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四月的烟花

19、重生

　　第二天一早，沈舟睡眼惺忪的出了卧室，懒散的靠在门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转头打了个哈欠，刚迈出半步，就一巴掌拍上了脑门，忘了昨天把江回带回来了。

　　“叩叩叩”

　　等了好一会儿，门里还是没有动静，沈舟转动门把手，开了一个小缝探头进去。

　　江回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他从暖和的被窝里拽了出去，热气也跟着跑散了。

　　有点冷，他缩了缩脖子，还是好冷，像在冬天洗衣服一样，从指尖冻到背心，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不冷了，等到手冻红了，就热了。

　　吊瓶里的药水见了底，沈舟喊护士来拔了针，然后站在床尾看着还没醒的人发呆。

　　早上江回昏迷不醒，浑身滚烫，吓得他赶紧拨了120，本以为是着凉了，一检查才知道是急性肠胃炎。

　　想到昨晚那顿火锅，沈舟抹把脸，也不辣啊～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抽开凳子在江回床边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脚尖对着床角一下一下踢着。

　　“骗子，还是个不省心的骗子。”

　　江回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

　　“也不知道昨晚给你说的记住了多少，没记住也没关系，反正后面我也管不了了。”

　　“呵，说来也是好笑，我一直在怀疑我当了谁的替身，虽然没证据，但你看我的眼神骗不了人，那种越过我回忆往昔的眼神，真是看一次气一次。”

　　“我知道那天的人是客户，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太久没见你了，想吃个小醋，没想到，哼。”

　　沈舟哼笑了一声，把江回刚输过液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那天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把我卖了来着，后来看到缩小的你，还挺有意思，一个闷葫芦？面无表情的小可怜？太惨了，一时就忘了我更惨，莫名其妙的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沈舟眼神飘远，单手撑着下巴，良久，轻声道：“我忘了你，忘了爸妈，也忘了我自己……”

　　“我不属于这里，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是我误会了，所以，老天好像给我开了个玩笑，提醒我该走了。”

　　“所以，我该走了。”

　　低喃中好像带了泣音，似喜似悲，让人听不真切。

　　-

　　江回是中午醒的，手脚发软，肚子隐隐作疼。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手腕一转，水果刀在指尖挽了一个刀花，光溜溜的苹果分成了四瓣，沈舟往前一递，又收了回来，“哦，忘了，医生让你不要吃凉的，生的。”

　　江回手停在半空，又慢慢缩了回去，“哦。”

　　“不能吃辣，怎么不说？”

　　“能吃辣。”江回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苹果的凉意。

　　沈舟咬了一口苹果，“卡兹卡兹。”
　　“那就是平时没好好吃饭。”

　　“好好吃了。”他在书上看到过，胃是一个情绪器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不舒服，所以，他不是因为火锅得的肠胃炎。

　　沈舟继续“卡兹卡兹。”

　　“如果好好吃饭了怎么会得肠胃炎？仗着年纪轻就不好好爱惜身体，以后得了胃病……嗯，胃病？霸总标配，你想得也行。”

　　“什么？”江回没有听懂，他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沈舟与他非亲非故，总是要离开的，他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尽管很不舍……

　　“以后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咚”
　　苹果核砸进垃圾桶，发出一声响，病房里因为江回的一句话安静了下来？

　　“可能不行。”沈舟擦了手，又捏着水果刀舞着刀花。

　　“我要出国了，以后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江回迅速抬头，刺眼阳光照进窗户，给窗边的人镀上了一圈金边，逆着光，他看不清沈舟的表情，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某种期盼。

　　“那，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又是一阵沉默，窗边的人似乎动了，光线闪烁了一下，“行吧，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收的到。”

　　“是去哪个国家？”

　　“瑞士吧。”见江回还要再问，沈舟迅速打断他，“具体去哪还没定好，等我确定了，就告诉你。”

　　江回垂下眼，沈舟的声音太过冷淡，逆着光又看不清表情，他怕被敷衍又怕沈舟不耐烦，只好咽下突如其来的不安，勉强点头，“……好。”

　　又是一阵沉默。

　　“什么时候走？我能去送你吗？”

