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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   最近侯建每天都会来大理寺转一圈。胡志全也还算配合,也准许他带些东西,只不过每次探监的时间都只能固定在午饭后未时一刻,只准他把东西递进去,简单说几句话就走。

      虽然楚玉离没给他好脸色,但他却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总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带些小物件,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本闲书,或者糕点。把东西放在桌案上,也会絮絮叨叨跟他说几句话,虽然楚玉离基本没回应过他几个字。他今天下去去看,楚玉离似乎不再咳嗽了,也没有发烧,只是精神依旧不太好,不过想来没有大碍,便放心离开了。

      刚出大理寺,就看见外头有个人影,正是张忠祥。

      “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怎么样?”张忠祥蹲在大门外的石狮子后头,像个准备踩点行窃的贼。

      “挺好的啊。”

      “放屁。”张忠祥说,“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你知道那个扬州来的特使是谁吗?”

      “谁?”

      “闫瑞!”

      “之前武德司那个?”侯建惊道。

      “是,你也知道,他那只手是谁给砍掉的。”张忠祥道,“他这回来京城,估计就是冲着报仇来的,你想想,他呆在大理寺牢里,日子能好过吗?”

      听了这话,侯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又摇头道:“不可能,我天天去看他,他都挺好的,没什么伤,也没跟我说过有人把他怎么样啊。”

      “他那闷葫芦的性子,哪里会主动开口。”张忠祥道,“我总觉得不放心,还是亲自看看为好。”

      “您打算怎么做?”

      张忠祥早有准备,四周张望,确保四下没人,才掏出一个腰牌,“我已经让我手下打通了关系,每天早上辰时二刻会有人按时进去大理寺里送饭,这是腰牌,你偷偷扮成送饭的差役,去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

      侯建点头道:“也好。其实我也觉得他这几天脸色越来越差,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说罢,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颧骨,摇头道:“不成不成,我脸上有刺字,太扎眼了,人家一下就能认出来,还是另外找个人假扮吧。”

      张忠祥道:“我瞧着也就你脑子活道些,让其他人干这事,我不太放心。”

      “还再就找不出人了么?”

      张忠祥想了想,道:“罢了,老子亲自上阵吧。”

      侯建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上心了?”

      “别提了,沈柏安那没良心的,拍拍屁股就去西北了,把人家一个人留在狱里不管不顾,活该他一把年纪了还打光棍!事到如今,我这做兄弟的总不能做事不管吧?”

      “……”侯建忍不住维护他们家主子的面子,道,“我们家将军吧只是比较内敛,其实每天都在问他的情况那字里行间的我瞧着呀担心的不得了。只可惜胡志全看得紧,我也不能经常去看他。不过话说回来,您进去可得小心些,里头守卫严密着呢,一旦被发现了,可是插翅难逃。”

      张忠祥道:“老子还要逃?老子堂堂一个御史大夫,那叫微服私访,深入调查内幕!整个朝廷的行迹我们御史台都有权力干涉监察,你懂不懂?”

      “懂懂懂懂懂……”

      张忠祥这人他可有所耳闻,少年时是个出了名的纨绔,科举没考上,后来仗着自己祖上的功绩,白捞了个御史台的职位,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也不知怎的平步青云当上了御史大夫,这下子飘的不得了,整天把“我们御史台”挂在嘴边。也不打听打听御史台现在的风评烂成什么样了!真好意思在那里掰扯!

      不过张忠祥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他非常仗义,爱多管闲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都爱插个手。侯建也希望他明日能再去看一看楚玉离,弄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张忠祥屈尊扮成了差役的模样,还特地贴了两撮小胡子来让他的气质更猥琐一点,他半弓着腰,拿着假冒的腰牌,端着竹盒,大摇大摆进了大理寺狱。

      他可没心思给其他人白白送饭,进去立刻把其他囚犯的饭桶扔到角落里,只带了楚玉离那一份,直奔最里头的内监。

      这里头光线可真差,又潮又冷,待久了只怕骨头都能僵了吧?哎呦,果然跟御史台的大牢没法比,瞧这铁栅栏,锈成什么样了,全结了蜘蛛网,也不派人来修一修打扫打扫,瞧瞧大理寺这几年的穷样,这么寒碜?
      还有,这牢里怎么这么弯弯绕?左一道墙右一条路,跟迷宫似的。

      张忠祥绕来绕去,差点迷了路,提着饭桶东奔西跑,胳膊都快拎断了,最后终于跟着换班的狱卒到了最里间。

      “送饭的送饭的,不好意思来晚了。”张忠祥掏出腰牌,抹了把汗。

      狱卒早饿得肚子咕咕叫,咒骂道:“迟了一刻钟了,你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不好意思啊,刚才走岔路了。”张忠祥点头哈腰笑了笑。

      “走岔路?怎么不把你给蠢死呢?”

      张忠祥额上青筋蹦了几下,心里恶狠狠道:你张哥屈尊给你送饭,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妈的嚷嚷什么?

