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88、供销社

　　96年3月云影

　　接下来的生活很慵懒舒服，平常放学去梁江波家写作业，写完作业租碟看看电影，今年新出的好片子不少，王凯回顾经典也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也来王凯家，他家没什么玩的就下厨做饭吃，王凯现在厨艺堪比饭馆里的厨子，烧本地菜非常擅长，炖肉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以前去梁江波家做过一回，梁江波爸妈都说王凯做的炖肉比餐馆里的还要香。

　　王凯家小卖部的生意也不错，之前为了开店借的债已经彻底还清，现在每个月的盈利也够一家人吃饱穿暖。

　　四月底没发生太多事情，基本是按部就班。

　　初春的芦河村生机盎然，有体型跟棕熊相似的大型野兽迁徙路过村外，村里人提着螺纹钢筋出去靠围猎捕杀了几头，搬回来的肉家家户户都分到不少，全村人喜气洋洋。

　　村外的救济棚也按照预先计划有条不紊地分发着口粮，口粮存量足够帮助村外的流民们挨过冬天和早春，让他们能等到万物复苏食物丰富的时节。

　　芦河村本月回暖，没人冻死，有人不听劝告在火炕里有火的情况下睡觉，胳膊和腿小面积皮肤低温烫伤，王凯及时处理以后创面没有感染，十来天伤口逐渐愈合，又活蹦乱跳。

　　除跳蚤、喝热水的行动本月在村里执行得不错，村民们开始习惯主动清洁衣物，杀灭臭虫和跳蚤，再说春寒料峭，喝上一碗热水也确实舒服，村民们不像之前那样顽强抵抗。

　　勤洗澡也在稳定实施，之前整箱的香皂已经都分发给全村人，香皂的除污渍效果大家有目共睹，而且村里不缺水，连洗两个月以后村里的泥腿子们越来越有人样，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收拾白净比过去要顺眼许多。

　　先前认为洗干净以后更容易得病的老顽固们现在也意识到了洗澡后身体清爽舒服的好处，不再像过去一样私底下念叨，王凯相当欣慰。

　　刚刚回暖，土地尚未化冻，四天四夜的大雪就突然让雪再次积到了膝盖厚，河川白茫茫一片，只有芦河村房屋烟囱的青烟在风雪里飘摇。

　　王凯还是喜欢雪天，无论在另一个世界还是芦河村这都一样，雪下的时候特别安静，那种接天连地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的落雪让人怎么都看不腻，王凯能盯着大雪发呆很久。

　　雪会掩埋以前村子蜿蜒的石子小路；
　　覆盖家家户户的屋顶；
　　村外枯树上悬挂的残肢断臂也因为落雪而变得不再狰狞，像是一枚枚挂件；
　　雪也遮蔽村外荒野裸露的尸骨跟焚毁的废墟；
　　冻毙的流民被落雪逐渐修饰成小小的雪丘；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切看上去都纯洁而美好，让人忘却过去，心生欢喜。

　　但王凯明白雪是会化掉的，雪融化成水滋润大地，村里的路会显现出来，屋顶和房舍会再次沐浴在阳光中，荒野里那些丑恶、蛮荒、苦难还有无助也都会再次暴露到光天化日之下。

　　那又有什么呢？

　　雪化了，春天就要到了。

　　翠绿嫩芽从尸骸间露头，花苞在枝端绽放，灌木鹅黄色叶片在春日中舒展，万物复苏，藤蔓会爬上焦黑的废墟，时间总像流水一样冲刷掉所有痕迹。

　　王凯学过一首诗，其中两句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锐不可挡的新生命迟早会突破界限改造一切，这也是王凯现在的感觉。

　　积雪融化比以前更快，明媚的春光里采石厂的工作也继续进行，这一回采石厂工作的所有人薪水都换成了一种非常精致的小钱币，比拇指略大，每天能拿到两枚，给他们发钱币的凯因老爷说一个那种硬币是“一毛钱”，硬币可以在村里的“供销社”里头换取东西。

　　十个“一毛钱”硬币能换一枚“一块钱”硬币，而每个略大的“一块钱”硬币相当于一枚村子原来使用的黄色小钱币，村民们可以做工赚取钱币，也能用自己原来黄澄澄做工拙劣的钱币换取凯因老爷手里精致的“一块钱”然后去那家气派的“供销社”里换取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的宝贝。

