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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温逸舒好像出轨了。
      他现在每次回家都要先洗澡换完衣服才愿意抱我。
      虽然他一向有这种龟毛的洁癖,可是这半个月来,拒绝我的次数,已经超过了我们恋爱以来的极限。
      我决定出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是不是我总要知道。
      也算是给这九年一个交代。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窗外的雨声很大,健谈的司机师傅仍在追忆青春,在我的耳中若隐若现。
      “……哎呀前面那个小区,现在房价都涨到好几万一平了,要不是我年轻的时候儿子不争气,打架进派出所,那笔钱我早就攒下来了,现在我哪用这么大个雨还出来拉客人……时也命也哟……妹子,大哥不是吹,当年我在……”这雨突如其来,路上很堵,但师傅热情不减,只时不时按个喇叭。
      我漫不经心的随着他的话往窗外看,沧海居,这楼盘确实升值得很快,自从政府重新规划城市功能,这片原本城乡结合的郊区已然变成高楼林立的高科技产业园。
      缺点是与其他区通勤时间太长,大部分在这里的工作人员都选择附近租房。沧海居虽然身价不菲,但毕竟是个老小区,建设时也只按中档小区的标准,所以安保系统马马虎虎,加上小区中有很多违建的群租房,人员流动过于密集,实在不是什么宜居之所。
      不过我没有打断,只时不时的附和一下司机师傅,我知道像他这样的职业司机,一天大多的时间都在车上度过,枯燥且无聊,如果再不聊聊天说说话,都不知道怎么挨下去。
      我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一直住在市中心,对这里知之甚少,有关沧海居的情况,我不过是闲聊时从温逸舒那里得知。
      想到温逸舒,司机的声音再一次从我耳边远去,我呆呆的望着窗外,想着今天从他助理口中得知,他晚上根本没有什么酒局。
      他骗了我。
      也幸好我从不通过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查岗,所以才能这么轻易的知道这些。
      真相再痛苦也是真相,谎言再美好也只是谎言。
      当时助理说完之后,看我脸色骤然变了,自知失言,诚惶诚恐的道歉。
      他也知道温逸舒知道之后自己没办法继续留任了,我塞了一笔钱给他,让他告诉我温逸舒今晚的行踪。见他犹豫,我又塞了一笔,告诉他,有了这笔钱,就算失去这份工作,也可以回到老家,有一份安定的生活。
      他这才告诉我,今天帮老板刷车的时候,看到车里有一家新开业的甜品店的广告单,那个甜品店,整个城市也只有沧海居旁边有,但老板的行程表上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他原本以为温逸舒,是私下和我去的。
      我强忍住眼泪,跟他说了声谢谢。温逸舒,我们在英国旅游时就品尝过这家甜品店,当时我们两人尝了一口都同时蹙眉,我说我还是更喜欢中式糕点,英国佬的口味实在不敢苟同,你望着我的表情,当时是那么温柔。
      现在,你的口味变了吗?还是说你又陪了谁去尝试,你根本就不喜欢的甜点?

      时间在回忆中变得很快,我下了车,多给了司机一笔小费,看着他惊喜的脸,我不由想到,或许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的举止,就能带给别人一天的好心情,也许他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后也会因此得到妻子的笑脸。那是最平凡的幸福,忙碌了一天的丈夫,准备了一桌饭菜的妻子,饭桌上对彼此倾诉这一天的生活,或笑或骂,充实且温暖。
      那样多好啊。对旁人来说最普通的婚姻,我却等了整整九年。记不清从哪看到的话了,说一个男人如果爱你,那就一定会娶你,如果恋爱长跑很久很久都没能等来婚姻,那这个男人一定没有想过和你的未来。
      当时看到这句话,我把它发给温逸舒看,他当时正在创业期,忙着开会,可仍是找了空闲给我打电话,我永远记得他当时温柔坚定的声音,他说,小宁,除了你,我不知道我的未来还能有谁,等等我好吗?等我能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
      下班回到家中,他便抱着我在沙发上,跟我一点一点的描绘未来,一年,四季,花开,花落,全都是我。我听的感动的落了泪,深深地吻他,我说温逸舒,我背井离乡到这儿来,这么大个城市,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你要是对不起我,天打雷劈。他回以更激烈的吻,说都不用老天劈他,他会自己了结自己。

      撑起伞,我朝着甜品店走去,身后的司机师傅,还在大声的道谢。“谢谢你啊,妹子!下次遇见你用车,我可就不收你钱啦!”我摆了摆手,抬脚走进了店。

      虽然开在人流量极高的小区旁边,但因价格的高昂和雨天,店里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店员。一进门,他们就极贴心的帮我放好伞,递给我几张餐巾纸,擦拭脸上的雨点。我在他们的热情推荐下,点了几道甜品,坐在窗边。
      路上行人来去匆匆,店门上方的铃铛响响停停,我始终没能在窗外发现温逸舒的身影。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没能发现,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人是空落落的,像水面上的落叶,漂来漂去。
      等到店快打烊,我才离去。看着一桌没有动过的甜品,我在心里默默祷告,对不起,等下了地狱之后,我会通通吃掉的。

