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疑云》岳陵暮雨

3、第 3 章

　　亦琳的大学老师说可以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助亦琳在纽约的各大名报上投稿，让亦琳先等消息。
　　亦如这些天忙着公司的事情要打理，一直是住在她自己河景的豪宅内，留亦琳一个人住在装有父亲灵柩的宅子里面。
　　亦琳对此颇有微词：“你怎么能让我跟那个老妖婆住在一起？她会害死我的。”虽然一直没有回来曼谷，但因为利益冲突的问题，她对尚未见过几次面的明兰英有些忌惮，这个年龄只比亦如大三岁的女人，在父亲的后半生中是很受宠的，生下一个儿子，因而一直住在这栋价值2500万美元的宅子里。
　　亦如毫不留情地直接打断妹妹：“所以呢？她害你，你就不会防着么？皇后学院的高材生诶，这要是做不到索性一头撞死好了。”
　　亦琳噤声，但以一种十分幽怨的眼神看向亦如，亦如顿了顿，然后缓和了语气说：“好了啦，让你留在这是要守着明兰英，替我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不对的马上跟我说。”
　　初春的曼谷已经开始有些燥热了，稍微厚一些的衣服穿在身上久了就会开始出汗，这点跟在春天还有些冻人的纽约十分不同，亦琳披了真丝薄纱的长袖，坐在阳台上看起报刊。
　　“路小姐，明太太问您晚上想吃些什么，她亲自下厨去做。”温然笑盈盈地说道。
　　“不用了，我晚上一般不吃什么东西。”亦琳摸摸温然的头，看着眼前出落愈发靓丽的女子“你今年十六岁了吧，真快呀，上一次回来你只有那么一点小。”
　　“十年了，只有路小姐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温然学着大人模样笨拙地奉承着，让亦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哎哟，我们温然，到底是长大了，说起话来也跟以前不一样。”
　　“可不是。”温然炫耀般调皮地眨眨眼，“我在学校可是头头呢。”
　　亦琳的心下意识地抽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和曾经高中时期被几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生霸凌过的缘故，她碰到这种事情本能地闪躲，她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那个画面，但那画面无孔不入，从慌张和惊恐的缝隙之中慢慢渗透进入心灵，一路流淌，直到流到最深的地方。
　　她痛苦地看见那些女生将年幼的她团团围起，把她推倒用脚践踏，口中骂着下流的英文，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耳光像皮鞭一般鞭笞着那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为此得了抑郁症半年，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谁也不见，学业也渐渐荒废掉了。
　　直到亦如得知此事，还在跟另一家公司博弈创投的亦如单枪匹马连夜从曼谷搭了最近一班机来到纽约，飞机落地还未合眼的她闯进学校走到事先调查好的女生面前掐住她们的脖子，警告她们不要再惹事。
　　“If you guys keep on bullying my sister, the only thing that you will face is death.”亦如冷静地望着那些女生的眼睛，那眼光波澜不惊，沉稳得令人感到可怕，正如死神的双眼，威慑而不含丝毫冲动的怒气。
　　也因为这次亦如在谈判上的缺席，她遭遇职业生涯罕见的失败，路氏集团被迫做出了两千两百万美元的让步，亦如为此也被父亲刻意疏远了两年。
　　亦琳拨弄着面前的刘海，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便岔开话题：“温然在曼谷的高中上学吗？”
　　温然摇摇头，接着说：“曼谷的私立学校学费很高，我一个管家出身的家境，是没有办法承担昂贵的学费的，公立我也没有办法考取，我在清迈上学，只是每年逢假日会来曼谷帮妈妈的忙。”
　　亦琳点点头，“只要好好念书，在哪里上学都是一样的。”
　　温然苦笑：“从小我妈妈就带着我东奔西走，我出生在底特律的贫民窟里，一岁半就跟着我妈妈去了孟买，五岁又到了马尼拉，一年以后又辗转来了曼谷，我的语言除了打交道耳濡目染的中文，其他都说不好，更别谈读书这件事了。”
　　“你这么聪明，不会学不好的。”亦琳笑着拍拍温然的后背，“你就没有想过，将来可以去纽约读书？”
　　温然喃喃道：“纽约？那是我可以去的地方吗？”
　　“为什么不可以，纽约的包容性可是很强的。”亦琳耐心地试着打开温然的心房，“你就不想去那里看看？看看纽约究竟是什么样子？”
　　温然一下来了精神，坐起身来，兴奋道：“路小姐，那纽约究竟是什么样子？对于我来说，曼谷都已经是超级大都市了，真的很难想象世界上有比曼谷更繁华的地方。”
