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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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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动物抓门的声音嘶啦嘶啦。
侧躺的秦延慢慢睁开了眼睛,陌生的卧室、陌生的布置,陌生中又有点熟悉的味道。床榻柔软,床单亲肤,空调被轻薄,用的都是清新的薄荷绿,秦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动,先是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发现自己从橘子趴在身上后就好像喝了酒一样断片了,也就不再执着地想自己怎么到的床上。然后想,唐礼真是内修与外养保持高度一致,卧室一如他的人一样干净、清爽、简洁又有着不俗的品味。
这一觉睡得很好,时间却只是到八点,不像平时睡到十点十一点醒来依旧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秦延翻了个身,慢慢坐了起来,看到正对着床的书桌上摆着拼装了一半的乐高,虽然只有一半,却能够分辨出是一艘著名的船。
床尾整齐地放着一套家居服,白T和浅灰色的休闲裤,旁边还有两个小卷,是贴身的小件。T恤上放了一张黄色的便签,秦延把被子拥在怀里爬过去,拿起便签凑到眼睛前才看到上面写的字:新的,你醒了我要是还没回来就是去菜市场了,先洗澡,早饭很快吃。
耳边有声音了。
秦延莞尔。
停了一会儿小动物扒拉门的声音再度响起。
秦延已经从床上起来,戴起了搁在一旁的眼镜,视野瞬间清晰。他赤着脚几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扒拉门的橘子一时不注意滴溜溜滚进了室内,一个球似的。滚了两三圈仰面躺平,它也不恼,剔透干净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秦延,不知道在它眼里,这个才来家两次的陌生男人就住进了铲屎官卧室是怎么想的。
没有地盘被侵入的危机感,橘子尾巴懒洋洋地甩了几下。
“早呀,橘子。”
秦延单膝着地蹲在橘子的旁边,握着它的右手上下挥了挥,视线落在橘子挂在脖子上的铭牌上,上次他就看过,上面写了橘子的生日、名字,还有唐礼的电话号码,铭牌旁边还有一颗贝壳纽扣。自上次留宿分开后再见面,唐礼对纽扣的事情只字未提,很显然是刻意回避。
“小东西,你知道我少了这颗纽扣那件衬衫就没穿过吗?”
橘子无辜地眨眼睛,和它说啥,它又不懂。
秦延失笑,“衬衫可是星星送给我的35岁生日礼物呢,纽扣是手工定制的,配一套很麻烦。”
“喵。”
橘子好像是在说哦。
“留着吧。”
秦延说完后站起来,走出卧室,外面除了空调的低鸣声静悄悄的,唐礼还没回来。他转身走进了卫生间,看到盥洗台上摆放了全新的牙刷、毛巾等等,电热水器恒温66°,打开没多久就有温热的水冲了出来洗净了倦怠。
换上唐礼准备好的衣服,秦延对着穿衣镜照了照。
“就是有点大了……”
他想不通,唐礼就比自己高一点点,块头也没显得多大,怎么他的衣服自己穿着就松垮垮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秦延忙走了出去,“回来了。”
唐礼愣住,很快就笑了起来,用力点头应着,“嗯。”
不是惊讶于秦延醒了,是有人欢迎自己回家的感觉太美好了,脑海中多少次的幻想照进了现实,一时间竟然有种迷离虚幻的不真实感。
“傻笑什么,关门进来啊。”
不知怎么的,秦延脸上也抑制不住地浮现出笑容。
“嗯。”
唐礼手上提着东西,他说:“我买了生的小馄饨,还有油条、麻团、小笼包,可以吗?”
秦延说:“我不挑食,没什么不吃的。”
唐礼心中无奈地补充,是啊,不挑食,对所有食物都一视同仁、兴致缺缺。
唐礼什么都没说,但秦延读懂了他的表情,窘迫地解释,“你做的我挺喜欢的。”
说完了却觉得自己有歧义,立刻抿紧嘴不说话了。
唐礼耳尖有点红,“所以我买了生的馄饨回来,油条麻团这些我也会做,但大热天的起油锅可难为我了,待会儿尝尝看,喜欢就吃点。”
“嗯。”秦延温柔地点头。
筷子夹些肉点在四方的小面皮上捏两下就是个漂亮的小馄饨,小区旁边的馄饨店是开了有二十来年的老店了,味道不说有多少出彩优秀,但肯定是好吃的,用料实在、干净卫生,生馄饨价格要比堂食的略贵,但买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一次性多买一些冻在冰箱里,想吃了就煮点,非常方便。馄饨店旁边的早餐店卖油条、麻团,麻团蓬松金黄,脆壳上均匀地布满了白芝麻,趁热吃,咬开一口,黑洋酥(黑芝麻冰糖混合制成)会流淌,甜丝丝、香喷喷,不说多惊艳出彩,但家门口的味道是许多人童年的记忆。
唐礼在碗里放了一些榨菜碎、紫菜碎和小虾皮,灶上坐锅水烧开,下了小馄饨进去,不出几分钟馄饨就涨了起来,浮在水面上,熟了。捞出来放进碗中,再冲上滚汤,紫菜瞬间被烫熟,舒展了轻盈的身姿。
“麻油要吗?”
