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阁帷幄》许长生

2、初入宫闱珠蒙尘

　　{初入宫闱珠蒙尘}
　　迎她入宫的队伍，停在了她日日浣纱的苎罗江畔。
　　她拢了拢青丝，上了一辆华美之至的辒辌车。这辒辌车，乃是先帝赐于张氏。见是琉璃盖儿镶顶，软布儿做拼贴，再由名贵丝绸做面儿，此刻驾此辒辌车迎他入宫。
　　她着一件信期绣茶黄罗绮锦裙，如云青丝绾就十字髻，空灵美甚，素手撩起车帘儿一角，便听来瞧热闹的乡邻有些议论。
　　“嘿，这村西头的深绿竹可真是好命，竟能采撷入宫为妃，真不知是几辈儿修来的。”
　　“嘘，你小点声儿。她现今儿可不是沈绿珠了，她现今儿，可是京都张氏遗失了十数年的幺女，听说现在闺名儿给改作张——”
　　“哟，您不知道了吧。听说给改叫张楚服了，可真是美呢。这您可不如我掌故多些儿了。”
　　楚服耳畔皆是乡人嘈嘈的阔论声。名儿给改作楚服，乃是素端之意。汉时有一能卜卦的女子，生得姿容极美，亦作此名。
　　只是，她替了武帝成了事，却被赐予一杯毒酒，草率结了命儿。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弹弓藏。
　　她忍不住瑟瑟抖起，适才观那卦象，依旧是吉中带凶，只是此卦，乃为她自身所卜。
　　她不再理会乡人的论议，将帘子放下，有几颗泪儿，堪堪地落在素端赠他的玉唾壶内。
　　这辒辌车行就十数日，终是在八月十五这一日未时，驶入宫廷。这宫门口头佩樊哙冠的司马殿卫，见是车极华贵，又有赏纹银各百两，不待仔细盘问，便屈腰挥手放行。
　　楚服此刻初入宫廷，尚未侍寝，故而无封衔，按此朝太祖礼制，应先送入储秀宫，以待宠幸。然她为张氏之人，又有此番排场，四周之人倒也不敢怠慢。
　　行至玉抛桥，楚服撩开帘子见有执拂尘的公公候在桥边，忙令车停，登一双桃红素罗羊皮滚口高底鞋走了下来，朝那公公施施然行了一礼。
　　“公公此候，可为相待于妾？”
　　“正是，张小主一路入宫，辛苦之至，安国侯特请奴才在此相候小主，迎小主入储秀宫。”
　　过了这玉抛桥，辒辌车，可就不能行了啊。楚服踩着皇室的寸土寸金，孤影茕茕。
　　那公公的身后，是一众内侍监的小太监，楚服褪下腕间的玉芙蓉镯儿，递到那公公手上。“有劳公公相待了，这些小公公也请起身罢。”
　　这 白公公，是安平帝宫中的人儿，平日里多少宫嫔千方百计与他金银，只为求个消息，比方来安平帝喜去何处，又喜食何物。
　　说来，也不知素端与他行了什么好处，竟请得她来为楚服做大面儿，倒也算作步步为营了。她佯作怯怯笑笑，任那白公公在前引路。
　　及下桥之时，巧见亦有妃嫔过桥，那妃嫔生得美极，面目如水，却因妆极贵，又喜挑眉梢，故眉目间有些妩媚之态。只见她着一件八宝青朵云细花五色缎锦袍，梳盘桓髻，又簪着珠金宝钿一，眼神泠泠，冷眼视着初才入宫的张楚服张小主，半步不让。
　　白公公忙躬身行礼：“娘娘吉祥。”
　　楚服让到一侧，让那妃嫔和其仪仗先行，却听那妃嫔行至近身之时，冷冷一哼。
　　待那妃嫔过去，白公公才敢同他道：“那是舜华宫的淑妃娘娘玉氏，张小主此时未有封衔，自是要与她先行。日后若小主蒙圣上宠幸，有了封衔，便大可不必相让于她了。”
　　“妾知，谢公公教诲。”
　　又过了菡萏园，便是楚服暂住的储秀宫了。白公公住了脚步，一甩拂尘，道：“奴才就送到此处了。”
　　她知礼颔首，道：“公公好走，多谢公公。”
　　这楚服之身份，可不同于储秀宫中余些小主，宫中执事嬷嬷特与了一处单独的楼与她住，这宫中拜高踩低的主儿，哪个不是看眼色行事儿。
　　如是楼内白玉堂，白玉堂上挂有青铜镜，照出人心儿几何。
　　整楼的宫人太监伏地见礼高呼：“见过新主子。”
　　她摆手令众人起身。往后，可就要忍辱为公子了啊。
　　她唤过一名作“己亥”的小婢，问：“这后宫之中，安平帝最常翻的，是哪一宫的牌？”
　　那唤作“己亥”的小婢虽是稚颜，眼见尚未及笄，却也极是伶俐，只听她道：“回主子话，这后宫之中，最受宠幸的，乃是金淑妃的舜华宫同皇后娘娘的甘泉宫。”
　　她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问：“既是这般，这二位娘娘，性子如何？”
　　己亥兀的跪下，四下望望，方才道：“主子，奴婢不敢僭越，妄论娘娘们。”
　　楚服只好俯身扶她起身，温声道：“无妨，我这如是楼中人口必紧，你放心说来，我有赏赐。”
　　这后宫之中，皇后许氏，出身尚好，乃父是朝中左相，同中书门下平章议事，其性子亦好，鲜有闻其怒而责罚宫人。而这淑妃玉氏，乃父是朝中从一品的抚西大将军，立下过赫赫战功，也莫怪玉淑妃性子跋扈些儿了。只是此人气量犹小，又喜瑕疵必报，故是宫中不好惹的主儿。
　　这翻问答，观了更漏，已然过了一更，她卜了一卦，方才睡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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