　　“纽约啊……”亦琳双眼炯炯有神，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在纽约生活了三十八年了，纽约对于我是特别的，当然纽约对于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每个人对于纽约也是。”
　　“在纽约，不会有人关注你是谁，你的地位怎样，收入多少，也不会有人对你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大家都按照自己心里真正愿意的方式去过生活，经常能看到在街上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印象最深刻就是有一个中年男人穿上南瓜搭乘地铁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欢快地笑起来，亦琳接着又说：“纽约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从第一缕阳光投射在哈德逊河口的自由女神像王冠上开始，整个城市就饶有生机地运作起来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地方，时代广场电子板上每天都有无数新的令人震撼的巨幅海报，帝国大厦和华尔街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味道，那味道对普罗大众而言便是像冬日里的烤红薯一般令人着迷，远远闻上一鼻子便沁人心脾，圣诞节上第五大道的浓烈气氛会让你一秒钟爱上纽约，人们在那里聚集、欢笑、庆祝，好像世界上所有悲剧的事情都不复存在。”
　　温然向往地闭上眼睛，努力根据亦琳生动的言语凭空去设想出适时的画面。
　　亦琳心想，果然是还是小孩子，对大世界的期待和向往简直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啊，只不过自己无疑是十分幸运的，含着金汤匙呱呱坠地，轻而易举来到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来到的象牙塔中。
　　“好好念书吧。”亦琳站起身来，轻轻捏了捏温然的脸，“终有一天你会去那里的。”
　　曼谷的超商无趣至极，且货架上多为生冷的食品，不合亦琳的口味，亦琳只是敷衍从货架上粗略拿下些许黄油饼干和即食面，然后拆开包装坐在靠窗的位置吃起来。
　　正在清理货架一位金发碧眼的男服务生回过头，看了亦琳一眼，说：“It seems you cannot get used in the food there, are you?”
　　“Yeah.”亦如像找到知音一般兴奋地说道，“I am not the person who've stayed here for a long time.”
　　“You are a Newyorker.”男人笃定地说道。
　　亦琳不知道他从何得出这个结论，但他说对了，便道：“How do you know that?”
　　“I just know it.”男人自信地笑笑，便走开去做别的事情。
　　亦琳吃完了些东西便开始在超商里开始伏案创作要给儿童画报交稿的作品，尽管稿费跟亦如每个月汇给她的那些钱相比不堪入目，但她坚持让自己保有工作的状态，保持高质量生活的同时恬不知耻地让自己享有自食其力的感觉。
　　一个人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时间的存在，亦琳筋疲力尽地伸个懒腰，画完成了，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打开手机，12：50 pm。
　　亦琳惊了一下，而后发觉肚子也有些饥饿了，刚巧聊天过的男人走过来，拿出一盒刚刚热好的牛肉汉堡，丢在亦琳面前的桌上。
　　“Geese! You know I love it!”亦琳兴奋地尖叫出声，而后接着说：“How much?”便要掏出钱包付账。
　　男人挠挠头，“I just bought some outside.”并不是店内的食品。
　　亦琳不好意思地冲男人羞涩一笑，“Thanks!”亦琳大口大口的吃起汉堡，嘴里溢满了咸香牛肉的和浓厚芝士的美味。
　　从超商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了，亦琳习惯徒步上山，走进路氏豪宅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明兰英的儿子，明势宇。
　　尽管两人几乎没见过几面，但如父亲一般深邃的瞳孔还是让其一眼认出。
　　明势宇这时也回过头来，看到了原地怔住的亦琳，他呆了几秒，而后挑衅一笑。
　　“Long time no see, E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