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未婚夫的小舅舅》欢无涯

3、第 3 章

　　到了侯府门外，冯管事快速下了车，又伸手将赵景润扶下来。

　　“世子，请。”

　　冯管事礼貌地朝大门做了个横摆手势，便走上前为赵景润引路。

　　赵景润放缓脚步跟在后头，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脚下的白玉阶和大门两旁蹲着的金狮子。
　　饶是他来过多次，也仍会震撼于敬渊侯府门面的粗豪。
　　——只差把“有钱”两个字挂在门上了。

　　冯管事没有直接带他去见沐雪，而是把他带到了客厅。

　　赵景润等得有些心急，杯中的茶水都续了几次，敬渊侯夫妇却迟迟没有现身相见。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才得以见沐家人露面。

　　首先走进客厅的是沐雪的祖父，沐玄真。

　　沐玄真曾为内阁大学士，顶峰时距离首辅之位仅有一步之遥，后期虽放弃前程做了驸马，却也照样凭借过去的威望受人尊崇，不管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阁老”。
　　就连当今的首辅凌巍，幼时也曾师从于他。

　　赵景润瞬即肃然起身，朝沐玄真恭敬一揖：“沐阁老。”

　　沐玄真向他颔首：“世子不必多礼。”

　　说话间，敬渊侯夫妇也紧随而至。

　　赵景润便又面向二人，行晚辈之礼。见礼过后，赵景润就直接关心起沐雪：“侯爷，夫人，阿雪她——”

　　沐恒与柳叶君对视了一眼，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直等在客厅里的赵景润，忘记让下人将他带到沐雪的住处去了。

　　柳氏走到赵景润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景润，让你久等了。方才我和侯爷在雪儿房里陪她说话，忘了时辰，怠慢了你。”

　　赵景润摇头道：“夫人言重了。”又心紧地问：“不知阿雪跟夫人和侯爷说了些什么？她还好吗？景润在来的路上听冯管事说，阿雪失忆了，现下可有恢复几分清醒？”

　　见赵景润这般在意自己的女儿，一连问这么多，柳氏不由欣喜道：“看你这样子，定是等不及想去见雪儿。这样，我先让玉嬷嬷带你过去看看雪儿吧，晚些时候我们再坐下慢慢聊。”

　　赵景润点点头：“好。”
　　说完，便由玉嬷嬷领着去见沐雪了。

　　盯着赵景润远去的背影，柳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忍不住在丈夫面前感慨道：“雪儿昏迷了这么久，难得景润痴心一片，愿意一直等她醒过来。换作别的男子，恐怕早就等不起，着急退婚了。”

　　敬渊侯闻言轻哼了一声，他也望着赵景润离去的方向，苛刻道：“万一他早就想退婚，只是没这个胆呢？”说着，竟骄傲地捋了捋袖子，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本侯在盛京也算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谁敢退我女儿的婚，怕是不想在京城混下去了。”

　　柳氏：“……”

　　“哪有人如此揣测自己女婿的？你看看你这痞子样，还像个老丈人吗！”

　　柳氏气得掐了下丈夫的胳膊。

　　沐恒吃痛地缩手，扯开话题道：“雪儿刚睡着，你这时候让赵景润过去做什么？他现在过去，吵到雪儿休息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沐恒就心疼得不得了。他女儿久病初醒，身子正虚，好不容易撑着眼皮子把自家人重新认识了一遍，这都累得够呛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面对赵景润？

　　不希望女儿在睡着的时候受到惊扰，沐恒张口便要喊人去拦下赵景润，却被柳氏冷脸警告：“人家景润是斯文人，你当他像你一样聒噪不成？”

　　沐恒：“……”

　　被柳氏噎了一句，沐恒才闭上嘴。他一转开头，便见沐玄真端坐在一张黄花梨圈椅上，正用一种似笑而非的眼神注视着他。

　　鹤发童颜的老人屈指在身旁的茶几上敲了两下，沉声唤道：“过来跟为父仔细说说，你究竟是多么不好惹的一个人物。”

　　沐恒：“……”

　　全然忘记父亲还在自己家中，沐恒瞬间变得局促，低着头朝沐玄真走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柳氏掩口忍笑，只猜沐恒今日要被训个狗血淋头了。

　　而沐玄真想必也没有料到，他今天除了专程来看望孙女，还能顺便管教一下自己的张狂儿子。

　　.