      我小时候是个极为挑嘴的,那个时候母亲还在,她总是吓唬我,说人活着的时候浪费的粮食,会在下了地狱之后统统吃掉的,我那个时候总想着要为下了地狱之后的自己减轻点负担,能吃掉就含泪吃下去。
      后来遇见温逸舒,他让我不要勉强自己,说他在佛祖面前起誓,我的业他会通通帮我背负,他是一定会下地狱的,下了地狱之后,会把我浪费的粮食通通吃掉,而我一定会登极乐,不必受罚。
      可我才不要你替我受罚。
      我之后总是在心里偷偷告诉佛祖,我要自己受,那时我是舍不得,如今,如果他背弃了我们的感情,那他也不配替我。

      回到家,意料之中的满屋漆黑。

      睡觉时,我摸着身旁冰冷的枕头,还是没忍住痛哭。
      外面的雨仍在下,还有时不时的雷声轰鸣,我没由来的害怕,万一那时我说的话真的应验了怎么办?
      我忍不住坐起来,对着窗外双手合十跪下,边哭边念叨,佛祖啊,求您别劈他,我那时只是气话。再怎么样我也不忍心他死,一别两宽,再也不见就好。
      说到底,这九年他对我的好不是假的。
      母亲去世后我继承了遗产,每年的基金收入甚是可观。我大学学的是国画,没有生活压力,毕业后也只是时不时画一画,发布在社交媒体上。当时温逸舒毕业之后就创业,很是辛苦,我想拿钱出来补贴他,他却不要。
      后来他的公司很快步入正轨,发展的很快,我们就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有了家,他买了两层,打通之后不比我在h市原本的家小,房产证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他说他答应过我母亲,要好好对待我,他绝对不能让我跟他在一起之后生活质量下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雷声没了,我才长舒了一口气,瘫在床上。
      温逸舒,有我你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那么有钱,长的也好看,把全世界帅哥泡个遍都行,第一次谈恋爱就碰见你这么个棒锤,耽误老娘九年,等我踹了你出去潇洒,看你还怎么后悔。
      愤愤的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因为夜里实在不安稳,早上接了温逸舒的电话,忘了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我不耐烦的敷衍了几句之后又继续睡,一睁眼竟然都下午了。
      来做饭的阿姨,也没能喊醒我。餐桌上冷了的饭菜,简单热一热,扒拉两口就有几分饱了,我实在没有胃口。
      无聊的打开电视,里面正好是一档狗血爱情剧,男人出轨,女人抓住,往日会不耐烦的调开的剧情,此时却让我感同身受,内心酸痛难忍。
      我已好决定,要离开他,可想想仍是不甘心。
      灰溜溜的离开,这才不是我的风格。
      我要当场抓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那对狗男女,留他们在原地羞愧。我才不要像电视里的人一样,撒泼咒骂,把自己整得像个疯子,我要像个女王一样,俯视他们,优雅离去。
      而且,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打败了我九年的青春。