　　玩着水果刀的手突然停下，江回的一举一动他都尽览无遗，被他连续拒绝几次后，这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变成了墙角里不起眼的蘑菇。

　　这么不起眼，小心翼翼地每一句话都要斟酌，想问又不敢问的欲言又止，丝毫看不到未来江总的影子。

　　“时间还没定好。”

　　沈舟开始反思，好像，他对江回很不好，一开始，是他觉得江回可怜，被父母区别对待，所以他主动靠近，想要替江回改变生存环境的。

　　后来江回进了一中，然后住校，他自认为离开江家的江回以后会越来越好，而他已经没了作用，又自顾自的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江回的意见，一切都是他在自作主张。

　　像养了一只流浪猫，看他可怜抓回家，然后呢？心情好的时候喂一喂，不待见的时候，不闻不问。

　　为什么？

　　凭什么？

　　他怎么敢的？！

　　狂妄地、高高在上地、摆布江回的人生？

　　用未来人的优越感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

　　一场不知缘由的重生或者穿越而已，就因为看到了江总弱小狼狈的一面，他就可以自以为是了吗？

　　对曾经的爱人生出怜悯和优越感？然后再居高临下的施舍？

　　“……哈！”

　　沈舟啊沈舟，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你形单影只孤家寡人。

　　抬手挡住脸，指缝间浸出湿润的液体，活该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回有些无措，光影里的人浑身颤抖，笑得像哭，“舟哥，是累了吗？我可以出院了。”

　　“没，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个笑话。”

　　沈舟放下手，看着表情忐忑的江回，收敛了全部情绪，果然，他就是个神经病。

　　-

　　江回住了两天院，周一回了学校，沈舟把房子的备用钥匙给了他。

　　本想立刻就走的，结果江回又用那小心翼翼，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态度问他。

　　“舟哥，我下周就期末考试了，过年我可能要回去老家看爷爷，年后…年后的奥数决赛，那时候你要是没走，能来吗？”

　　“……”

　　本来有点悲春伤秋的学渣，顿时伤感不起来了，一个没有任何数学竞赛基础的人，补了两个月奥数就进了决赛，这个级别的天才小心翼翼眼带期盼的请求你，能拒绝吗？

　　就像一个爱猫的铲屎官，对自家的小猫发了脾气，尽管是迁怒，但小猫被你若即若离的态度伤的收敛了爪子，在你要离开的时候，还是低声下气的求你不要走，再摸摸他，这谁忍得住？！

　　沈舟内心不断vocal ！

　　江回才是重生的吧？这智商这情商，都让他这种学渣望尘莫及！

　　见沈舟迟迟不说话，江回眼里的光都黯淡了几分，像太阳下山后的向日葵，焉焉的低下头，看着脚尖，“我想让你在走之前看到我拿奖。”

　　沈舟：“……”
　　所有的反省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他要收回之前说江回不像江总的话，这不是挺像的吗？！

　　卑微的以退为进？这操作他熟啊！

　　退让可不会让他心软，只会让他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行吧，到时候我送你进去。”
　　向日葵抬起了头，精精神神地上学去了。

　　江回走了，房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安静的躺了一会，翻出床头柜里的备用手机，开机，拨出那个拨了无数次的号码。

　　“喂，你好！请问找谁？”

　　沈舟没有吭声，不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声音从温柔女声变成了粗犷苍老的男声，“你到底找谁啊？不说话就不要打来了，烦不烦！”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传出忙音，沈家这个座机沈舟打了无数次，接电话的不是外公外婆就是爷爷奶奶。

　　想必爸妈还在医院吧……

　　时间过得飞快，江回期末考完就放假了，离过年还有十来天，然后跟着江家人回老家了。

　　半学期过去，江回和江父江母的关系有所缓和，据他所知，江回开学一个月后，江母找来了学校，送了生活费和棉被。

　　原来江家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到底是血浓于水，沈舟叹气，叹自己自作多情。

　　大过年的，窗外万家灯火，窗里泡面速冻饺子，沈舟听着春晚，泡着海角论坛。

　　大年三十，海角论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冤大头，不，是天使有钱人。

　　大半夜的，有那么一群，大年三十不得志，吃着吃泡面还没有火腿肠的人，手机上收到了朋友发来的短信。

　　“你那个自动扫把找到投资人了吗？来海角，钱多速！”

