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绿色所缠绕的（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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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我尝试换位思考将自己代入到了藤真的位置，才明白我背后的小动作有多么令人讨厌——整蛊、收集信息、跟踪、甚至去偷画他……
虽然有些事并不是我的本愿，可我的行为还是引起了风波：大家觉得这是吸引藤真视线的游戏。比穷追猛打还要令人可恶的、自我意识过剩的表演游戏。
而藤真似乎也知道了我在整他。这种小动作让他没有办法拒绝我，所以只能用只言片语提醒我，就比如「认真上学」类似的话。
只是，比警告更早一步的是亲切的言语。
「你是研读社的武圆同学吗？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种温文尔雅的举动，背后却藏着知晓「我恶劣的真面目」的想法。
明明讨厌我，却还要微笑着对待我……总觉得好难受。
[2]
“这是什么？！”
当我背着A1 SIZE的画板走进补习社教室的时候，小紫惊讶地发出“哗”的声音。全班人也向迟到的我投来了注意的视线，他们注意的点当然不在我，而是在我背后的巨型画板包。
“这不会是你吸引藤真的新方式吧？”爱屋戳了下沾满干涸颜料的布面。她一定又觉得我在整什么新把戏。
这当然是我的计划，只是这不是把戏，而是明晃晃的解释：我不想让藤真将我画画的事误解成恶作剧。那并不是痴汉的骚扰桥段，不经同意地画完肖像，然后吹了声口哨送出去说：“你长得真美，所以做我的模特吧。”
我只是想画出最好的肖像而已，让他满意也让自己满意。这是我的本愿。就像国中那时我固执地将自己沉浸在画室好几个小时，仅是为了弄清衬布的明暗交界，亦或是拼命擦去大卫石膏像上的污垢，仅是为了让它保持崭新。
座位上的藤真应该注意到了我这边——很明显，我故意迟到进班为得就是这一刻。
【看吧，我就是画画的。就算国中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过，我也是认真想画你！】
【而不是泡你！】
我背着沉重的画板一路走来，就是想无字般地对他这样说。然而我飞速去找寻藤真的视线，却发现他的座位上是空的——藤真今天根本就没来补习班，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
…
“我说，你这次到底想做什么？不会要当众撑起画架去写生，模仿巴黎街头吧？”休息室小紫吹了一口水壶里的热气，有些嘲讽地问我，“你自爆的行为也该适可而止了。”
“藤真根本没有在乎吧？”爱屋拿过水壶倒在餐巾上擦手，“你再引起他的注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白干。”
我托着头，思绪早就不在对话上：“我只想解释我的画而已。”
爱屋皱起鼻子不解地‘哈’了一声：“所以你真是在画画？艺术生？”
“啊！嗯。”我急速回过神来说：“我是艺术生来着，只不过是在国中。”
“真的嘛？怎么这件事你都没有和我说过？”小紫感兴趣地问道，“所以爱屋说你上次在教室里画藤真，你都不是在摆样子咯？”
这样离谱的猜测，我急忙否认道：“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摆样子？”可能是真的很在乎，我于是找出书包里的画本展示给她：“虽然手很生了，但我之前确实是……”
小紫兴致勃勃地翻着我的画册：“哦！好厉害。那么下次武圆可以帮我画一张吗？”
我急忙回答：“当然了！只要你不嫌弃我画的丑。”
“怎么可能会呢！”
我开心地笑：“谢谢。”
…………
……
…
“呜哈，辛苦了。”小紫伸了个懒腰，补习社的任务结束：“我就先回去了，武圆你不走吗？”
“可能要留晚一点。”我回答说。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教室里灯光昏黄，只有书本上的灯光和通道上微弱的灯照明。在这样的氛围下，只有寥寥几个学生坐在座位上读书，大部分的早就回家去了。
