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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   怎么认识王章全……
      这是一件需要从头说起的事情。

      他叫霍文武,中产阶级家庭。家庭不算大富大贵,但本来还称得上衣食无忧。

      变故是在他小学时候发生,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后死在了一次手术中。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花光了家里全部积蓄,也拖垮了母亲的身体,她被原公司辞退,后辗转几家公司,工作一直无法稳定。

      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浩浩荡荡的狗血,他本该沉溺在父亲去世的悲痛当中,现在却要捏起鼻子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他竭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可弱小的肩膀无法承担起家庭的负累,儿子的角色也终究无法取代丈夫的位置。

      他知道,母亲常常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母亲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他心如明镜。

      那时的他就有一个想法: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

      他开始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起先只是挨家挨户敲门,问邻居需不需要帮忙洗碗遛狗、或是照顾小孩、辅导功课。只要给钱,大人能干的活,他也都能干,也都干过。
      他赚的第一笔钱,给刚认识的表妹买了彩虹棒棒糖。她当时第一次来他家,两岁的小孩儿走路还晃晃悠悠,他拿棒棒糖哄她,她兴奋地抱着糖舔亮晶晶的糖纸,他要帮她拆开,她却双手伸起来,伸老高,用细细尖尖的嗓音喊:

      “不拆、不拆、拆!”

      他笑得肚子疼,逗她:“到底拆不拆?”

      她瞪眼瞅他,亮晶晶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眼上边是一对眉,又粗又弯,眉毛跟着眼睛动起来的时候像极了蜡笔小新。

      她吸了一口气,脸颊边鼓出两个肉嘟嘟的小包,对着他,中气十足:“不拆!”

      他笑眯了眼,逗她可真好玩,他喜欢这个表妹。只可惜,除了一根便宜常见的棒棒糖,他没什么可以给她的。

      小姨每次过来时,会带大包小包的礼物,小到几件衣服,大到电子手表、学习平板等,可他这里钱只够买一些女孩的玩意儿,糖果、发卡、娃娃。

      妈妈安慰他说:你表妹不缺那些玩意儿。
      可他是缺的,
      他心里缺。

      他不满足于给邻居家帮忙,开始找能赚更多钱的工作。
      由于年纪太小,没办法和人签雇佣合同,兼职工作只能在一些服务行业的门店进行。

      他端过盘子、给人洗过头,但最赚钱的,还要数按摩店。

      这是一家高档按摩店,服务人员需要进行专门培训,本不该雇佣他。但他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老板就留了他在店里做兼职,只周末晚上来,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负责给人洗脚的简单工作。

      这也是他能得到的薪水最多的一份兼职。一次五个小时,他会有一百块钱的底薪,加上客人们的打赏,有时候一晚上会有两百到三百块的收入。

      获得这份工作,他曾激动兴奋乃至彻夜难眠。
      但不曾想,一切悲剧的开端也是从这里。

      他在这里认识了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叫王章全。

      当时是晚上十一点,店里来了一个国字脸的青年,他脸色微醺,有些喝醉了,脸颊上还鼓了一颗颗痘包,最开始没人当他一回事,可他仰在前台,大喊一声:“点你们这里最贵的服务。”

      收银小妹立刻就精神了。

      一套精油开背,加全身洗浴按摩,由技术最好的老师傅接待,这样油水大的活儿自然没有霍文武的份。可老师傅还带了他的徒弟一起帮忙,那人和霍文武也熟,来实习的时间还没他长。

      约莫凌晨一点左右,他回来,手里红彤彤的票子晃得人眼睛疼,足足二十张,都是那人给的小费。

      二十张,两千块,他兼职十次,五十个小时才能赚到的钱。

      他眼睛直勾勾的,不自觉咽了口水。

      “他还没走呢,在大厅喝茶,要不你去自荐一下?”那人好心建议道。

      按摩店里,技师自持身份只会在服务中以聊天方式推荐项目,但像他们这样的小喽啰是可以主动去大厅休息区揽客的,前提是不能引起客人们的反感,如果被投诉,一次罚五百。

      他捏了捏拳头,总觉得这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两千块对五百块。

      脑海里的数字存在感愈发强烈,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那人的面前。

      那人穿着浴袍仰靠在沙发中央,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他正抽着烟,许是醉酒的后劲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眉头蹙成几条褶子,这种情形下不适合推荐服务,可他还是硬着头皮问:

      “先生,请问您还需要洗脚吗?”

      暗色的灯光下,他抬头,睨了他一眼后轻飘飘道:“洗脚?可以啊。”

      他带他去雅间。

      他为他褪鞋、脱袜,涂抹精油、倒上用来药浴的水。这人长得不怎么样,他肤色偏黄,垂着后眼袋、是个肿眼泡,还有一脸的青春痘,可他那双脚白白净净,瞧着就好看,

      他揉搓得认真,室内蒸腾着精油的香味,他闻着,是满满的金钱味儿。

      真让人沉迷。

      他蹲在地上,和那人聊着天。

      干这一行,按部就班没用,靠的是口才,得幽默、会逗人开心,最后得到的小费才足够多。

      不过这次碰到的公子哥,是个能炸出一整瓶花生油的家伙。

      他问:“为什么来找我推荐服务?”
      他觑他脸色:“我瞧您是个面善的。”(钱多)

      “面善?你是夸我长得好看?”
      “休息厅的人很多,但我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您。”(钱多、痘多)

      “我长得有多好看?”
      “说句冒失的话,我蹲着给您洗脚,但总忍不住抬头多瞧瞧您。”(钱多、痘多、油多)