　　这个春天必定是充满奇迹的春天。

　　芦河村“供销社”悄然开张了，不光面向芦河村，就连村外的人也能来购买东西。

　　只要用黄澄澄的钱币换到“一块钱”硬币，供销社里精美的工具、前所未见的顺滑布匹还有来自未知世界的神奇食物都能够轻松从凯因老爷手里兑换。

　　芦河村的人从未见过大米和面粉，一公斤雪白的大米一块钱，价刚好是一枚黄色小钱币，加水放进铝锅里头煮，很快让人魂牵梦绕的扑鼻香气就散发出来，切上些碎肉丁再揉点野菜干进去，撒上一点点盐，简直好吃得让人舔碗底。

　　凯因老爷还教大家用大米蒸米饭。

　　将大米加水煮成稀饭以后滤掉米汤留下米粒，在铺着衬布的蒸笼里再蒸上一会儿，雪白的米饭加上菜汤或者烤肉无比美味，米汤里稍微加点野菜也非常爽口，滋味简直让人灵魂出窍。

　　衬布和蒸笼在供销社里都有出售，一块钱两张麻布质地的薄纱网衬布，每次蒸完米饭只要在清水里搓洗然后晾干就能再次使用。金属蒸笼稍微贵一些，但也才十来块钱，普通家庭三四个劳动力工作一段时间就能买回家，有黄钱币换硬币的家庭更是能直接购买。

　　白花花的大米让人流口水，雪白的面粉更是充满诱惑，芦河村本地也产类似麦子的植物，颗粒并不饱满，种皮还非常难以脱落，平日里都是用石臼捣碎以后直接煮成糊糊吃的，硬壳碎片扎嘴硌牙，味道实在说不上有多好。

　　雪白的面粉呢？加点水揉成面团，用石质擀面杖擀成面条，下到锅里煮上一煮，有谁吃过这种美食？

　　更别说凯因老爷还教了大家用面片包饺子，只要尝过一会凯因老爷包出来的饺子，那味道绝对是到死都忘不了。

　　薄皮大馅的饺子咬一口汤汁就流到嘴里，实在是太好吃了！

　　供销社里的宝贝可不止大米白面，还有盐和糖。

　　要知道，芦河村周边山区有好几处都产盐岩，本地人吃盐并不困难，从行脚商人那里用很少的东西就能换到许多拳头大小的盐岩块，做饭煮汤的时候砸下来点碎屑就能调味。

　　但是盐岩有苦味，还掺着硌牙的沙子，哪有供销社里白得跟雪一样的细盐好？

　　芦河村的村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原来红褐色的盐竟然也可以是白花花的颜色，它们被包装在不透气的透明袋子里，沉甸甸一包500克雪花盐只卖两块钱，这种袋子薄得像蝶蜥翅膀，却结实又防水，小心撕开一个小口，雪粒般晶莹的盐粒就能被倒出来。

　　用手指捏两粒放进嘴里，没有丝毫苦味，有的只是纯粹的咸鲜。

　　毫无疑问，只要把这包盐拿去镇里，几倍几十倍的价格也会有老爷们争抢着买。

　　更别说同样洁白的砂糖，一包200克的砂糖要三块钱，它纯粹的甜味足以让人嗔目结舌。

　　蒸好的白米饭撒上点砂糖，滋味就会变得更加香甜，煮好面条撒一勺进去也让人忍不住狼吞虎咽。

　　糖很珍贵，本地人能吃到的糖大都是从行脚商人那买来的蝶蜥蜜糖，那种金黄色绿豆大小的糖块是蝶蜥在春夏季节采集花蜜晾晒在石板上的珍馐，高级的会带着浓郁的花香，滋味不比砂糖差，不过价格高昂，普通人家享受不起。

　　芦河村周边也有人自己养育蝶蜥收集蜜糖，来自荒原的野生品种蝶蜥酿造的蜜糖块质量比商人们卖的差很多，甜味淡、糖块浑浊不说还时常夹杂着苦涩，就这，也是本地孩子们梦寐以求的好零食。