      门开了,我以为见到的是来做晚饭的阿姨,没想到却是温逸舒。
      他见我瞪着他,轻轻一笑,眼睛里是这九年如一日的温柔爱意,“笨蛋小宁,我就知道你早上睡迷糊了,没听见我说的,”他走过来,将蜷缩在沙发上的我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一开门就能见到你,真好。”
      那熟悉的气息将我包裹的密不透风,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了,我忍住眼泪,闷闷地问他怎么今天不用洗澡就能抱抱了,他闻言,将我搂得更紧了,说:“对不起,小宁,这半个月一直在跑新的业务,每天都是和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接触的气息,我不想你闻到。”
      是吗?我沉默,我知道他一向能言善道,爱,可能一直蒙蔽了我的双眼。
      “而且,”他捧起我的脸,目光专注,“忘了吗?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实实在在的九周年,我这段时间的忙碌都是为了提前结束工作,要带你去庆祝啊。”我恍然想起,是啊,是今天,那个十八岁的暑假,我第一次遇见了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18岁,刚高考完,我就磨着母亲要出国留学。
      在我看来,国外天高海阔,纸醉金迷,好不快活。我自认已经成年,翅膀硬了,该拥有自由了,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既要打拼事业,也要照顾我,很害怕我不学好,从小到大一直管的我很严。
      整整18年,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喝过酒,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这是我迟来的叛逆。
      母亲气的头疼,好说歹说,学国画去什么国外呢?我硬是犟嘴,说要吸取创新,实在不行,改学油画也可以。
      这下可把母亲惹毛了,在她看来,改学油画无异于背祖忘宗。因为我已故的父亲,正是世代学习国画,享誉国际的。我亦是自小便有这方面的天赋,哪怕是经商再艰难,在困难时期,母亲也没有短过我的画具。
      她心一狠,跟我说,旧的没学好就想学创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硬是把我拉去了父亲的老师那儿学习。
      我的爷爷奶奶早年死于批斗,他们的友人却挺了下来,一辈子未娶,下放到农村,后来教育我父亲,继承了爷爷奶奶的衣钵。后来时代变好了,父亲要接他老人家去城市里享福,他也不愿意走,一直留在大山里。
      逢年过节和没事的时候,我们一家也经常去,只是都呆不久,我也很不习惯那里的环境,那里的现代化进程缓慢,最让我排斥的就是旱厕。
      母亲狠心,带着助理,陪我一起到了那儿,说整个暑假都要让我好好接受大师的熏陶。
      我眼前一黑,可是那交通不便,除了母亲开进来的那辆车,我没有办法走出去。
      师公对我很好,除了指导我画画的时候,他看出我的不专心,每每我打岔,便掏出他的小棍打我的手心,说父亲小时候他就是这么的教他的,我便不敢动了。
      母亲也只是在一边笑,丝毫不管我求助的可怜眼神。
      只是这样的苦倒也罢了,旱厕太过可怕,我宁愿憋着,也不愿意去那儿上厕所,但是上一辈的人都是受过苦日子的,母亲和她的助理丝毫不怵。我说我受不了,母亲却说我整个暑假都得待在这,迟早要适应。
      我只好偷偷求助母亲助理,她长得人高马大,很是有一番功夫,但是心肠却与她的外表很不符,心软的厉害,我稍稍央求,她便同意,开车送我到镇上,那虽不繁华,但好歹有众多饭店,里面的洗手间便是我梦寐以求的。
      而且我也能趁此机会,逃离这里。得知我被母亲送到山里,我的朋友们便为我想办法,虽然我的卡被停了,可仍有银行卡可以使用,他们便众筹为我打足了资金,这笔钱足够我坐高铁回家了,到时候跑他们家去躲几个星期,生活岂不快哉?
      只是我没有考虑到,一个衣着昂贵,青春美丽的少女,独自行走的危险性有多大。

      彼时,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正在乡野道上狂奔。
      我十分后悔,走出象牙塔,失去了母亲的保护,我独自一人在这乡野,无异于小儿抱金砖过闹市,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近了,我有些绝望。
      回想起以前听说过的拐卖手段,当时只觉得离自己很远,现在想想,真的恨不得捶死轻信他人的自己。
      在镇上的车站等车时,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跟我岁数差不多大的女生小心翼翼的向我求助,说她突然来了生理期,想去超市买卫生巾,但没有钱,我可不可以借给她。我二话不说就掏钱,可是她却制止了我给钱的手,说他怕被我认为是骗子,让我跟他一起去超市付钱,我禁不住恳求就陪她去了,可是却越走越偏,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缺乏运动的我,哪是那群穷凶极恶的人贩子的对手,当拐了个弯,依然没有看见人烟时,我已彻底绝望。腿如灌铅般沉重,可我仍不敢回头。泪流满面,我只觉得自己深深对不起母亲,我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出事,含辛茹苦把我带大的母亲该如何活下去。
      这时我听见车声,刚燃起一份希冀,就又按了下去,荒郊野岭,除了人贩子的同伙,还有谁会把车开到这里来呢?果然,车声停止,就有一阵更大的脚步声,朝我这里赶来。
      那个人跑的很快,我加快了脚步,鼻腔刺痛,我听见脚步的主人逐渐越过了追着我的那个女孩,逼近我的身后,我心里发慌,脚步一乱,就要跌倒在地上,却被扶住。
      我错愕的回头,入眼的是一脸慌乱和担心的少年,他眼中的绝望似乎比我更甚,在看清我脸的那一刹那,他流下了眼泪,随后蹲下来呜咽。我愣在了原地,几秒过后,他又怒气冲冲的往后走,对着女孩和女孩身后的三个壮汉挥出重重的拳,难以想象,他看上去那么年轻的身体,却爆发出了如此巨大的能量。
      后来的事情都乱哄哄的,在派出所母亲指着我骂,却还是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哭,助理姐姐在跟律师打电话,安排接下来起诉的事情,罪犯们对着警察声嘶力竭的狡辩,指着自己的伤口说自己才是受到了伤害,只有他靠在一边站着,无悲无喜,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一刻,我将他深深地映入眼底,刻在心扉,十八年来第一次,我想进入他的生活,进入他的生命,不撞南墙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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