      他提着桶,先把几名狱卒的饭菜拿出来摆好,这才掏出一个特质的饭盒,是给楚玉离送的。

      狱卒瞟了一眼,他们吃的是清汤寡水,里头那位却是四菜一汤,大鱼大肉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

      “操,那位一天到晚也不吃几口,给送这么好的饭菜,不是糟蹋钱么?”

      张忠祥道:“他怎么不吃呢?”

      “每天灌几大碗药,那味道苦的我闻着都想吐,哪还有胃口吃饭。”

      “等等,”另一个狱卒提议道,“我看这时候不早了,等下那个脸上有烙字的又要来探监,还是先把药灌了,把他的烧先压下去,省得他发现不对劲。”

      “说的也是。”这位狱卒说着,打开食盒提篮,端起最底层放着的一碗汤药,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张忠祥忙跟了进去。里头这会子太阳正好,光线不算太暗,他站在狱卒身后,看见床上隐约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似乎还没睡醒。

      狱卒端着药走上前,张忠祥也提着饭盒跟上,走进了去赶紧瞧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就傻眼了。

      只见楚玉离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奇差无比,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似乎发着高烧。关键是他嘴里不知为何被勒了几道麻绳,手脚也都被麻绳捆在床边,整个身体几乎是被固定在了床上,连翻个身都困难。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张忠祥心里的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嚷嚷什么?放下东西滚蛋!”狱卒瞪了他一眼。

      幸亏张忠祥能屈能伸,心里问候了这几人祖宗十八辈,面上立刻敛了怒气,笑道:“抱歉抱歉,没见过世面……”

      他刚刚嚷嚷了一嗓子,楚玉离却一直没醒,看来是昏迷了。

      狱卒手上动作不停,把他嘴里的麻绳解开,一手端着药,一手捏开他下巴,熟练的把药灌进他喉咙里。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反射的呛咳,越来越猛烈,就好像从肺腑最深处发出的振动。那狱卒急忙把他的下巴捏起来,但药汁还是难以避免的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流得满床都是。

      整个过程中楚玉离都没有睁眼,只是在药汁灌入喉咙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似乎是被那苦味熏到了。

      “操,又咳嗽,真难伺候……”狱卒把那碗药灌完,摸了摸他额头,还是烫得惊人,嘀咕道:“这人也真是娇贵,这么贵的药一天到晚喝着,烧还是退不下去……”

      他说着,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也不顾楚玉离还没停止的呛咳,自顾自拿起麻绳,一手捏开他下巴,又要把他牙关勒起来。

      “你干什么呢?”张忠祥冲上去把那狱卒推开,“你他妈看不出来,他喘不过气吗?”

      说着,忙托起他上半身,让他躬身对着床边干咳,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那一声声剧烈的咳嗽听得张忠祥心都快碎了,却见他一开始只是干咳,继而逐渐咳出一点带血的清痰,最后竟猛的呕出了一口血。

      这下子可把张忠祥给吓坏了,他摸了摸楚玉离的额头,只觉得烫得惊人,也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整个人都神志不清的,明明昨儿还好好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烧成这样?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轻轻拍打楚玉离的脸颊,轻声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很久以后楚玉离才微微睁了下眼睛,因为高烧不退,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睁开了一下很快就又闭上了。

      张忠祥忙拼命摇他,怕他就这么睡着醒不过来了。

      狱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早就是这鬼样子了,大惊小怪什么?”

      “人都烧糊涂了,怎么没叫个郎中来看看?”

      “叫了啊,开了这么贵的药,喝了几天的也不见好,有什么办法!”

      “那他身上那些麻绳呢?干嘛把他嘴捆上?又不是牲口,做什么这么虐待人!”张忠祥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这怎么叫虐待他呢?”狱卒理直气壮道:“你可不知道,昨夜他发高烧,要么就没完没了的咳嗽,要么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喊疼。半夜里我们一个不留神,让他逮着机会攥了个碎瓷片,把自个手掌划得血淋淋的,可吓煞我们了。你可不知道,大牢里像这种高烧不退神志不清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几位狱卒倒苦水似的,絮絮叨叨说道,“而且统领说他之前还咬过自己舌头,让我们把人盯紧了,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我们没办法,只好平日里把他绑起来,省得他闹腾。毕竟,他要出了什么事,还不是我们先背锅倒霉……”

      “他还咬过自己舌头?”张忠祥吃了一惊,轻轻捏开楚玉离下巴,果然看见舌头上一道没愈合的牙印,看样子是最近几天才咬出来的。

      一时间,他愣在原地,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对于北城那件事,他其实也大多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毕竟事情跟自己无关,而且城北贫民窟那些穷鬼混混,离自己的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也没法子感同身受。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楚玉离这样近乎垮掉的模样,想到他曾经多次在夜里难以自控的咬舌、自残,张忠祥才意识到,这件事给他的内心造成的打击,比外人想象中要大的多。

      很久以后,内心的心疼和酸楚终于转化为暴怒,张忠祥扯着嗓子吼道:“让胡志全滚过来见我!”

      “你你你你……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谁?老子是正三品御史大夫!”张忠祥把那两撮胡子一扯,狠狠扔在地上,“信不信我叫人掀了大理寺的牢房!操,什么玩意儿!欺负他孤身一人没人罩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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