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Pavilionn

29、以身为饵痛惊心

　　索朗轩在京城有好几处私宅，沈穆找到大半夜，才找见楚玉离所在的那处。

　　他破开屋门的一刻，就知道一切都迟了。
　　索朗轩被杀了。
　　他被一柄极薄的刀片割断了喉咙，直挺挺地死在楚玉离身上。

　　室内一片狼藉，衣衫被撕成碎条，揉乱堆在地上。

　　沈穆勒令所有人离开，自己关上屋门，慢慢走上前。
　　楚玉离的双手依旧被反绑在身后，想来是索朗轩在床上依旧提防着楚玉离，怕他像小时候那样偷偷藏着刀，干脆把他双手反绑了起来。怎知楚玉离早把一柄薄刃藏在齿间，趁索朗轩神志迷离之时，一刀送进咽喉。
　　楚玉离浑身上下一片狼藉。
　　沈穆忽然想起之前听说的某些传闻，索朗轩曾经活活把一位女子在床上折腾至死，一想到这里，沈穆就觉得胸腔里沉闷，喘不过气来。

　　鲜血顺着索朗轩的脖颈，一直蜿蜒爬行到楚玉离裸露的肩膀上，让他的上半身都浸泡在血腥里。

　　沈穆原本以为楚玉离昏过去了，他轻轻走上去，把楚玉离腕上的绳索解开，手因为颤抖，解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就在这时候，楚玉离却慢慢偏过头，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琥珀色的瞳孔，杏仁状的眼尾，煞是好看。他静静地仰着头看沈穆，修长的脖颈就那样裸露着，上头满是吻痕，也不遮拦一下，长长的乌发倾泻着披散开，有几缕垂到了床下。楚玉离看着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那一刻沈穆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的握住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来做什么？”楚玉离软软的笑着，脸上有还未消退的潮红：“来看我作为一个婊子的真正面目吗？那么如你所见，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沈穆喉咙一滚动，声音沙哑，半晌才说出话来，“血太多，我……咳，我带你回去清洗一下。”

　　楚玉离没有理会，只是轻轻动了动被捆久了的腕子。手腕上有绳索勒过的捆痕，以及三道已经愈合的伤疤。楚玉离盯着那三道伤疤，淡淡的笑着。

　　“真矫情啊，之前还总是为这些事寻死觅活的。”楚玉离看着沈穆，笑着摇摇头，“本来也没什么，他要我的身子，我要他的命，怎么说也是我赚到了……沈穆，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楚玉离咧开嘴笑起来，笑得他浑身都在痉挛。楚玉离先前把刀藏在嘴里，口腔内早被划出无数细小的口子，他一说话，唇齿间就有血渗出来，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布满了下半张脸，让他看起来有些疯癫而恐怖。

　　“起初他还留了些力气掐我脖子，可掐了一会儿，我还没死，他自己就先断气了。他还真是舍不得死啊。……沈穆，我现在痛快得很——你哭什么？”

　　“要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我真恨不得和他们每个人都睡上一觉，哈哈哈……”

　　沈穆不忍再听下去，“别说了……”

　　楚玉离自顾自笑道：“你没看见他临死前的样子——张着嘴不停喷血沫，像个死狗一样嚎叫着，到最后还骇的失了禁，热乎乎的流到我腿上，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索家二公子也有这么肮脏的一刻，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别再说了，玉离，别再想这些事了……”

　　沈穆碰到楚玉离的手，楚玉离却立刻缩了回去。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瓷白的胳膊弯曲着搭在脸上，右背的蝴蝶骨隐约可见。他全身都在痉挛，嘴角却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沈大人，您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还请离远些，小心被我碰到，弄脏了您的衣服。太脏了，我现在……实在是太脏了。”

　　楚玉离怔怔地捂着脸，浑身都在不正常的痉挛着，他却浑然不知一般，嘴里一直喃喃低语，“太脏了，我实在是……”

　　那声音忽然断在唇齿间，楚玉离被拥进了一个怀抱。他就这么赤身裸体，带着满身污秽，被沈穆死死抱进了怀里。

　　“没关系，我帮你洗掉，洗掉就干净了。”

　　沈穆抱的那样紧，温热的体温毫不保留地涌进他体内。倏然间，楚玉离心里的某些情绪就仿佛泄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那情绪闷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的意识仿佛在澎湃的海浪上沉浮，下一刻就会被一个浪头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楚玉离迷迷糊糊的想，此刻若能就此死在这怀抱里，倒也知足了。

　　*

　　沈府后院的盥室里，沈穆命下人加急烧了一池子热水。室内热气蒸腾，白气氤氲，让人的视线有些迷糊不清。

　　楚玉离浑身淤青，被沈穆抱入水中时身体一阵痉挛，吓了沈穆一大跳。却见他双眼依旧紧闭着，似乎是疲惫到极致而不愿醒。他的嘴角、耳廓、肩膀上布满了咬痕，让沈穆觉得，索朗轩当时简直是要把他生吞活咽了。

　　他感觉到沈穆在帮他清洗身体，他没力气拒绝，潜意识里也不想拒绝，只任由自己浑身瘫软，让那些污秽都弥散进滚烫的水里。

　　他感觉到温热的水一遍一遍滑过他的皮肤，这时候，连下腹的剧痛也感觉不到了，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踏实。

　　沈穆一遍一遍用水冲洗他的身体，但淤青和齿痕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洗净的，沈穆怕他着凉，只能先把他身体擦干，帮他穿上衣服遮挡住身上的淤痕，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回自己房内。

　　离开温热的水，下身的疼痛感重新袭来，楚玉离在昏迷中依旧眉头紧蹙，双手紧紧捂着小腹，侧身蜷缩在床角。
　　沈穆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打开他弓着的身体，只好让他趴在自己腿上，自己轻轻揉他的肚子。很久以后才慢慢打开他的身体，让他得以平躺在床上。

　　他好容易不再弓着身躯了，但浑身上下依旧在剧烈发抖，就像着了风寒一般。沈穆摸摸他的额头，并不发烫，也不敢胡乱用药，只好用被子把他裹起来，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逐渐停止痉挛，安稳睡去。

　　“别怕，玉离。”沈穆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没事了。”

　　窗外幽淡的月光漏进来，像残雪一般，让人心中发冷。夜半东风骤起，院内的梧桐树枝桠摆动，沙沙作响，遮掩了沈穆那声极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