　　“什么自动扫把，我这是自动扫地机，有了他就可以解放双手，减少家务…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哪个帖子？给我说说。”

　　“你那个对对碰找到投资人了吗？来海角，傻速来！”

　　“不找了，大家都去玩电脑游戏了，谁还玩这种简单的手机游戏啊，算了，我不适合这行，找个班上得了。”

　　“别啊，我觉你那个游戏挺有意思的，特别打发期间，你来海角试试，万一那个傻……呸，不是，那个钱多没处花的，一玩就上瘾了呢。”

　　“你那个培训班拉到投资了吗？”

　　“……还差一点，我把房子抵押了，还是差一点，真的，就差最后一点了啊，所有的天使投资都找遍了……年后我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老家的房子？你卖了叔叔阿姨住哪儿？”

　　“……前面投入的太多了，如果这个培训班办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不仅仅是我的精力，还有钱，全都打了水漂。”

　　“你，哎，来海角论坛看看吧。”

　　“你的资金还差多少？海角来了个散财童子，你也去试试。”

　　“海角？算了吧，我在陪我老婆守夜，顺便包饺子，你知道做一个加盟连锁品牌要多少钱吗？年后我再去磨磨那些个洋鬼子吧。”

　　“行吧，随你，不过，据说这个散财童子来者不拒，今天晚上到现在三个小时，已经投了小一百了。”

　　“万？”

　　“嗯。”

　　“真给了？”

　　“不清楚，听说是加了联系方式，面条谈。”

　　“vocal！！等我。”

　　沈?散财童子?舟，不是来着不拒，他上海角不过是想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厉害，在闭站之后还能被传的神乎其神。

　　然后，就看到了扫地机器人的雏形，没请保洁自己做卫生做到怀疑人生的沈某舟，打开手机，得了，他的按键机上居然没有购物app！！！

　　莫名其妙的一个商机撞到了手里，天降横财要不要？

　　沈舟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如果是1，我就当没看见，如果是背面，就发个帖问问，然后看缘份。”

　　嘀嘀咕咕念叨完，躺在食指关节上的硬币被拇指猛地弹飞。

　　硬币在空中360度翻转，然后迅速下落。

　　“咔”地一声落地，精准的停在两块瓷砖间的缝隙上。

　　“啧，yes or no？”

　　“or？”

　　“什么意思？发个贴然后当做没看见？”

　　手指一点，建了一个账号，发帖。

　　【有人在做线上购物吗？智能机有没有？求联系方式？】

　　帖子发完，沈舟端着还剩一个饺子的盘子去了厨房，拿了个小碗倒扣盖住饺子，虽然是一个人跨年，也要年年有余。

　　然后开始洗漱泡脚看春晚，直到电视里唱起了难忘今宵，窗外烟花轰鸣，才想起电脑没关，重新回到了电脑前，晃动鼠标，停在关机键上迟疑了一下。

　　之前发的帖子有大几十条回复，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在一家团聚的时间里，什么样的人才会泡论坛？

　　和他一样的孤家寡人单身狗呗。

　　沈舟边吐槽边看。

　　“线上购物？”

　　“好像听到过风声，不知道做起来了没有？”

　　“没吧，没听说谁家投了这个项目。”

　　“线上购物？就是用电脑买东西吧？国外已经有了，我们没有吗？”

　　“楼主问这个是想自己做吗？”

　　“我应该算是线上购物吧？我在博客里介绍了我做的小东西，有人看到的感兴趣也会买，这算吧？”

　　“楼上做的什么的？”

　　“多啦爱梦的竹蜻蜓，欢迎来看。”#博客地址#

　　沈舟放在鼠标上的手指默默松开了。

　　他好像看到了无人机、围脖、花钱宝。

　　果然，他既没有重生，也没有穿越，只是方向盘撞头，撞出了精神障碍，不然怎么会做这种没梦呢？

　　掐了一把大腿，不疼，啧，果然是梦。

　　悄悄掏出存折，个十百千万……

　　既然是梦，能不能再梦大点？世界杯什么时候开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