“这么晚了你要怎么搬走这个大家伙呢？”小紫指了指放置在暖气旁的画包问。
“不用担心，我国中的时候扛着这个可以走很远。”我摆了摆手解释道，“况且我不久前也加入了高中美术社，更要和它时刻不离。”
“美术社团吗？真是意外啊，还觉得你是个专业的美术生。”
听到小紫的这番话，我有点勉强地笑：“为什么？”
“因为……奇怪的气质呀！”小紫伸出手指说，“所以我第一次在补习班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专业生来着的。”
“哈？那是什么……”
“总之我很看好你的！”小紫伸手指着我，眨了下眼说，“你一定要好好画哦，下次给你当模特！”
“嗯。”
告别了元气满满的小紫，我先没有心情处理功课，于是将物品留在教室，只身在校区里转了会。
夜晚的补习社看起来倒没有早上那么讨厌了。墙上的木制图板被昏黄的灯光照得斑驳而沉静。阶梯教室里的一排排木质座椅，摆放得整齐而端庄，仿佛在默默地倾听着夜晚的风声。
教室中间的黑板上还残留着字迹，我用手指蹭了下黑板槽内的尘土：“很古老的东西啊…都被常年的粉笔灰染白了。”
这所破旧而无趣的补习社，竟然也会吸引藤真到这里。
也许我奇怪的气质因此而来，享受夜幕中的陈旧走廊和一个人的时光，然后自己碎碎念着身边的事。因为只有自己的时候，我才不是攻击的被害者，也不会去攻击别人。
只是今天，走廊拐角处的声音有些聒噪了。
“用这种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吗？总觉得好搞笑。”
“她还说过她要‘帮助大家去收集藤真的信息’然后去跟踪他欸！后援会长还是痴汉啊？莫名其妙。”
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爱屋。她和另一名，似乎和她同间学校的女生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最好笑的是藤真真的找到她了，还警告她以后要好好听课！”
“真的假的？”
“然后她还不死心地搬来一个大画板，继续装作美术生去引起他的注意，最最好笑的是，藤真今天还没有来！”
“她白费心思了。”
“哈哈。”
她们轻轻发出了笑声，我也觉得我的举止引人发笑。为了不让别人得知我的心意，于是去大言不惭地隐瞒、甚至佯装幽默地去调动气氛：
“既然你们喜欢他，那么我就帮助你们收集信息好了！”其实是自己也想这么做。
“哪有？我只不过是跟踪他罢了。”其实只不过是偶遇了藤真几次。
“我来第一个恶作剧吧，反正也不在乎。”
每次说到这时候，大家都会笑起来，注意力会在即将到来的好戏，而不是在我的欲盖弥彰的心机上。我于是假装散漫地融入，也许这样做会让自己享受到一点点与众不同的注视，或者满足好奇，或者让我的心思以极端的方式藏住……
只是，画画是不同的。
我并没有装作美术生要引起藤真的注意。那不是我的自我意识，而是别人的自我意识臆想出来的而已。
嗡嗡嗡——无人的走廊忽然传来了老旧机械的运作声。我看向她们两个走远的背影，有些脑火地握紧了拳头：爱屋也好，藤真也罢。既然如此对我不满的话，与其带着假面具客气地对我，不如极端地发泄出来吧。
尤其不想让藤真这样虚伪地对我，所以我才要解释那幅画的重要性。
彭！忽然的一声响动让背景音越来越大。我望向声音的尽头，发现是我刚才所在的教室，那边似乎有不小的动静。
我急忙往教室的方向奔去，只见老旧的门前聚集了几个人，其中还有补习社的保安。他们围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咔嚓咔嚓”的水声，还有人的呼喊：
“教室里面漏水了！”
脑中顿时空白，我挤开了门口的人朝里面张望。只见地上的砖石被一层水淹没，桌子椅子也都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而涓涓水流的源头就是墙壁上的制热器。
不好，我的画具！我拔腿就要冲进教室，却被保安拦住：“别去！这教室太旧了，要是真的漏水短路就糟糕了。”
“不行，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先等负责人！”
