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狰》远大

6、第六章:歌妓花颜

　　员外走了很久之后，夫人喊来阿楚，叫她去府中书房拿块上好的墨来，员外在饭后会留在这里处理公事。

　　当天晚上，张员外没住在府上。早早跟下人说了要歇息，却又在半夜起来，出府去了。匆忙程度，不亚于来见新夫人。

　　阿楚悄摸着也跟了出去。她说不上来为什么，自从听说了张员外这个名字后，便没由来地多了个厌恶的人。

　　仅仅是单纯地讨厌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跟，便进了青楼。

　　弯弯绕绕，阿楚在来往的人流里丢失了目标。

　　耳边充盈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眼前萦绕着令人羞耻的景象。阿楚不再往前走。感受着过往的男男女女对她探寻的眼光，她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她全身发麻，不想触碰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就在她不知该往何处时，一双手紧紧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引到一个房间。那是个女子的手。

　　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她是这里的歌妓——花颜。

　　花颜走进房间后便自动松了手。她交叠着手臂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绕着阿楚走了一圈，看得后者好不自在。花颜轻笑道，“小朋友，来这里做甚么？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长期所处环境使然，花颜的声音酥软的仿佛醉人的美酒一般，听得阿楚发颤。这个充满成熟魅力的女人此刻含笑打量着阿楚。

　　阿楚咬了咬舌尖定神后才道，“我来找人。”她表达的不够清楚，因此便生出了歧义来。

　　花颜明显理解到了这层歧义，所以又笑起来，故意调笑道，“找人？你看我可以吗？”她摊开手，在阿楚面前亭亭转了一转，掀起香风一片。

　　这与夫人的味道是不同的。

　　阿楚嗅了嗅，这样想着。随后才猛然回忆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问道，“你刚刚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头？个子不高，有些胖。”

　　“这里有很多个子不高的胖老头呢。”花颜勾唇，故意说道。

　　闻言，阿楚皱眉想了想，最终指明了他的身份，“……他是这里的张员外。”

　　花颜漫不经心的笑僵在脸上，好一会儿嘴角才又勾起了一抹弧度，“原来是那个禽兽啊。”说着她又细细地看了一番阿楚的脸，又道，“真俊。那张员外是你什么人？”

　　得知花颜大抵见过张员外，阿楚急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找到张员外有什么用。只是确定了一件事，让自己更加厌恶他。或者若是她把这件事告诉夫人……

　　花颜不合时宜地打断她的思绪，“还能在哪里，在某个姑娘的床上呗。”她突然讽刺地笑了，“我不会带你去的。”仅隔了片刻，她的笑容又妩媚起来，“小朋友，你还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呢。”

　　不得不说，花颜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尤其是对男子。她的笑更增添了她的魅惑，令人不禁赞叹这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性感尤物。

　　奇怪的是，这个笑容让阿楚不自觉地想起夫人来。分明是两种不同的人，可她就是觉得，两人有着莫名的相似。

　　阿楚回答道，“不是什么人。我只是想知道他今晚出来要去做什么。”她答得认真，花颜能看得出来。

　　于是花颜继续笑道，“好，我相信你。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小朋友也该回家了。”说话期间，阿楚一直凝神看着她的脸，她像一幅绝美的画像。她的确很美，但那笑容便如同画上去的一般，时刻勾勒出最适宜的弧度。

　　阿楚沉默半响，沉声道，“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她总是改不了自己率直的性格。

　　花颜脸上的笑意散去大半。

　　阿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桌上的茶具，道，“我走了。”

　　花颜又凝聚起笑容，散漫道，“不送。”

　　待阿楚转身后，花颜时时带笑的双眸间才映出几缕疲倦和怅惘。

　　“哪有这般容易。”

　　——

　　出了青楼，阿楚想着既已夜深，再回去晚些也无事。于是便跑到西街，提了盏小花灯又才回府。

　　轻叩房门，阿楚把花灯掩在身后。

　　没过多久，屋里便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夫人披着单衣，未施粉黛，面有疲色。

　　“当当！”阿楚把藏好的小花灯一下子拿了出来，晃的周围的一小块空间都绚烂起来。

　　像渴望得到大人夸奖的孩童，阿楚期待的看着光芒照射到的，夫人略显苍白的脸。

　　可能是因睡意仍未完全退去，夫人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呆愣了一瞬。许久，她才仓促笑道，“怎么这样晚还出去买花灯？”

　　阿楚如实答道，“恰好出门。想起夫人昨日说想看它。”她把花灯往前一递。

　　夫人犹豫片刻才伸手接过，动作并不连贯，像是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不必为我做这些。”这次话语间的温柔之感已散去不少，明显是她刻意为之。

　　顿了顿，夫人又道，“不过，谢谢你。阿楚。”她抿唇一笑，“夜深了，回去吧。”微笑着，但不容拒绝。

　　阿楚没有理由再待下去，所以她也很洒脱地后退一步，做出要离去的姿态。

　　“好的，夫人。”接着转身。

　　阿楚三步一回首，每每都能望见夫人仍站在门边含笑注视着她离去。因而自己的心间也染上点点喜悦。

　　每次回头，都有那样一个人在望着自己。

　　她想，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