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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黄金箭出围猎始 ...

  •   转眼来到春三月。
      按例,每隔四年,就要于三月初在京郊天龙围场举办一次盛大的围猎,这乃是自太_祖一统天下时就定下的规矩,以示后世子孙勿忘武德,勇往好胜如开国风范。
      然而,经过二百余年的国祚绵延,到了当今皇帝这里,人民安定太久,京城一派富贵奢靡,再加上当今皇帝重文治轻武射,近二十年来,对围猎的重视程度早已不如往昔。
      但今年是个例外,自从去年年底沈穆平定了西北异族,举国庆贺,赵珩也倒是难得重视一把,将今年的围猎风风光光办开来。

      春风一吹,草木就繁茂起来。
      是日光色明媚,蓝天碧草,正是钦天监选出的围猎佳日。

      草场最北面是专门为皇帝观围设立的看城,其上有一座方形的明黄色帐台。东面边候着参加围猎的武将劲旅,以及皇子王孙数十人,皆人并肩,马并耳,排列齐整。西南面亦有看台,则安置着被皇帝勒令前来观看的朝中文官仕子们。最外围候着姿仪卫、前锋营、健锐营、神机营、虎枪营等八大禁军,皆是赵珩今年刚从西北军抽调至中央的精锐之军。

      今年赵珩特命十五岁以上的皇子一律参加,与朝中三品以上武官一同比试,皇帝此处还特命帝京为质的三世子耶律希也一同参加。再加上其他的王爷、藩王,前后有上百人,都是身怀绝技的好手,一时间京郊猎场浩浩荡荡,甚是宏壮。

      辰时已过半,皇帝和皇后尚未到场,台下已黑压压等候了一片人。东面最前方身着黄色盔甲的乃是当今太子,二皇子赵琛。
      太子之左侧,并列最前排的是索贵妃之子,大皇子赵佶。

      其后则是其余各位皇子,按年龄排列有序,最后断尾的是九皇子赵钦。
      赵钦刚好虚岁十五,刚好卡在可以参加围猎的标准之外。但皇后琢磨着让他上猎场长长见识,便将他硬塞进了围猎皇子之列。

      “哥!”赵钦站在后排,此刻正兴高采烈地朝太子招手。

      太子下意识抬头瞧一眼高台上,见皇帝皇后还未到,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迎道:“你这小子怎么也来了,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做什么?”

      “一年未见,哥哥怎知我没有长进?”赵钦颠了颠手中的弯弓,自信道,“一会儿定要二哥刮目相看。”

      “说的也是,竟都一年多未见面了。”想到这里,太子轻叹一声,想起这一年内自己身上的烂摊子,依旧心里犯愁。

      太子去年被父皇调去江南征税,这可是个苦差事,他自觉被父皇委以重任,便兢兢业业,既要办好差事,又不想把江南那些个官员得罪个遍,给自己招来祸患。去年可谓绞尽了脑汁,在那烟雨江南软磨硬泡了一整年,才勉强完成父皇的指标,补齐了江南三省亏钱的二千万两白银——其中有五百万两至今没能查清去处,最终还是他自掏腰包偷偷垫上的。
      虽然皇帝前些日子因差事办的好,嘉奖了东宫,他却毫无高兴之色——自己的家底都被掏空了!

      更令他苦恼的是,他本就不善骑射,而大皇子自小比自己身强体壮。陛下却偏偏在今年把围猎开得这样盛大,若自己在这大场合被大皇子给比了下去,可真是万分丢脸了!
      这些日子他虽私下苦练,但只怕一时还是难以赢过他那一向精通骑射的大哥。

      他瞧瞧着赵钦一脸轻松的,没由的羡慕自己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弟——可怜他生来就是太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轻松自在过!
      “嘘,快乖乖站好,父皇就要到了。”太子收回思绪,拍拍赵钦的肩示,意莫他要再说笑。

      赵钦乖乖候在皇子堆里候着,却忽的被一颗石子砸中了脚背。
      他眼神瞟过去,就见周围的侍卫里,有个身材瘦小的侍卫,顶着个大头盔,眨巴着大眼睛向他做嘴型:“我在这儿呢!”
      “婉儿?”赵钦眼睛一亮。
      沈婉君做了个“嘘”的动作,将自己手中的长枪在地上敲了几下,示意:“我等着看你大显身手呢。”
      赵钦这可把赵钦高兴坏了——婉儿竟然为了给他加油,千方百计,冒着危险混进猎场,天呐,他若不杀进前三,得到那奖励东海玉蛟夜明珠,怎么还有脸见她呢?

      没一会儿皇帝便来了,皇后也在场,身边却还跟着索贵妃,两人分别在皇帝左右落座,倒是瞧着几乎地位相等了。
      台下,文官都被安排在仪仗场西侧的观候台内,武宁侯,即皇后之父上官靖鼻孔出一口气,扫了一眼侧方的索相,气道:“简直胡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夏有两个皇后呢!”