“那就太晚了！”我焦急地就要冲进去，被水泡了那就全完了。
“大家请让开一下，我来看看情况。”
此时稳健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悻悻回头竟发现藤真也在几个人里，手指抵住嘴唇正凝视教室内的情况。他穿着我从未见过的绿白色外套和运动短裤，浑身透露着与平日不一样的气色。
翔阳队的制服打扮。
保安：“不行，我已经打电话给了工人！”
藤真看向他：“那样就太晚了，进去的话大概能知道情况。”
保安诧异：“你知道怎么修理漏水的事情？”
“我先进去看看。”
藤真笃定的口气让众人给了他一条路。
“等等！”我就要急着进去，却被藤真伸手拦了下来。“没事的。”他轻喃着侧过脸，暗黄色的光照在他柔软的睫毛上：“还是我去吧。”话毕他飞速将长袖制服褪去，单手抓住递给了我：
“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我想也不想地抓在手心。藤真直接蹚过淹没了的教室门口，水花溅在了森绿色的短裤边缘，但他却没有在意，一步步地走着。只是很快积水淹过了他的鞋底，湿滑的地板上无法走的很快。
藤真眼神专注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
果断而迅速。
他突然疾步上前，单手撑桌翻上了长桌桌面。然后将白色的护腕推到手臂，仅是脚尖点上桌面，他几步从长桌的中心跑到了边侧，踩在桌子边缘，然后扶膝落在了地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轻盈，可他来不及休息，直接奔向墙边放置的——巨型的大家伙，也就是我的画板的地方。
他弯腰拾起画板，上面的布套已经淋湿了一半，水珠还在不断地滴落。他用手掌抹过底部一片水珠，然后想也不想地将湿漉漉的画板背在肩膀处，回头，隔着整间教室向我们大声喊：
“还有别的贵重物品吗？”
教室门口的人愣了下，然后反映过来地喊着：“有！我的背包在椅子上！”
“还有我的书包！第二列！”“还有我的，第四列！谢谢你！”
藤真轻快地穿梭在桌面之间，将几样物品纷纷拾起挂在手臂处，跳下桌面然后挪步移动到门口。我们匆忙上前去迎他，七手八脚地接过他手中的背包。他最后从肩膀上摘下画板，然后递给我匆匆说：
“快看看里面有没有事。”
来不及反应，我将画板放置在地上，拉开拉链将里面的所有东西取出：画板画稿和画具。木板已经吸水，上面的几张素描虽淋湿了一半，但还能看出原样。
“太好了！”我用手指摸着画板上的素描，抬头破口而出：“真的谢谢你！”
藤真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没关系就好。”
我才发现他漂亮的运动鞋已经湿透了，包括他的短裤也已被大片的水渍沾染，水滴顺着白皙紧实的小腿淌下。我刚要关切地询问，藤真却向保安开口了：“大概还有多久才到？”
保安紧张到抓下头顶的帽子：“还要一会。”
教室里一片狼藉，水流上涨淹没了整个地面，甚至也桌椅都被淹了。这教室本来就是木质的，如果不赶快处理水漏问题，估计地面和墙面都将受到损害。人们面面相觑，可藤真却温和有力地说话了：“我知道问题在哪里，可以简单处理一下。”
他说着指向墙角的木质暖气，水流正从中制热片中涓涓流出。
“或许，有工具箱吗？”
“这里！”保安慌张地从地面上捡起一个箱子，“只是你可以吗？”
“勉强够了。”藤真简单地答完，没有再多想地重新踩回水中。“我一起去吧。”只是这次我也飞快地卷起长裙。藤真回头本想说什么，可我的动作太快，两只皮鞋都踩了进去。
“我们也不能总麻烦藤真你，我也可以帮忙的。”我扬起眸子，看向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说，“毕竟我也在补习班里面。”
我的出现又让几个学生加入了战队：“这里这么破，泡坏了就不好了！”“对，修好了找他们退学费！”
藤真看着我点头，唇角微微勾起弧度：“嗯，只是你们要小心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绿色所缠绕的（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