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疑云》岳陵暮雨

5、第 5 章

　　亦琳拖着行李，这时候是清晨，山中起了薄薄的雾，薄薄的雾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问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曲折山路，姐妹两人坐在一辆车上，亦如驶着方向盘，一言不发，这是亦琳少数感受到亦如脆弱和无力的时候，强势如她，也避免不了这样的时候。
　　“要不去母亲那里住几天？”亦如开口，“这几天我在集团很忙，也没有时间顾你。”
　　不愧是工作狂人，都到这个时候还是想着工作。亦琳心说，一边口头答复亦如的话，“我都四十岁了，当然能照顾好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亦如不置可否地沉默，车内继续恢复寂静的氛围。
　　“要不我去黄诗游家吧。”亦琳道，“她在曼谷也惯寂寞的，兴许我可以去陪陪她……”
　　亦如显然怔了怔，好像在隐瞒什么秘密一样，过了好久，她慢慢说：“现在别去，黄诗游被她老公家暴了，你还是不要去为好。”
　　亦琳惊讶地长大了嘴，“他们不是各玩各的么？她老公怎么会？”
　　“两家的合作不好，做生意不顺利。”亦如淡淡地回答道，“所以她老公看她不顺眼。”
　　亦琳唏嘘，还好她当时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嫁回曼谷的豪门，她的性格只会比黄诗游渴望自由千倍万倍，如果她嫁了曼谷的富豪，只怕今日情状不会好过黄诗游半分。
　　她想起，姐姐曾经也是嫁过的人，1991年的夏天，26岁的路亦如一袭白纱，为家族利益而嫁给同乐集团的太子，16岁的自己从美国飞回曼谷参加姐姐的婚礼。
　　还记得那天，她问姐姐，“亦如，你会快乐吗？”
　　亦如没有说话，眼神里满是对不确定未来的惆怅和迷惘。
　　再后来的事情……亦如放下了路氏集团的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可短短五年光景，太子便被拍到约会女明星，而姐姐也被推上封口浪尖。
　　亦如毫不犹豫地离了婚，再次回到了路氏集团，也是在那时，21岁的路亦琳，遇见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
　　“不许去打搅黄诗游，听见了没有。”亦如的话语将亦琳拉回了现实，“这趟浑水你自然是能不趟就不趟得好。”
　　“嗯。”亦琳小声答应。
　　“干脆在曼谷帮你买房好了。”亦如道，“反正你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回去纽约，你说呢？”
　　亦琳摇摇头，“我不想在曼谷常驻，这不是属于我的地方，等父亲丧事忙完，我就要回纽约了。”
　　“你忘了你来曼谷是来做什么的吗？”路亦如脸色一变，“明太太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不争，咱们只会被她吃干抹净。”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务必不能被明太太抓到把柄。”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屋内的气氛令人有些压抑，感觉好像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紧紧抓住手机，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漠然的面孔，她知道他从未将她看作正妻对待，可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她不禁想，这个孩子也要跟自己一样，一辈子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下去吗。
　　罗嘉甯看着手机提示银行户头的一笔一百万美元的转账，笑了一声，随即流出眼泪来，这个孩子，也被认为是商品一样换来金钱交易。
　　可是如今她又能如何？没人能够帮助她，黄伟安只当是玩物并不真心对待她。
　　有那么一瞬，她突然想，孩子没了就好了。
　　门突然被打开，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还未等嘉甯来得及反应，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秦美玉挑衅地看着她。
　　“听说你怀孕了？”秦美玉一挑眉，“伟安的孩子？”
　　嘉甯静静看了秦美玉一眼，没有说话。
　　“到底是不是。”秦美玉用手推搡着嘉甯，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别妄想了，哪怕你生下孩子，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正房的！”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要成为正房。”嘉甯慢慢开口，“是你自己想成为正房但没有办法生下孩子所以把怒气都撒在我的身上吧。”
　　“啪”又是重重的一耳光，“你这个狐狸精，你听好了。”秦美玉的脸慢慢靠近，“你这样的贱货，是永远不可能登堂入室的，这辈子都是!生生世世都是！”
　　罗嘉甯瞬间应激地推开秦美玉，“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情妇能有什么身份。”罗嘉甯说着反手抽了秦美玉一个耳光，两人扭打在一起。
　　“你这个贱人，跟你的孩子都下地狱吧！”秦美玉用脚狠狠踢了一下罗嘉甯的肚子。
　　嘉甯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随后血液从衣服的间隙处渗透了出来，秦美玉也呆住了，“怎……怎么……”
　　罗嘉甯惨淡一笑，“满意了吗，准黄太太？”
　　亦琳缓缓看着嘉甯睁开双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告诉嘉甯孩子没了这个噩耗。
　　“嘉甯醒了吗？”亦琳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人没事就好。”
　　“孩子没了吧。”嘉甯叹了口气，“你原是不用这样避讳，没了就没了，不来到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我这样的母亲，或许，不是件坏事。”
　　“你想怎么处置秦美玉？”亦琳道，“黄伟安和黄诗游都知道秦美玉的所作所为了。”
　　“可秦美玉现在也没有受到惩罚，不是吗？”嘉甯无奈地笑笑，“所以要我去榨干黄伟安对我的最后一丝愧疚，撒泼打滚去换取秦美玉的一点点失去吗？”
　　亦琳哑口无言，她无法否认，嘉甯是对的。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还要继续这样的生活吗？”
　　“还能如何。”嘉甯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阳光，“我离开这里，在别处还能活得下去吗？”
　　而后，她突然崩溃失声大哭起来，亦琳，我也不想的，我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对我的生命感到无比的抱歉跟耻辱，你以为我跟黄伟安上床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你以为我不厌倦演艺界肮脏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吗？可是我没有办法了，亦琳……我适应了住在车水马龙城市中心的公寓里，我适应了这样金丝雀一般的生活，我没有办法离开这样的日子，我极其痛恨、厌倦着这样的日子，却又依恋、渴求着它。”
　　窗外的风吹落了一片叶子，让它缓缓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