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凶器》黎佳

10、十

　　于是两个圣骑士和一只服务愿望没有得到满足的傀儡都围到女孩身边。弗雷德里克正在问：“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艾薇儿满脸愁容：“你们的时间很充足，我的时间不够。”

　　“怎么了吗？”贝塔小心挤进包围圈，站到弗雷兹大人身边，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弗雷德里克没有推开它，小机器人立刻开心起来，“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吗？”

　　没人搭理它，艾薇儿的语气十分严肃：“你们中力量最强的那个，待会儿需要学习一个小小的倒影魔法，这种魔法可以倒映魔法阵……就是说施法的同时，如果法阵是在地上，那么天上会出现它的形状。别担心，这个魔法很简单。”

　　“艾维尔。”弗雷德里克说。

　　“您认错人了，大人。”艾薇儿轻飘飘错过那声称呼，继续说，“当法阵倒现时，我需要你们完整记下它的模样。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可以分散开来，因为我们要对付的这个魔法阵会非常大。”

　　“既然你会那个我们都没听说过的魔法，不如就由你来施法。”弗雷德里克毫不犹豫地开口。女孩闻言立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弗雷德里克丝毫不为所动——他说出的话就是决定，从来没有更改的余地。

　　可怜的女孩最终屈服于圣骑士的淫威：“好吧，我来。”

　　“然后呢？”艾尔问，“记下模样之后？”

　　“然后我可以根据法阵显现的符号反向推演出它的原型和基础矩阵，再算出它的阵眼。”艾薇儿叹口气，“找到阵眼该做什么你们总该知道了吧。”

　　“果然是艾维尔。”特雷西肯定的说，其余两人点头。

　　艾薇儿不满地说：“干嘛总是在意我是谁，我只是个可怜的失去身体的……”

　　“神魔大陆最强的死灵法师。”罗杰打断她，“我们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都是过去了。”艾薇儿做出老气横秋的模样，无限惆怅，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的眼神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我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你们还记得我实在太没有必要了。”

　　“很有必要。”弗雷德里克冷冰冰的声音飘过来，钻进她小巧可爱的耳朵，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大祭司一直想见见你。”

　　“可、可是我并不想见他啊。”艾薇儿哆哆嗦嗦恳求道。

　　弗雷德里克微微一笑——自打进了这座城他就没这样笑过——结束了这次作战会议：“小姐，这恐怕不是由你决定的。”

　　分配好任务，圣骑士们就该寻找合适的地点以便能记下完整的阵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艾尔甚至集齐大部分的神属骑士，要求他们努力记忆即将浮现的魔法阵。

　　弗雷德里克依在一棵还没断掉的树上，饶有兴趣看着，或者说监视着女孩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小小魔法阵，然后站了进去，才起身准备离开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时他被拉住了。

　　一直被忽视的贝塔抓住他的袖子，仰起头苦苦哀求：“哦，大人，请别走，帮艾薇儿小姐治好伤吧……求求你了！”

　　艾薇儿无奈地摇头，走上前去想劝一劝脑袋不清楚的小傀儡，没想到她还没挪步子，就听见那个好像永远都用鼻孔跟人说话的少爷问：“你怎么不去求别人。”

　　“啊？”贝塔发觉自己永远不能跟上人类的逻辑，但还是努力回答，“我只认识您呀。”其他人都没有要它作自我介绍的意思，也没有向它介绍自己的意思，更没希望有和它认识的意思。而且似乎比弗雷兹大人更不喜欢它……贝塔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机器人不是木头，也会委屈的。

　　“你刚才不是跟罗杰谈得很开心？还帮特雷西理了衣袖。”弗雷德里克冷哧一声。

　　“哦……可是……我……”贝塔结结巴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错了，刚才不是被原谅了吗？

　　“好了奥尔蒂斯家的大少爷，要吃醋也该换个时间，别欺负人家。”艾薇儿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贝塔，这种时候你应当说，因为您是我的主人。不论他说什么，你只要说您是我的主人就行。”

　　贝塔从善如流，立即执行了命令：“因为您是我的主人。”

　　“……”弗雷德里克没想到会被呛了一下，注视艾薇儿的冰蓝色眼眸中有怒气闪过，他的声音也像冰水在流动，“去干你的活。”

　　“可是您还没到位呢。”艾薇儿分辩道。

　　“我在哪里都一样。”弗雷德里克不屑于跟她多说，只是拽下贝塔还揪着自己的手，又依回树上。今天他可真是烦透了。

　　贝塔不由自主跟过去，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和资料里生气人类的神色对比一下，才小心地说：“弗雷兹大人你是累了吗？你要是累了，我可以搂着你……我比树软。”

　　弗雷德里克微微低下头，端详了它半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抬了起来。贝塔歪过头想看主人要做什么，结果脑门又被狠狠弹了一下：“我一直都想知道……疼吗？”

　　贝塔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被弹脑袋，弗雷兹大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和资料里的记载似乎不太一样，但它还是觉得很幸福：“哦，因为您是我的主人……”

