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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山河碎 ...
长平帝最终给池寒渌封了王,封地是池寒渌自己选的,上党郡。
上党郡离洛阳不过区区千里,可谓京畿重地,朝中大臣反对者无数。但池寒渌坚持驻地上党,守卫京畿。
所有人苦劝无效,在谭仪的劝说下,长平帝最终允了池寒渌的请求,封他为上党王,并为他举办了隆重的封王大典。
池寒渌封王的那天,越空蒙就在高台下看着池寒渌穿着绛纱袍、戴着亲王制的远游冠,在光下一派少年风流,意气风发。
时间过的可真快,越空蒙恍惚中想到,他第一次遇见池寒渌的时候,还是盛元四十五年的阳春三月,那时海棠花开得正好,他也正当年少,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少年。
而那时的池寒渌,还是一个因为身具鞑靼血脉而不被所有人重视的小皇子,带着几分冷漠,几分阴郁。
可转眼间,他成了东宫近臣,而池寒渌也成了可以提刀上阵的少年亲王,享尽世间荣耀。
这是一件该开心的事,越空蒙想,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所有人都过的好更令人开心的了。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高台上的少年亲王,越空蒙却感到了一股从心底涌上的悲哀,就好像有什么不幸的事即将发生。
越空蒙也不知道为什么。
******
不过短短数日,长平帝就让池寒渌北上去驻守封地。这是很合乎情理的事,已有了封地的亲王无招不得入京,池寒渌本就该走的。因为知道池寒渌走的那天一定没办法好好说话,因此越空蒙提前了一天去送池寒渌。
此时的池寒渌住的地方已不是皇宫。
自从他被封上党王之后,他就不适合住在宫里了,长平帝也做足了好哥哥的样子,在洛阳城中寻了一处空闲的府宅作为池寒渌在洛阳的“上党王府”。
上党王府照旧是没有什么人的,毕竟没过几天就要走,池寒渌也没要侍候的人,依旧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住着。
越空蒙提了酒上门拜访。已是十月,洛阳城里已开始下雪了。越空蒙穿着鹤氅依旧觉得冷,在雪地中打着哆嗦。
池寒渌将越空蒙引进内室,内室的火烧的旺,越空蒙很快就脱下了鹤氅,抱怨道:“以后空蒙必选官至江南,北方的冬天太冷了。”
池寒渌笑道:“这才十月,偌大洛阳城里,觉得冷的人怕是只有空蒙一人。”
越空蒙伸出手烤火,艳红的火光衬得他的手素白如玉。越空蒙继续抱怨:“我长于广陵,那里最冷的时候都如同洛阳初春,洛阳本来就冷。”
池寒渌眉眼间都是笑意:“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本还想邀空蒙去我封地一看,但上党比洛阳还要冷,空蒙怕是无缘了。”
想到上党传说中的美景,越空蒙想了想,道:“若是盛夏,倒也不是不行。”
池寒渌笑到打跌。
越空蒙斜了池寒渌一眼,池寒渌连忙捂嘴。
池寒渌温好了酒,喝了半盅后,道:“我与空蒙还有半盘残棋未下,可惜今年怕是都没机会了。”
越空蒙心下一叹。
那还是盛元四十五年的冬天,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陛下为了让池归璨与姚家的女公子好好相处,使了计策让越空蒙在花园里迷了路,越空蒙走走停停,就走到了池寒渌的寝殿。
那日着实无聊,越空蒙就和池寒渌约了手谈,可残棋刚刚过半,就传来了大齐兵败、宁为梁被俘的消息。
紧接着,东北五郡失守、宁为梁战死、盛元帝驾崩、长平帝匆匆即位、池寒渌随谭仪北上出使,不幸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那盘残棋,竟到了如今还没下完。
可池寒渌明日就要北上上党,越空蒙也找不回来当初下棋的心情了。越空蒙默了默,道:“若是日后有机会,空蒙再与殿下下完这局棋。”
池寒渌的本意也不是下棋,闻言道:“好,若有机会,我一定邀空蒙前去上党。”
越空蒙举起酒杯,笑道:“那空蒙在这里先谢过王爷。”
池寒渌近日以来听了许多人叫他“王爷”,却第一次听越空蒙叫他“王爷”,一时间竟有种新奇感,忍不住道:“空蒙再叫一声。”
越空蒙发笑:“王爷。”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晚两个人喝的都有些多,越空蒙迷迷糊糊地就在池寒渌府里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池寒渌早就启程去了上党。
越空蒙的身上还披着池寒渌留下的鹤氅,隐隐地,还残留着池寒渌的味道。
越水在外问道:“公子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越空蒙摇了摇头,又想起来越水看不到,便道:“无事,给我更衣。”
想到池寒渌已经离开了洛阳,越空蒙一时间觉得有些惆怅。
但转念一想,从此池寒渌有了亲王封地,可以一偿夙愿御敌于外,他就为池寒渌开心了起来。
只要池寒渌过的好,那一切就都很好。
******
转眼隆冬至,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消息传来。
太傅谭仪病重。
这个消息就像滴入油锅的一滴水,看似渺小如微尘,却在下一刻炸了整个天下。
谭仪是长平帝的老师,出生于万和末年,盛元年间踏入官场,辅佐盛元帝开创盛元盛世,被长平帝尊为先生,历经三朝,名声斐然,早已是大齐不朽的顶梁柱。
而如今,这棵顶梁柱,要塌了。
就好像风雨飘摇的雨天,能够遮风挡雨的屋顶摇摇欲坠,哪怕屋顶还在,也依旧让人满心惊慌。
******
长平帝长袖一甩,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他面上赤红,喝道:“朕养你们不是听这些话的!朕要你们治好太傅!”
