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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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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远看了眼翻译,二十来岁的翻译穿着工整的西装、系着领带,黑色与白色的经典搭配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严谨和正式,但看起来也很像销售,放在身侧的公文包里仿佛随时随地能够掏出一沓资料,不是卖车的就是卖房子的。
馆内有空调,但小翻译依旧时不时去摸领口,这么穿热是真的热,一身简单T恤加休闲裤的秦延心中默默表示穿正装的难受他懂。
“A&C牛逼得大门朝哪里开估计自己都忘了,我登门拜访五六次次次都吃闭门羹。”
只是闭门羹绝对不会让张明远这么难受,憋屈得好似吃了几吨黄连浓缩液,他就差把A&C负我几个字刻在脑门上,活脱脱一个深宫怨妇的样子。
“外国大工作室也就那样,眼高于顶、目中无人,门下收罗什么样的设计师自己就是个什么德行。”
秦延表现出一点点好奇。
张明远的倾诉欲望浓浓,给一点点梯子就立刻顺杆往上爬,“井下次郎接触过吗?”
秦延摇头。
张明远一脸“你真幸运”的表情,他神秘兮兮地说:“你猜井下次郎对新馆的方案提出了一个什么核心要求吗?”
商场如战场,又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成为竞争对手肯定要尽可能去了解对手,秦延对井下次郎的要求还真知道,就是一个词“唐韵”。井下次郎是唐风爱好者,曾经不只是一次地在公开场合说自己对盛世大唐的向往,更是不止一次歌颂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他甚至笃定相信马嵬坡中杨贵妃没死,只是假死脱身,在唐明皇的授意下被人秘密送去倭国,在倭国的那些岁月中杨贵妃以思念唐明皇郁郁寡欢、香消玉殒、魂归大唐。
“秦总不用卖关子,你不说我也知道‘唐韵’二字你们早就知道。”
张明远冷笑一下,“一个R国人在华夏的土地上说出唐韵二字,是当华夏没人了还是以为自己深谙唐风,不管他出于什么想法,反正此举是恶心到我了,要是让他设计新馆绝对是我毕生之耻。秦总,目前状况我们几家公司就要形成共同战线、一致对外,要是你我再斗得你死我活,岂不是让他人从中渔利,这肯定不是大家想看到的。”
秦延笑了笑,“你这话是处于本心还是王智国授意?”
“二者皆有。”张明远没有隐瞒。
图穷匕见,他铺垫那么多就是想拉拢秦延,或者说拉拢秦延背后的予航。
“启扬实力雄厚,现在又有我们柏斯协助,如果秦总愿意加入进来,如虎添双翼,实力不可小觑,什么A&C、什么井下次郎,都不在话下。”
“张总,你带着柏斯去给他人做陪衬,这点属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张明远傲得就和孔雀似的,漂亮的尾羽不张开就对不起自己那身毛,他愿意屈居人下,秦延看到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下。
张明远矜贵又不失优雅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秦总,考虑得如何?”
“可我是个犟骨头。”秦延笑着说。
张明远脸上笑容没变,眼神却闪了闪,“那就不能怪启扬手辣了。”
“终审那天还没来,现在谈结果未免太早了一些。”
张明远错愕,他上上下下看着秦延,想着他36.5嘴怎么说出这么烫嘴的话,傲可以但不能够没有自知之明啊,小小予航面对的对手是站在行业顶尖上的A&C、是实力雄厚的启扬,予航用什么斗,用脸吗?
秦延淡淡地说:“予航已经走大了终点,能不能跨过终点线看终评的时候就知道了,张总不用操心。”
戳心窝子了,张明远的脸扭曲了一下,柏斯没有进入终评。
秦延真的好奇了起来,他直截了当地问:“张总,出于什么原因让你转投启扬?”
