正是如此，万缘冢乃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神迹，三百年开放一次，我们都不曾见过，传闻内里有珍宝，却也凶险万分，为师希望你去寻些适合自己的灵物。”方惜正又望向阿羽，“你的徒弟也该寻个灵器了。”

　　阿羽眨眨眼，神色憧憬，她即将拥有法器了诶！

　　“是，弟子明白。”
　　说罢带着阿羽回了清泠山。

　　燕辞竹听着，却是心中猛的一震，万缘冢……那里面会不会有能治好母亲的病的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