　　侯府内院与外院隔着一道大型垂花门，玉嬷嬷领着赵景润从垂花门进去，走过几道月洞门，穿过一条长长的临水走廊，再下几级台阶，便来到沐雪的房间。

　　玉嬷嬷在房门外停下脚步，转头对赵景润道：“世子自己进去吧。”

　　赵景润看了眼房门，腼腆地道：“嬷嬷不一起进去吗？”

　　玉嬷嬷掩嘴笑了下，只觉这宁王世子过分老实了些，都被带到小姐闺房门外了，还这么拘礼谨慎。
　　不过，守规矩的男子确实很讨人喜欢就是了。

　　玉嬷嬷耐心道：“世子，夫人既让奴婢带您过来，便是准许您进去与小姐独处的。”

　　见赵景润仍在犹豫，玉嬷嬷只好上前，替他将房门轻轻推开，又笑眯眯地示意他往里面走。

　　赵景润这才轻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玉嬷嬷就贴心地把房门从外面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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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就看见沐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赵景润动作轻柔地落坐于床边，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

　　一束明媚的阳光照进室内，赵景润逆光望向窗外。
　　只见墙头上的迎春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在暖阳的映照下格外耀眼。花园里种植的各类矮株花卉亦灿烂绽放，花叶间蜂蝶起舞，随风摆动的花朵送来一阵阵清香。

　　但窗外的花香远比不上少女身上的婴香。

　　沐雪的一头乌发散落在金线勾花的绣枕上，她的睡颜是那么恬静美好，如她醒时那般温柔。柳叶似的细眉下，是两扇根根分明的睫毛，又细又翘。视线掠过白如雪的鼻梁，便瞧见两瓣小小的唇，因身子病弱而呈现出极浅的粉色。

　　赵景润喉结微动，伏身从枕头上挑起沐雪的一绺发丝，在指尖上绕缠了数圈，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只觉这发丝既软又香，如她本人那样。

　　将玩过的发丝顺直后放回原位，赵景润转而抚上那张嫩白的脸。看到沐雪清瘦而虚弱的模样，他心口隐隐犯起了疼。

　　如此招人怜爱的女子，他当时是如何舍得将她活活捂死的？
　　他好后悔做了那样混账的事。

　　幸好，老天爷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眼下沐雪已忘却一切，那他也……忘了吧。
　　原谅自己，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与沐雪重新开始。从今日起，他会加倍地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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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赵景润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时，沐雪倏然睁开眼睛，用两只水盈盈的鹿瞳审视着坐在她床边的男人。

　　赵景润与她目光相接，见她睡醒，便喜悦地摸着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叫了声：“阿雪。”

　　“啪——”

　　一个耳光甩在了赵景润脸上，未等他反应过来，沐雪又变掌为拳，想要揍他。

　　用尽全力挥出的拳头被一只大手紧紧包裹，赵景润用拇指轻摩着被困在他掌心里的小手，顿觉柔若无骨，软嫩至极。
　　纵然对方已使出最大力气来打他，他也觉着毫无杀伤力，只禁不住低低一笑：“阿雪……”

　　沐雪嫌恶地拧起眉头：“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进入我的房间？？”

　　少女柔柔的话音里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凶狠，赵景润晃了晃神，还未来得及回答，门外的丫鬟便已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查看情况。

　　赵景润便急忙松开沐雪的手。

　　待丫鬟走近来一看，竟是自家小姐直立立地坐在架子床上，高高举起一只手，恶凶凶地做出想要打人的姿势。

　　“小姐，不能打呀！”丫鬟慌忙上前制止，按下沐雪举高的手，“这是宁王世子，您的未婚夫，您怎么能打他呢？”

　　沐雪：“……”

　　半晌过后，认识到错误的沐雪不得不跟赵景润说了句“对不起”。

　　尽管她是侧着头说的。

　　.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敬渊侯和柳氏在客厅内设了一桌丰富的菜肴，并让赵景润留下来用饭。

　　沐雪的兄长沐辰也踩准了饭点，忙完军务便从京营赶回家中，为的就是和家人吃这顿久违的团圆饭。

　　众人围着一张紫檀木大圆桌坐下。
　　桌上菜品繁多，几乎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口味。尤其对于沐雪，敬渊侯还特意安排厨房做了好几道补血益气的药膳。

　　饭间，沐雪感受到了全家人对她的关爱。
　　不仅爹娘给她夹菜，哥哥也给她夹菜，连爷爷也给她夹菜。
　　虽说她吃不下那么多，但看着碗里堆满了的菜，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吃饭的过程中，赵景润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沐雪身上移开过。
　　但沐雪却一眼都不看他。
　　他看到沐雪把每个人夹的菜都吃了一口，唯独把他夹的菜扒到一边，不予品尝。