　　供销社里除了砂糖之外也有水果糖，很普通的水果糖，被堪称劣质的塑料糖纸包裹着，一毛钱五颗。

　　平心而论，这些水果糖滋味本来也不差，王凯小时候看别人吃这种水果糖都会羡慕得流口水，那些年里他家穷，几乎吃不上糖果。

　　带过石门被强化过的硬糖滋味比原先更好，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漂亮，一毛钱五颗，含在嘴里那持续的甜味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幸福，村里就没有人不喜欢的。

　　供销社开门的前两天险些被村民们给挤爆，剔透的水晶柜台里陈列了太多太多奇珍异宝，村民们就算没钱也忍不住要趴在玻璃橱窗前仔细端详，直到天色变暗供销社关门都舍不得离开。

　　凯因老爷把东西卖得实在是太便宜了！这也就难怪全村人只要还有一个黄澄澄的钱币都要迫不及待去找凯因老爷兑换成精美的硬币，然后购买东西。

　　买到就是赚到！凯因老爷限定每人购买的数量又怎么样？

　　这供销社里头的东西，无论哪一样，离开芦河村就是十倍、百倍的收益！

　　本村的泥腿子们确实穷，但并不是傻，先前看到行脚商人们贩卖凯因老爷制造的石头器具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就已经非常心动，现在又看到供销社里的奇珍异宝们以几乎白送的价格摆在这里，能不把握机会？

　　可惜本村几乎所有钱币都已经被换成货物了，大家想要再疯狂购买也有心无力，现在要么乖乖去采石厂做工，要么就得去村外其他地方弄回钱币来，换成硬币在村子供销社里买宝贝。

　　凯因老爷没有干涉部分村民倒卖他从对面世界带过来的东西，恰恰相反，他鼓励村民们去其他村交易货物，还给他们布置了任务。

　　凯因老爷说村子还需要大量人力搬运石块修筑石墙、重建房屋，村里人如果能从外头带人回来在芦河村做工，带五个人回来就奖励一块钱，超过十个还有额外奖励。

　　有人担忧带回来人吃的会不够。

　　“你们只管带人回来，咱们村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有老爷我在，吃的管够！”凯因老爷邦邦直拍胸膛。

　　开春垦荒搞种植是他早就已经计划好的，此时能多给村子带回来些人力，接下来的各种工作都更好展开。

　　听凯因老爷说接下来还会有更多食物，而且还要带村里人一起开垦荒地搞种植，村里人放下心来，胆大的村民们成群结队带着各自货物匆忙离开。

　　谁还没有几个远近亲戚？芦河村里现在有了凯因老爷，要起高墙要盖新房，还要开垦荒地搞种植，明说了准备吸引更多人到村里安家落户，这种好机会能不跟亲戚们通个气吗？

　　凯因老爷手里的东西实在太好了，拿出去肯定不愁卖，大家只牢记着凯因老爷的嘱咐，抱团出门一起卖东西，安全第一，活着出门活着回来。

　　大伙出村前都跟凯因老爷说过各自的去向，凯因老爷说如果遇其他村子想要强买强卖或者干脆抢东西就报他的名号，哪队人如果回不来芦河村，凯因老爷就会按照先前那队人前往地方的记录去寻仇，屠村灭种是凯因老爷的拿手好戏。

　　自去年凯因老爷两次出手以后荒原上的强盗们元气大伤，稍微有点实力的都远走他处，没本事离开的也无比低调，生怕芦河村屠夫算账，到现在，芦河村的凯因老爷名声如雷贯耳，他说会打击报复，恐怕没人会不信。

　　总之村子一些从未做过生意的年轻人这回也被凯因老爷鼓励着跟有见识的年长者们一起出了次门，村子的安全有凯因老爷和巨狼守护，他们可以放心出去开眼界。

　　说来也奇怪，往年春天积雪融化的时候也是第一批行脚商人前来村子交易的时间，今年同样的时间却没看到行脚商人的影子，按理来说石头器皿那样受欢迎，商人们应该迫不及待过来进货的，不是吗？

　　不光村民们疑惑，阿塞尔也问过凯因这个问题，王凯当然知道原因，他没搞剧透，只告诉大家安心做事，好好吃饭和锻炼身体，商人们早晚会来。

　　“按时间算举火屯爆发狼人的消息才刚传开不久，我还有充足的时间……”王凯站在村口目送今天最后一队村民背着背篓结伴离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