“要。”秦延看着神奇,吃惯食堂的他第一次发现在自家厨房行云流水地做出一碗馄饨竟然这么好看。
“麻油是我妈特意寻了老师傅做的,按个广告词的话就是小磨香油、古法制作,手工秘法、醇香味浓,不少人吃完了向我妈买,但出产太少了,店里都不够用的。”唐礼往馄饨里淋了一些香油,果真如他说的,香气四溢。
秦延对吃的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去精心研究过这么吃和那么吃有什么区别,但唐礼和唐礼未曾蒙面的父母告诉他,对吃原来可以这么认真、这么虔诚,超市里买一买就有一大瓶的香油却需要特地找人来做,也许芝麻也是特意寻来,甚至载种的过程都有参与或者旁观。
这么想,普通的一碗小馄饨在他眼中忽然变得充满生气。
油条刚炸出来不久,脆脆的,油香油香。
小笼包面皮没发太多,属于半死面的那种,咬一口,油亮的汤汁从小开口里溢出来了,肉馅里放了姜,但不浓烈,不喜欢姜味的也能接受。
都是普通、扎实,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手艺。
一句话,是好吃的。
吃完了休息休息和橘子说再见出门,开门的瞬间因为早餐神采奕奕的秦延就肉眼可见的蔫了一下,“真热啊。”
“今年热得不正常。”唐礼说。
“我长这么大,东洲市第一次这么热。”
上了车,唐礼问:“回家换衣服吗?”
系安全带的秦延疑惑反问,“换什么,这不是挺好的。”
唐礼咧开嘴笑,“见惯你穿正装了。”
“穿休闲的不好看吗?”
唐礼当即摇头,“当然不是,很好看,比西装更好看,我觉得你应该多穿点休闲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什么的,轻松些。”
“哈哈哈,衣服是你的,你这是夸自己买衣服眼光好吗?”
秦延没有立刻回应多穿休闲款的建议。
“同样的衣服那也要看谁穿在身上的。”唐礼轻笑,开车往目的地出发。
和唐礼相处很轻松愉悦,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去应付一切,穿着西装的秦延是全副武装的战士,没有也不需要私人空间,哪怕是笑容也是冲锋的一种方式,忽然脱去了西装,仿佛挣脱了一层枷锁,今天的他觉得莫名的轻松,内心深处的抑郁都消散了许多。
换上墨镜,看不清秦延眼中的情绪。
但唐礼知道,他很愉快,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们的目的地是北邑街区的临湖公园,大热天的逛公园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今儿个不是有任务在身嘛,就和去老城区一样,一个地方合不合适可不是闭门造车、纸上谈兵就可以的,必须进行多次实地考察。
地块就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可以四四方方亦可以奇形怪状,可以平平整整亦可以崎岖不平,可以干净有序当然亦可以杂乱无章……如果一块地就和头朝下即将入水的大鲳鱼一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毕竟普通“鲳鱼”没有洼地,不会挖几锹就渗水,不会在暴雨的时候几乎淹没在水底,而现在呢,这些问题都摆在了唐礼和秦延的面前,设计难度不是倍数增加,是曾几何倍数的增长。
这里真的适合建造博物馆吗?
二人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自我怀疑。
“放个无人机上去看看全景。”秦延说。
“树荫底下站着也热,我看看……我记得这里有家冷饮店的。”唐礼三两步走到一块石头旁边跳上去,站得高望得远,他指着东北方向说:“在那边,无人机放上去了我们就进去坐着。”
“行。”
秦延热得都快晒化了,很需要来一杯冰水降降温。
他要的是冰水,不是玻璃碗里装点着草莓、淋着草莓果酱、插着草莓巧克力饼干的冰激凌……“过了吧。”
“不喜欢草莓的?我这个是芒果的。”
秦延无奈地蹙眉,“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吃这个可以,但我还要水,白水,解渴用的。”
唐礼可不敢得寸进尺,爪子稍微伸出去就知道收敛了。
“我点了柠檬水,马上送来。”
“嗯。”
秦延看着面前漂亮的冰激凌,神情抗拒,但眼神充满好奇。
店里客人不少,没人对两个大男人吃冰激凌投来奇怪的目光,还有靠窗坐着的花臂大汉一人独享巧克力冰沙和巧克力冰激凌碗呢。这里是东洲市乃至于整个G省文化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之一,时髦与复古兼具,年轻与老迈并存,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时髦炫酷的人。有精神矍铄的老者光着上身就穿着背带牛仔裤慢吞吞走过去,也有光身子裹着貂的年轻人匆匆走过,这个地方真是包容一切不同。
要是天空一声巨响,博物馆从天而降,轰地一声砸在临湖公园那边。
于这儿,应该也不是突兀的存在。
“尝尝看。”
唐礼鼓励说,“天气热,这儿生意很好,上午巧克力味道的就卖完了,要下午才到货,不然巧克力的更好吃。”
秦延老实说:“没吃过。”
他用勺子擓了一小口,惊讶地对唐礼说:“很好吃诶。”
“手工冰激凌,比外面卖的好吃,不是非常甜对吧,用的真水果熬的果酱,我有个朋友非常推荐。”唐礼就怕秦延没法接受呢,现在看他喜欢就明白自己想对了,秦延挺喜欢吃甜甜的食物,银耳羹如此、红豆酒酿冰汤圆亦是如此。
吃东西时也不忘记工作,二人可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啥的,不是来休闲度假的诶。
放飞的无人机在天上尽忠职守地飞行着,掠过树丛、飞过石群,在四五百平米的广场上停留。广场位于“鲳鱼”的吻部,是整个临湖公园的核心区域,不规则圆形的广场北面有大半圈看台,悬挂的“曲艺荟萃,清凉一夏”的文艺演出的条幅还没有拆掉,这里隔三差五就举办表演,看的观众很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