太医署的医官跪了满地,没人敢触天子之威,却也没人能说,他能治好太傅。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病症可医,但天人五衰是四季轮回,岂是人力可改?
室内传来谭仪幽幽的声音:“陛下,莫要动怒。”
长平帝撩起珠帘,坐在谭仪榻前,声音哽咽:“太傅,你感觉如何?太傅放心,天下神医无数,朕必然能找到能人异士救回太傅。”
谭仪摇了摇头,眼中不见半丝对死亡的恐惧:“生老病死是人间伦常,无人可改,也不必更改。”
长平帝的眼中有水光闪过:“朕不会让太傅有事,太傅还要辅佐朕,看着朕重扬国威,看着朕将丢掉的东西一点一点捡回来。”
谭仪眼中一片温和:“臣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臣在这里提前恭贺陛下,愿陛下得偿所愿。”
长平帝彻底红了眼眶。
******
谭仪的这场病来势汹汹,自初秋起便一直不曾好转,到了腊月隆冬,谭仪已然病的不能起身,长平帝从最初的暴怒到如今,已有了认命的意识。虽然太傅府依旧医官不断,但再也没有人战战兢兢。
就仿佛一场约定俗成的游戏,只要没有人莽撞地撕开平静的假象,那么风雨就永远都不会到来——哪怕人人手里都早已准备了一把油纸伞。
池寒渌听到消息,刚到封地不久就递了回京的折子,长平帝压了又压,好像不让池寒渌,谭仪就会没事一样。
但自欺欺人并不能更改历史的进程,长平帝最终认命,允许池寒渌回京送太傅最后一程。
池寒渌回来的那天,越空蒙去了十里亭迎接,池归璨也微服出行,满心不愿但笑容璀璨地随同越空蒙一起等候在十里亭。
池寒渌离开洛阳不过四月不到,却仿佛已变了个人,当初的稚气不再,眉眼间都是历经世事的坚毅。
看来池寒渌在上党过的并不算顺遂,但也不算太坏。
这倒也不令人意外,越空蒙体贴地没问池寒渌在上党过的如何,而是直接向池寒渌躬身一礼,带着几分调笑说:“臣见过上党王。”
池寒渌苦笑:“空蒙莫要挖苦我了。”然后走向池归璨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池归璨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十三叔不必多礼。”
说着,池归璨手一挥,看似无意地将越空蒙护在身后:“十三叔风尘仆仆,不如先回府里梳洗一番?”
池寒渌看着池归璨离越空蒙极近的手臂,眼神暗了暗,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臣想先去见先生,先生素来慈爱,想必不会追究臣衣冠不整。”
提到谭仪,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三人之中,池寒渌与池归璨都是自幼便被谭仪教导,十余年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扯一扯都是入骨的痛。
越空蒙虽只被谭仪教导三年,但诸多学生中,近年来谭仪对越空蒙最好。
池归璨是君,对他的教导多数由盛元帝和长平帝进行,谭仪教的不过是学问。池寒渌早已选择行武道,谭仪也没什么能教他的,故而谭仪将满腹学问与世事练达都教给了越空蒙,盼着越空蒙能继承他的衣钵,做一个治世贤臣。
三人都是谭仪近年来的得意弟子,也都为谭仪的重病费了不知多少心。
一路难得的沉默,谭仪的病是压在三人心口的巨石。
到了太傅府,门童迎三人进了谭仪的卧房。
谭仪的状态又差了几分。上次越空蒙见谭仪的时候,谭仪还只是显得清瘦,但如今,谭仪却已颧骨突出,平日充满风采的眼亮的惊人。
池寒渌上前跪坐在榻边,轻声唤了一声“太傅”。
谭仪拍了拍池寒渌的肩膀,笑着说:“长大了,身子也结实了,好。”
池寒渌眼圈一红。
谭仪笑道:“你往常最是坚毅,和吴昶习武的时候,就是腿断了也不肯吭上一声,如今怎么矫情起来,做这番姿态?”
池寒渌眨了眨眼,不肯让谭仪笑话,嘴犟道:“是沙子迷了眼。”
谭仪闻言大笑:“洛阳的冬天哪来的沙子?”
池寒渌瞬间改口:“那便是风雪迷了眼。”
谭仪显然是很开心的,三个得意弟子都侍奉榻前,他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三个人在这里陪了谭仪近整个下午,直到谭仪脸上的倦意抹都抹不去才告辞离去。
临走前,谭仪道:“空蒙今日留下陪我吧。”
越空蒙愣了愣,有些不解其意,但依旧转瞬便道:“遵先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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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有一个秘密——我是秦始皇!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真是秦始皇!你们收藏我的预收《法兰西求学日常[民国]》,我把英语给你们灭了。合作愉快←_←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