      索行简听此,依旧笼着袖子,昂首挺胸站在百官面前——无需争论,皇帝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看台上,皇帝瞧着身下一派整齐划一的队伍,心情大好。
      “自朕继位以来,西北之患已困扰我朝二十年之久,去年我朝重创西北蛮夷,收复西部十三城,朕虽崇尚文治,却不忘继承祖宗马上得天下之训。今早朕去大名寺祭拜先祖,一路所见皆太平安乐,一派盛世,心中甚慰。朕早知我朝如此物华丰富,繁富强盛,当视边境夷患如蝼蚁牲畜般逐杀之……”
      赵珩难得兴致高昂,在台上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台下,沈穆站在东侧之首,听着皇帝陛下把牛皮吹上了天,真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既然如此“繁复强盛”,怎么之前每次他要军粮时批复都是“国库空虚”,“国库空虚”。排场弄得这般大,还不如省下钱来让他拿去补偿死去将士的妻儿父母。

      “……沈爱卿,好些日子不见,你的病可有好转?”
      赵珩正说着大话,忽目光转向台下的沈穆,冷不丁问道。

      沈穆心中无语,赵珩前日“下令文武百官一律不准请假,若是患病,抬也要抬到猎场”,明摆着冲着他说的,他还能说不好吗?

      “谢陛下关心,微臣的病已大好。”他躬身道。

      赵珩满意地点点头,“既好了,就快些上朝,也好替朕分担些。”

      “……”沈穆没吭声,心道:上朝办事全被索行简牵着鼻子走,能分担个屁。

      赵珩又道:“朕不喜刀剑,你既是朕钦点的大将军,是朝中武官之首,这开场仪式便由你代替朕做了吧。”

      赵珩所言的仪式,便是用这把太祖开国所用的黄金弓,射出这重达三斤的黄金剑,站在百尺外正中靶心,围猎方算正式开始。

      沈穆却不接,跪道:“武官之首臣万不敢当。索丞相德高望重,有他兼任着枢密使,统领武官,臣岂敢自居武官之首。”

      赵珩脸色有些泛黑,他九五之尊,好容易主动开口给他个台阶下,他还敢给朕摆脸色,简直岂有此理!这厮这些日子在家闲着,怎么傲气却一点没消!

      他盯着沈穆看一会儿,见他恭恭敬敬躬身跪着,大有“不把索行简从枢密院调走,这箭我打死也不射”的架势。

      “也罢,索相兼了这么多年武官之事,也是时候该歇歇了——你这三朝元老总在头上压着,也难怪后辈们办事总放不开手脚。”赵珩看向索行简,语气温和,“索相认为如何?”

      “陛下说的是。”索行简难得十分大方,顺从应下。
      这些日子的冷战总算是勉强胜利了,沈穆也高兴给皇帝陛下射箭装威风。
      他接过弓箭,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沈穆呀沈穆,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为了做官的事,脸皮子都不要了,当真堕落!

      那箭锋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金芒,他拉满弓,箭出如流星划过,正中靶心。四方顿时一片赞叹。四面卫列着的禁军中,许多都曾是沈穆的部下,若非此刻纪律再身,他们定要当场给自家将军拍手叫好了。
      箭中靶心之时,则围猎开始!
      “只要是猎场上所有的活物,一律可猎杀!”赵珩一挥宽袖。
      不知道为什么,沈穆觉得赵珩的神色有些神秘。

      伴随着马鸣声沸腾,众人立刻向四方开拔。

      耶律希作为质子,自然人微言轻,站在藩王最后排,离靶心最近。他清楚地看见,那靶心正中竟是一枚图腾,乃是他们西北千百年来奉为神明的乌鹰。
      而那黄金箭飞过数百尺的仪仗场,“倏”的一声正中靶心,正正穿透那乌鹰的头颅。

      在调转马头前,耶律希看向沈穆,却发现沈穆也正盯着他自己。
      耶律希眯起眼睛,笑了笑,将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杀”的动作。

      狩猎至少也要两个时辰,仪仗场看守的士兵也无聊起来。
      沈婉君觉得无聊透顶,幸好自己站的位置甚是偏,这会儿东南乐台上正在奏乐,没人注意这边,她便找机会偷偷溜走了。
      走了没几步,便见前方有一间帐篷,外观甚是华丽,她便起了好奇,偷偷掀开一角,往里头探去。

      帐篷内,两个侍女正在擦拭一把古琴。

      “轻点!这可是先皇的梅妃留下的古琴,容贵妃等下可要用它向陛下献曲呢!”

      “是吗?”

      “对啊,而且娘娘今日要弹的还是陛下最爱的《寒梅曲》没。贵妃这次若是赢得陛下赞赏,咱们都少不了赏赐的。”

      “好了!涂上了柏油,果然看起来愈发精巧了。”

      “走,咱们先到贵妃身边候着曲去,等会儿再来拿吧。”

      两名婢女把古琴用绸布盖好,便离开了。

      沈婉君从门帘后钻出来呢,眼珠子一转,心里冒出个主意来——既然是跟索八婆有关,她怎么舍得白白离开呢?

      之前放火烧她的事还没找那八婆算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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