　　赵景润不明白失忆后的沐雪为何对他这样冷漠。——在明知他是她未婚夫的前提下，明晃晃地无视他，这算什么？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赵景润。

　　眼下沐雪表现得对他毫无爱意，这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虽然他与沐雪已有婚约，成亲是早晚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心神难安。
　　他害怕沐雪不再爱他，也害怕沐雪爱上别的男人，更害怕沐雪悔婚不嫁给他。

　　赵景润从来都擅于考虑最坏的结果，自然也擅于绸缪。
　　所谓夜长梦多，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定下婚期，早日将沐雪娶到手，这样方能解他心头之忧。

　　赵景润骤然放下筷子，当着沐家所有人的面，开口提婚事。

　　他依次看向沐玄真、沐恒、柳氏，以及沐辰。

　　“阁老、侯爷、夫人、辰兄，”赵景润逐一称呼完毕，便郑重地站立起身，向侯府众人道明心意，“景润打算过几日就与母亲一道来侯府拜访，正式敲定我与阿雪的婚期。”

　　此言一出，沐家人俱是猝不及防，谁也没有应答。显然都一致认为赵景润太过心急。

　　客厅内一时静得出奇。

　　却是沐雪率先出声，用低柔的语调打破了静寂：

　　“能否先不议婚期？我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此刻，望着沐雪冷若冰霜的脸，听着她无情疏淡的字眼，赵景润喉头一堵，心窝子也被刺得生疼，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从前的沐雪绝不会让他如此难堪。
　　最令他失望的是，他竟果真从沐雪的语气里听出了想悔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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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景润在众人目视下面露窘色，只强笑着看向沐雪，仍期待对方会心软。

　　沐雪却终究不肯说一句软话，甚至别开脸不瞧他。

　　一个急着要娶，一个直言不想嫁。
　　饭桌上的两个年轻人，说话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沐家人面面相觑，在旁侍候的丫鬟和家丁也都被眼前的尴尬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桌子底下，柳氏伸腿踢了敬渊侯一脚，而后递给他一个眼神。

　　沐恒秒懂，这个时候是该轮到他这个一家之主说句话了。

　　于是，沐恒抬起头，朝赵景润比了个“坐下”的手势。

　　赵景润倒也识趣，谦恭地点了个头，便顺势坐回凳子上，低着首，静心等待沐恒给他一个说法。

　　许是有沐玄真在场的缘故，沐恒拿出了他最通情达理的一面，温和说道：“景润，雪儿沉睡了一年之久，如今才刚醒过来，她失了记忆，身子又这么弱，连走路都要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现在这个情况，你说本侯和夫人如何舍得就这么把她交给你？”

　　不待赵景润回话，沐恒便又表露出几分强硬：“本侯认为，你们着实还不到成亲的时候。婚事暂且不急，容雪儿身子好些再谈吧。”

　　“侯爷——”赵景润情绪激动，又一次在饭桌前站了起来，他急于为自己辩解：“非是景润不疼惜阿雪，也不是景润不体谅您和夫人，实在是……实在是因为我太爱阿雪了！阿雪能从长久的昏迷中苏醒过来，这对我来说无异于失而复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娶阿雪为妻，因为这样我才有资格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我再也不想让她生病受苦了。”

　　沐恒闻言沉默。

　　身旁的柳氏被赵景润的一番言语打动，正要代替沐恒作出让步，却被丈夫从桌底下按住了手。
　　柳氏只好闭口，不去插话。

　　沐恒没有先回应赵景润，而是侧头睹向沐雪：“雪儿，景润的话你也听见了，爹爹想知道你此刻是怎么想的？”

　　沐雪却埋头不语，朝下的面颊煞白如纸，唇瓣已无半点血色，皙白的额头上也沁出一层薄汗，整个人似在强行支撑着坐姿。
　　耳边有个诡异的声音在威胁她，威胁她马上答应嫁给赵景润。
　　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邪物，只觉身子忽然间变得很难受。她胸口闷得厉害，呼吸困难，浑身都疼。

　　良久没有等到女儿答话，沐恒眉峰一挑，首先觉出异常，顿即起身，一把拉开腿边挡路的凳子，大步来到沐雪身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急声对下人吩咐道：“速让府医到小姐闺房诊病。”

　　匆忙中扔下这么一句，沐恒便抱着女儿踏出客厅，一径送往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