　　“洛克文奇啊！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我求求你们，打情骂俏也不要趁现在！不要现在！神呐！我恨一切与爱有关的事物！”曾经的神魔大陆第一死灵法师在咒语被打断第三次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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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儿小姐，你在跟谁说话？有人在打情骂俏吗？太好了！”贝塔莫名其妙地看着抓狂的女孩，带着对人类的憧憬左看右找，甚至开了探测器，也没有找到符合她话语条件的人物，“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了，打情骂俏是好事呀，怎么会恨呢？这样是不对的。”

　　弗雷德里克的脸色原本十分难看，这时倒缓和了不少，他一言不发，盯着艾薇儿，想看看她要怎么应付这个永远分不清状况的小家伙。假如她竟能应付得了，他也不介意再添点麻烦给她。

　　然而晃动得更加厉害的大地阻止死灵法师继续咆哮下去，也阻止了圣骑士不顾当前局面也要找她麻烦的决心，确切的说，起码是延缓了这种行动——晃成这样，谁也别指望嘲讽谁了。

　　不论大地如何抖动，贝塔都站得很稳当。和依靠小脑的人类不同，它有完善的平衡系统，这种程度的地震很容易找到平衡点。它坚持搀扶着满脸怒气弗雷兹大人，防止他受到伤害。中央处理器也紧急估计了一下，觉得大概没人愿意听它分析本次地震的震源级数之类的数据——大部分人类都对繁琐的数字没兴趣。好在它也不是预警机器人，否则一定会更伤心的。

　　于是它处理完数据，准备去照顾离得稍远一点，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的艾薇儿。只看见女孩脚下，那用树枝画出来的图案竟发出浅蓝色的光芒，机器人瞪大了眼睛，这时艾薇儿整个人浮了起来。

　　贝塔惊讶地盯着双脚离地，稳稳飘在空中的女孩，抓住弗雷德里克：“你看！弗雷兹大人！她在做什么？哦！飞起来了！”

　　弗雷德里克盯着魔法阵中衣发翩飞的女孩，她的嘴唇微张，眼中闪烁着群星的光芒。圣骑士冷冷地说：“她在使用召唤术。”

　　“召唤什么？”贝塔惊讶地发现弗雷兹的头发和衣服都在飘动，可是周围分明一丝儿风都没有。

　　“灵魂。”

　　为了摆脱小傀儡接下来为什么为什么的穷追不舍——他可是对它的行为方式最有经验的一个——弗雷兹不得不干脆认真解释，“她目前的力量不足以催动这个法阵，所以必须先把分散的力量召集回来。”

　　“哦，太神奇了！”贝塔没给他空隙停顿——与人类相比，它思考几乎是不需要时间的——小机器人兴致勃勃接着问，“灵魂就是力量吗？怎么能分散呢？”

　　弗雷德里克目不转睛地凝视魔法阵中的女孩，感受到周围的黑暗力量已经越聚越多，它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形成一个个旋涡，试图把他吞没。但是没有到必须阻止的时候，他收回注意力，对贝塔说：“对于死灵法师来说，灵魂确实就是力量。艾维尔创造了一种新的魔法，可以随时把灵魂切割，不用的时候收藏起来……”灵魂不灭，即表示法师永远不会失去生命，脱离了□□的力量不会随着□□的衰弱而衰弱，这个诱惑多么大——足够发动一次神魔之战了。

　　“哦，天哪……”他还沉浸在回忆里，小傀儡忽然皱起了脸，带着浓浓的担忧问，“可那不会疼吗？”

　　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就听见法阵中的女孩吃吃笑了起来，她的伤似乎完全好了，银铃一般的声音驱散了贝塔脸上的忧虑：“亲爱的，你真是个好孩子。可是当死亡与疼痛同时摆在面前，我们就只能选择不那么难以接受的一样了。”

　　“你可真勇敢，艾薇儿小姐。”贝塔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张开手臂的女孩，她整个人在阴森夜色中闪闪发光，晶莹的蓝色光芒将她层层裹住，而且正不断进入她的体内。

　　“勇敢就是我的名字。”吸收完“力量”的女孩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身，像是在跳一曲优雅的单人舞，与此同时她脚下小小的魔法阵忽然疯狂溢出水来，涟漪一圈一圈向外围扩散——这显然是不符合任何一种物理定律的——很快漫过了贝塔脚边，它本能地抬起脚踩了踩，什么感觉都没有，那是幻象。应该对人体无害吧，探测了半天，小机器人纠结地做出判断。

　　艾薇儿已经落回到地面，仿佛从无所不能的精灵变成邻家女孩：“唉，这个身体只能这样了。抓紧时间，支持不了多久。”

　　贝塔呆呆地看了看法阵中的艾薇儿小姐，然后跟着弗雷德里克抬头望天，它顿时惊呼一声：“天呐弗雷兹大人！您看到了吗？”

　　看到魔法阵第一眼就皱起眉的弗雷德里克还没来得及答话，小傀儡就用饱含钦佩的口气喊道：“多漂亮的三维投影啊！还有火焰和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