      青年愉悦地翘起嘴角,或许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吸引了他的上前,但实际上他一开始就定好了他是目标。而在他心里,青年不过是一个俗话意义上的普信男,普通又自信,一个只要顺着他话说就很好应付的主儿。

      他洗脚娴熟,认真起来连指甲缝隙的凹槽处都能一点点清理干净。

      他用干净的毛巾布将他的脚包裹好时,鼻尖被轻轻按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那人在用手指关节刮他鼻子,他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混浊的眼睛,他眉毛微挑,又捏了捏他的鼻尖,十足的挑逗意味。

      他下意识就笑了,笑着压下反胃的恶心,笑着转移话题,笑着应对自如。
      因为他知道能来店里消费的都是有钱人,尤其是眼前这人,他得罪不起。

      他失了节奏,聊天的话题开始提到他的妹妹,提她扎着小羊辫软乎乎喊他哥哥,提她故意卖萌眨眼求他陪她玩,提她性格活泼有时候像只从花果山溜出来的泼猴,提她的种种……
      脑海里下意识搜寻的美好记忆,可以暂时帮他压下心里不自然的排斥感。

      但也许是这个意外出现的话题,让那家伙忽然抽了风:

      他想让他做他弟弟。

      “你愿不愿意?”

      他看似随意地问他,手指却满是不耐地重重敲击着椅背。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就笑着点头:“我的荣幸,哥哥。”

      他想,只要能赚钱,给这种家伙当孙子他都愿意。

      那天,他也拿了厚厚一叠的小票。
      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王章全。

      *

      和王章全的交往有个前提:他不想被家里人知道。

      王章全几次三番想去他家做客,被他找各种理由推拒开。

      他便换了新花样,开始给他送各种东西。

      最开始是笔、本子、书包,后来是衣服、鞋,更有昂贵的手表之类。他只推拒一次,后面便全都照单收下了。只是处理这些东西是个麻烦事情,每次回去前他会绕远路去二手交易市场,价格如果讲的好,有时候转手赚的钱比他一周的兼职费用还要高。

      没过多久,王章全也知道了这事,他以为他们这无聊的好哥哥好弟弟游戏会到此结束,他却笑着道:“不喜欢东西,那喜欢红包吗?”

      他写了个纸条给他,上面是他的银行卡号。王章全看了后哈哈大笑:“你倒是个直白人。”

      过生日时,王章全给他带了一把金钥匙和一个手工蛋糕。
      他问:“两个礼物,你选一个。”

      霍文武兴致缺缺。这种有钱人的戏码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穿,他该毫不犹豫扑向那块品相一般的蛋糕,以此增加他对他的好感,可犹豫片刻后,他却从他手中拿走金钥匙。

      选择出自一种未泯的良心,他利用他,从他身边不断索取,但唯独不想再骗他了。

      果不其然,王章全脸色沉下来,他重重哼了一声,可还是把蛋糕和钥匙都给了他,“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不出意外,蛋糕的味道很难吃。

      霍文武是个聪明人,越深的接触越能让他了解到关于王章全的方方面面,比如他家里的巨额财富来源并不清楚,比如和他父亲同时竞标地产名额的几家公司陆续倒闭。

      他逐渐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家伙,与虎谋皮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的炸弹,他想要逐渐疏远、并远离他。可他的妈妈,却在这种时候生了一场大病。

      他们家,需要钱,很多钱。

      他又求到王章全面前,他成功借到了钱。但这钱来的心里不踏实,即使王章全已经帮他找好借口。

      “可以以我弟弟的名义,他比你小两岁,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是你学弟。”

      接受这钱,仿佛又给他们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签上一个不知期限的续约。

      他上大学,因为父母大病过的经历他选择从医。不是为救死扶伤,只是觉得医院可太他妈是个能赚钱的地方了。

      他想要赚更多钱。

      课余时间,他又开始学着做生意,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永安市拉到了供应商,又找了云川市的包工头合作,借着建材倒卖的东风他赚了几笔钱。

      还上王章全借款的那天,他终于踏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但做生意实际没那么简单,几笔红单下去,他心思活络大了,向银行借钱准备做一笔大的,可供货商供应不及时,这笔生意被配了个血本无归。

      他陪酒喝到快要吐,被柏油路上飞驰过的轿车尾气呛得灰头土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赔了个精光,但风险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他重新做了计划,布局下一个供应商和生意。他从小就是坚韧聪慧的人,下定决心想要做什么,总是能做成的。

      那天是舍友的生日,虽然是无意义社交,他还是将事情写进了备忘录中。

      然后他接到了来自王章全的电话。

      当时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联系,可当看见来电显示时他还是一秒按了免提。

      无论他如何看待他,是弟弟,亦或是宠物。
      但他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对此,他永远心怀感激。

      他说遇到事情了,求他来帮忙。
      他当即叫车,毫不犹豫赶回云川市。

      他帮过他,这一次他也帮回去,这样算不算两清了?
      他没想过等待他的会是更深的一场纠葛,会是一具尸体。

      一具新鲜的、痕迹斑驳的尸体。

      雨下的很大,他们发生了剧烈争执。
      他威胁他很多,他的生意、他的家人、他的妹妹……

      他恶狠狠地说,如果不帮他,就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他知道他做得出来这种事。王章全虽然懦弱,可他最憎恶背叛的人。而且他不会下地狱,他有有权有势的父亲作为后盾和依靠,唯独他什么都没有,连最开始的起步都是依靠着他。

      他选择了妥协。

      麻木又机械地加入那两人的罪恶当中。
      自此,噩梦缠身、他于清醒中绝望沉沦。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相当于表哥的个人小传了,希望宝子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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