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

      原本重感冒就会使人变得乏力,再加上楼安絮出门前又吞了一片感冒药,现在竟然无比嗜睡。

      在漫无尽头的等待中,她睡了过去,直到乔治医生回来也没有苏醒。

      “乔治,你回来了。”助手听见走廊里有轻微的喧哗声,便放下书跑出去开门。“怎么样,今天的手术?”

      乔治•谢仿佛一个长辈般拍了拍助手的肩膀,笑了笑:“还算是成功,不过病人的肿瘤已属于恶性,如果再晚送来一天,说不定就回天乏术了。”

      看得出来,这个脑外科专家显得非常疲惫,连续几小时的聚精会神使他的神经处于一个长期紧绷的状态。现在,总算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难怪今天进行了那么长时间……”助手叹了口气,早已替他泡好了茶,“乔治,下班后一起去吃饭吧。”

      没想到,一句话正中乔治•谢的下怀,他早已累得筋疲力尽,拖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看了看表道:“走吧。不过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叫我寄尧就可以。”

      “好的,谢医生。”助手到底还是个刚毕业的青涩学徒,无论做什么事都毕恭毕敬,循规蹈矩。

      —

      两人正准备走出办公室,却冷不丁瞥见依偎在棕皮沙发上的楼安絮。电光火石之间,令谢寄尧的刚刚松弛的眉头又不自觉的皱紧。

      “她……”只是一个人称代词之后,让他迷茫道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是某个杂志社的记者,硬是要采访你。已经等了一个下午了。”

      “哦。”谢寄尧一边冷静地应了一声,一边却将方才跨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

      初春时分,Y城的大气层中却还是透着瑟瑟的寒风。夕阳陨落的傍晚,即使是点着明亮的白炽灯,还是耀不过那西天的万丈余晖。

      百叶窗截取的道道残阳如血,好像彩妆打在楼安絮的脸上,她的身材其实很娇小,中等个子,巴掌大的瓜子脸,白到可怕的皮肤映衬着紧抿的点绛唇,似有万千秘密不可诉说的苦楚。

      这些年,她的确是消瘦了许多。原本还算是有些肉感的模样,如今怎变得弱柳拂风。特别是生了孩子之后,其他女人都身材走样,变得体态丰腴,她倒好,愈发的骨骼分明。这会子又病的七荤八素,活脱脱一个病怏怏的林妹妹。

      楼安絮就这么静悄悄地蜷缩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就连每一寸指尖都显得那么老实,微卷的长发包裹着她的脖颈,俨然成了一条天然厚实的围巾。

      这样的姿势多美好,好到让坐在对面的某一个人迷糊地以为他们可以回到从前。

      如果可以聚焦定格,他多么希望这个期限是一生一世。

      —

      谢寄尧一言不发,直视前方,就像没有任何焦距。但其实他自己最清楚,此时此刻,连呼吸里都渗透着楼安絮的名字。

      助手已经下班回家,医院里也开始换班值夜,但唯一不变的是这安静的气氛,静的可以听见楼安絮微弱的喘息声和他急促的心跳声。

      谢寄尧顿了顿,最终还是站起来走上前,在她的额前探了探。不一会儿又抽开了手。

      烫的惊人的温度,据他判断,应该超过39度。病得那么重,居然也不打针不休息,还跑到这里来充好汉。她到底是想怎么样,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保持着这样“危险”的性格?

      争强好胜,一意孤行,倔强偏激。

      可是,这些不是也正是他所预料的么,他不是吃定了她这股蛮劲,才煞费苦心地请君入瓮,明明就知道她作为知名杂志社的相关记者,一定也会参与其中,却就是深藏不露,欲拒还迎。

      终于还是激将了她的决心。

      只是,谢寄尧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一招“苦肉计”。

      —

      离开到底是折磨,还是为解脱。

      或许为了纪念一段爱情拥有过,无情人太多,如果真是天意弄人,他又怎么能逃脱?

      七年前,即使知道是昙花一现,但毕竟绽放过。

      谢寄尧永远记得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楼安絮的情景。也是这样的花团锦簇之时,那一年Y城的春天来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早。而他们Z大作为全国知名大学,开学的时间自然也要比其他地方早。

      当所有人都还在抱怨着假期太短,被窝太暖的时候,谢寄尧已经抱着笔记本走进了阶梯大教室。

      新学期伊始,又到了选修的时间。因为他报的晚,就被挤到文学赏析课,可想而知,让一个医学系的理科生去听学校最最专业的刘教授传授文学知识,真真是一种精神的折磨。

      谢寄尧因为要孤军奋战,常常临阵翘课,或许干脆不去报道。终于拖到了快期末,为了学分,他只能硬着头皮挤进教室滥竽充数。

      而与之相反的是楼安絮,她学的是新闻系专业,刘教授又是他们系的重磅人物,于公于私,他的课絮絮是决计不会缺席的。

      于是,这两个即使在学校相向而行也不会互看一眼的人,就这样阴错阳差地产生了了交集。

      —

      其实,楼安絮觉得每星期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刘老师这儿报道也不失为一件坏事。他博学多才,讲课又风趣幽默,天马行空,主张学生踊跃提出自己的看法,这样的课就当放松心情也好。