“……井下次郎看上了我的女人。”张明远黑着脸,竟然未做隐瞒。
秦延脑海中浮现那个雨夜的廊下,女人抽着烟眼神悠远地看着远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性。
“我鬼迷心窍,让女朋友假意和他在一起。”
秦延,“……”
张明远,“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是渣男,我特么脑子有病,竟然说出猪狗不如的话,现在想想都觉觉得自己恶心,简直不是人。”
但悔之晚矣,姚佩是个干脆果断的人,甩了他一耳光后提出了分手,他清醒过来后想要挽留,发现美人和事业伙伴双双没了,姚佩辞职不干了,她只是柏斯的首席设计师,公司没有她的股份,签的合同是无固定期合同,有着相当大的自由,随时可以抽身走人,这是他提出来的,因为姚佩想要去M国进修,柏斯拥有一个双博士学位的首席设计师招牌会更金灿灿。
他从未想过姚佩会离开。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的女人”,所属物已经打上标签的,怎么会离开。
秦延张张嘴,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张明远怎么做人他关不上,怎么做事的他不喜欢,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必要产生太多的交集,更不需要他来当什么人生导师,他没有资格也不想,既然如此就闭嘴吧。
王智国不是好相处之人,张明远也不是吃亏的主儿,启扬和柏斯的合作看似强强联合实则暗潮汹涌,秦延不知道王智国为什么会向柏斯递出橄榄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予航面对的环境一点也不轻松。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明远见秦延不想多说什么自觉无趣,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后看小翻译正襟危坐、丝毫不乱就产生了好奇,好奇刚起他就走了过去坐到了小翻译旁边,小翻译二十岁刚出头语言水平有社会经验不足,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底细扒了个精光,顺带说了许多井下次郎的事情。
真是最朴素的商业竞争手段要么翻墙要么拔网线要么就搞定你的翻译,张明远已经和小翻译称兄道弟了。
太君子走不长远,秦延竖着耳朵听。
外面在等,里面在看,一晃四十分钟过去。
休息室的门推开,离开四十分钟的人走了进来,秦延目光询问,唐礼轻轻摇头,表示无碍。王智国脸色有点差,像是用脑过度后的脸色发青,井下次郎门面红光、双目炯炯,昂首阔步的样子自有一番成竹在胸,反观华方两个,怎么看怎么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一下子就助长了对手的气焰。
张明远急切地询问,被王智国一个严厉的眼神止住,王智国是率先提出要走的,他和金馆长说了一声就往外走,张明远措手不及小跑着在他身后追。王智国路过秦延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但没有停下,隔空和秦延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后就大步走了。
井下次郎还不想走,缠着金馆长说这说那他要说的和荷花缂丝图无关,全是馆中与唐代有关的藏品,他见解独到、所学渊博,寥寥几句就说到了好几个典故,引得金馆长非常感兴趣,二人交流越来越深入,许多名次往外蹦,已经是外行人听不懂的地步,小翻译翻译的时候非难艰难,幸好有馆里面的工作人员接过了翻译工作,小翻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秦延向金馆长打招呼说要走的时候,被井下次郎吸引住的金馆长只是草草地点了点头,秦延没有在意,拉着魂不守舍的唐礼往外走。
唐礼这种状态可不适合开车,秦延把人塞进了副驾驶座位后自己上车发动车子开车。
正要问去哪里。
唐礼说:“我们去吃凉皮吧,再要两个肉夹馍,我知道旁边有一家味道特正,放微辣青椒的肉夹馍比纯肉的还好吃。”
“你醒了?”
“我没睡。”唐礼说完就笑了,“就是在想一些事情,想入迷了。”
“说说。”唐礼是不同的,秦延可以刨根问底,不像刚才张明远,他都没有探知的欲望。秦延性子淡,他对很多人很多事都缺乏兴趣,鲜少有人能让他有问问的欲望,无关工作的那种。
唐礼感慨说:“巧夺天空啊,我国不是没有奢侈品,只是奢侈起来有钱都买不到。荷花缂丝图怎么形容呢,看到的第一眼觉得好普通,不过是一块布怎么就成了镇馆之宝,还没汉白玉屏风好看,但细看后就被深深震撼了,一丝一缕、经纬交错,荷花似真、水波似活,因岁月淡去的颜色减了它的颜色却没有淡了它的风采,想想当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用上缂丝。”
图案不稀奇,画出来只会淡淡的哦一下,但缂丝实物看到后那种让灵魂战栗的震撼是笔墨难以形容的。它的价值不只是用料的昂贵,金丝银线夹错其中、宝石磨粉染线为色,更是缂丝的工艺复杂更添神秘,唐礼脑海中那扇撬不开的门忽然就有些松动了,许多想法纷纷乱乱,急需要出来。
不过。
先吃一碗凉皮再说。
“吃完了我要进小黑屋冥思苦想一下。”
秦延:“还需要什么吗?”
“亲一下。”唐礼脑袋里面在旋转风暴,理智没有控制好,俏皮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