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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面若冰霜心似水 ...

  •   楚玉离正在屋子里等着沈穆。

      沈家到底是曾是百年世家,府内布置比李子默府上精巧讲究得多。尽管楚玉离这些日子住的不是主室,依旧装饰清雅。屋内点着清幽的山桂熏香,窗边的空墙上挂着颜鲁公墨迹,乃是沈穆父亲生前的收藏;窗边的楠香木架上摆着白玉比目磬,还有一先皇所赐的西洋挂钟,被随意地摆放在角落里。

      楚玉离就静静坐在靠窗的花梨木桌前,衣着素净,乌发用一根银色锦带半束起来,沉静的曦光里,他的侧颜宛若玉雕。

      “咳,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沈穆将装了玉冠的镀金匣子放在桌上,自己在一旁很自然的落座,“我早上凑巧路过德化坊,顺便给你挑了件小礼物。”
      “打开看看。”沈穆笑眯眯看着楚玉离,越看越觉得这玉冠适合他。

      楚玉离静静坐着看了一眼,却并没有伸手去打开。
      沈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楚玉离动作,感觉他有点奇怪,便问:“我听管家说你今早上也难得出府去了,去干什么了?”
      楚玉离抬起头看向沈穆,他那双眼睛真是好看,乌黑沉静,晶莹透彻。他看着沈穆,淡淡说:“沈穆,我今日特地等着你,就是向你道别的。”

      沈穆一下子愣住了。
      他眨眨眼,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在我这呆的不舒坦么?”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沈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行,那你告诉我,你今后要去哪儿……回并州?还是留在京城?”

      “不管你的事。”
      楚玉离的音色偏冷,“我的腿已经养好了,你我过往恩怨已销,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

      听他突如其来这么一句不留情分的话,沈穆无声皱起眉头,食指不停地在梨花木桌上敲着,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看不出此刻是何心情。
      “我听凌若说,你早上去了趟玄清街,”沈穆直勾勾看着楚玉离,沉声问,“你是不是去找武德司的人了?”
      楚玉离却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派人盯着我了。”

      沈穆自顾自想了想,盯着楚玉离的眼睛,猜测道:“前些日子武德司发了悬赏告示,说是皇后的亲弟弟无端被下毒害死了,请寻谁能找到死因,查明真凶。正巧今儿早上那告示被人揭了——不会是你揭的吧?”
      楚玉离抬起眼眸,“是。”

      沈穆:“以往这些私家小事,如何能惊动武德司的人查案。你可知皇后的幼弟经常和索家二公子在京厮混,这是韩则庆在借皇后母家的势力去暗中查办索家的人,你清楚吗?”
      楚玉离:“我就是冲着索家去的。”

      “你要替李子默报仇?”沈穆眯起眼,“那日在牢里,李子默对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
      “我不光是为他报仇。”楚玉离吸了一口气,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说着,慢慢往屋外走。

      “楚玉离!”沈穆在他身后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楚玉离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窗外隐约有鸟雀声叽叽喳喳,屋内却一时沉寂。

      沈穆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怒气,一字一句诘问道:“我知道你看不过索党的人,京城里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毛头小子出风头了。你见识过索党的手段吗?连皇上都要忌惮他三分,你单枪匹马的怎么和他们斗?你以为投靠了武德司就得了帮手,可你知道那个韩则庆笑里藏刀的又是个什么浑东西?这么些年有多少官员都被索家弄得满门抄斩不得好死,你知道吗?”

      楚玉离慢慢转身看着他,“我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我怕什么。”
      “你小子就这么想找死?”沈穆指着他的鼻子,“你今日敢走出这个门,我……”
      “你就怎样?”楚玉离轻轻问:“我若执意要走,你难道还要再把我的腿打断一次吗?”

      沈穆脑壳抽搐几下,心里莫名一阵绞痛。一气之下打断楚玉离的腿,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混蛋的一件事,沈穆对此懊悔不已,这才掏心掏肺的想要弥补。然而沈穆知道,无论如何错已铸成,伤害已经留在那小子心里,怕是难以抹掉。

      楚玉离逆着光站在门口,神色淡淡,沈穆恍然间又想起在马车里的时候,楚玉离划破自己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肯喝药。当时他的神色也是这样,淡淡的,但骨子里透出的倔气自始至终也没有改变。
      那时候沈穆还能逼着把药给他灌下去。可现在呢,难道真的要再打断他的腿把他锁在屋子里吗?
      沈穆觉得头痛欲裂。

      裴茗听见屋子里的吵闹,忙推门走进来,心里纳闷,怎么好端端送个生辰礼物就吵起来了?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裴茗挥着手做和事佬,“有话好好说……”
      “你给我闭嘴。”沈穆烦躁地打断了裴茗。

      楚玉离看着沈穆,语气平静,神色却冷若冰霜,“沈穆,你别以为这些日子你假惺惺的照顾着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忘不掉你当初让我遭的罪,忘不掉这些年他们让我遭的罪!……我若不死,就该他们去死。”
      他说罢,掀开屋门内厚重的帘子,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这小子在说什么混账话……”裴茗愣楞的看着楚玉离远去的背影。
      “由着他去吧。”沈穆狠狠掐了掐眉心,“让戴凌若暗中护着,千万别让他出事——那个王镖不是也被调到武德司了吗,楚玉离这小子若是真进了武德司,他有什么动作让王镖立刻报给我。”

      他一把年纪了,倒是不会被楚玉离一顿话给激得失了理智,很快平静下来,觉得楚玉离的反应有些奇怪,便对裴茗吩咐道:“你去暗地里查一查,楚玉离这小子——或者他幼时双亲好友之类,和索家的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瓜葛纠纷。”
      裴茗点头应下。
      沈穆静立在窗边,长长叹了一口气。春光稍暖,可风刮在身上,依旧刺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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