      这一次,刘教授讲的是汉赋与琴律,就顺带提到西汉才子司马相如,他和卓文君的爱情佳话一直为后人所津津乐道,于是,刘教授兴致盎然地说:讲了这么多,我想请在座的同学谈一谈自己对卓文君夜奔司马相如这个爱情故事的看法。”

      一言既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看着刘教授信步走下讲台,渐渐向着同学走去,大家就知道他又要即兴点名了。而正在研究这脑部头骨构成的谢寄尧更是恍恍惚惚,祈祷着千万不要叫到自己。

      “来,这位男生,看你若有所思地样子,想必一定有什么高见。”刘教授习惯用手指关节敲击同学的桌子,发出响亮的叩击声,在这一句“高见”之后,谢寄尧万般无奈地站了起来。

      为了学分,为了奖学金,他绝对不可以冷酷地说一句“我不知道”就草草了事。那一刻,谢寄尧只觉得那些陌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他们似乎在审视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物,或窃窃私语,或暗自偷笑。

      略微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他便底气十足地说:“老师,我觉得司马相如的爱情根本不足以称道。”

      话音一落,让方才的喧哗戛然而止。

      “哦?怎么说。”刘教授顿时来了兴趣,又退回到讲台上。

      “司马相如虽然才名横溢,但是他家境贫寒,也不曾为官。经县令推荐应邀来到卓王孙家里赴宴。卓家富可敌国,卓文君又生的花容月貌,颇有才华。所以我结合种种因素,都觉得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实际上是在琴挑卓文君,并且劫财劫色。男人都是花心的动物,如果他们感情够深,那么为什么后来他得势之后,就有了纳妾忘恩的念头呢?”谢寄尧其实对古代文学没什么研究,他这些见解也完全就是一家之谈,既然教授不幸点中了他,那么就随便说说呗。

      他怎么知道他的信口胡说,会引起接下来一连串连锁事件……

      首先是让刘教授目瞪口呆,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独到见解的学生,激动之余还不忘问道:“这位同学,你的见解很勇敢独特,请问你是那个班的,我要给你记一下。”

      “医学系谢寄尧。”他面不改色地回答,心中却暗喜着来得勤不如来得巧,这下学分算是有着落了。

      —

      谢寄尧在刘教授的赞许下重新坐下来,继续思考着关于头骨的构造。而不远处的座位上,贺春天正无限花痴的感叹着:“极品啊极品,絮絮,你不觉得他的侧面很完美么?瞧瞧这三庭五眼,这黄金分割,尤物啊尤物。”

      楼安絮正听得认真,冷不防不解风情地应道:“想不到你对素描也这么有研究?”

      “呃。这不我弟弟最近在学画画,老师有来家里教课,我就跟着耳濡目染一下嘛。”贺春天迥然一笑,突然意识到什么,“唉,不是啦,絮絮,我在和你说正经事,这个医学系的帅哥,真的很不错诶。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没想到,一句话正撞了楼安絮的枪口上:“考虑个头,一看就是个哗众取宠的脓包。什么年代了,还玩冷酷。我倒是想问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见解是怎么让他杜撰出来的!”

      火药味十足的抱怨。贺春天瞥见她说完以后,恶狠狠地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上了“谢寄尧”的名字,然后再重重地划上两道叉。不由的,春天倒抽了一口凉气。

      —

      原来还以为楼安絮只是随口一说。因为她一向来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拥护才子佳人的传说,更拥护爱情的至高无上。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发点牢骚。

      没想到,一下课,楼安絮便夹着书包大步跑出了教室,把贺春天甩得老远老远。

      “絮絮,等等我啊!”待到贺春天气喘吁吁地追上楼安絮的时候,发现她正大义凛然地站在谢寄尧的对面,气势汹汹,大有壮士扼腕之举。

      据目测,她的额头才到他的胸口,一个娇小玲珑,一个高大伟岸。怎么看絮絮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架势,是要打架?

      贺春天灰头土脸地走上去,刚要拉扯走楼安絮,没想到她先发制人道:“谢寄尧对么?你到底凭什么去侮辱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

      对方正急着回寝室,头也不抬一下便冷静地说:“不凭什么。还有,同学,现在已经下课了,请让一让。”

      “不凭什么是凭什么?我告诉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读过《史记》,读过《汉书》么?你会背《凤求凰》么?你知道《怨郎诗》么?”楼安絮咄咄逼人,看起来无比激动。

      当时谢寄尧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女疯子,打从心里就不想与她有瓜葛,怎奈何他的沉默换来了楼安絮的喋喋不休:“看来你也可能体会到什么叫‘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了。只有你这种不懂感情的人,才会觉得卓文君的私奔是一场千古的骗局,你不会明白有时候输比赢来的更加漂亮。”

      她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讲着,仿佛真的把谢寄尧当成了自己的听众,从初识到最后终老,一直都绘声绘色,还引用了许多诗句,直到让谢寄尧心服口服为止。

      那时夜幕四合,只有路灯发出朦胧地光,谢寄尧低头不语,始终都不敢看一眼对面的女孩,更别提了解她的音容笑貌,高矮胖瘦。只是记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挥之不去。很多年以后,他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寻找着这一种香,但似乎那成了他的独家记忆和她的个人专属。

      直到此刻,坐在楼安絮的对面,这股久违的味道才重新扑鼻而来,不浓郁不连贯,若即若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她真的说错了,他怎么可能不懂得爱情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