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革命》阖昙

14、第 14 章

　　这场席卷拜拉斯三分之二国土面积的寒潮持续了整整十多天的时间，最冷的时候一度达到了零下十摄氏度以下。由于寒潮来的突然，相关部门并没有提前做出预警，也没有做好充足的防寒准备，给许多地区造成了难以预料的灾难性后果。地处拜拉斯中部的洛伦佐尼州及附近地区北面没有山地阻挡，地势又较为平坦，暴风雪极端天气更是肆无忌惮地在这些地方逞凶肆虐，道路被大雪封闭，电力局部瘫痪，供暖设施不全，洛伦佐尼州的民众只能躲在家中对抗这寒冷恶劣的天气。
　　寒潮一直持续到12月8 日。这天早上，风忽然停了，灿烂的阳光照射进了树林，洒在厚厚的雪地上。埃德蒙听到了外面清脆的鸟叫声，他揉了揉眼睛，睁开双眼，看到莉娜正站在窗前，她发呆似的看着外面白色的世界。埃德蒙静静地看着她，屋子里很安静，耳边只剩下屋外鸟儿的叫声。
　　莉娜忽然回过神来，她转身来到自己的木床前，穿上那件黑色的毛茸茸的毛皮大衣，这件毛皮大衣很是宽大厚重，并不适合她穿，莉娜在腰间绑了根绳子这才看上去比较合身。她拿起门旁的一把铁铲，走出门外。
　　埃德蒙这几天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他披着毛毯，从木塌上下来，走到窗边，他看到莉娜挥动铁铲正在将木屋门前的积雪铲到两边。
　　“需要帮忙吗？”埃德蒙裹着毛毯，来到莉娜身旁。
　　莉娜抬头看了一眼埃德蒙，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有责备的神色，“还不赶紧回屋，小心冻感冒了？”
　　埃德蒙刚开始有点冰寒刺骨，但不一会他就已经适应了，他笑了笑，“我感觉好多了，而且我躺了这么多天浑身酸痛，现在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莉娜再次打量了下埃德蒙，她最终同意了埃德蒙的请求。
　　埃德蒙换上了一件男式羽绒棉袄，这是莉娜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棉袄的袖口和衣摆处有些磨损，看样子以前经常有人穿着它。埃德蒙接过莉娜的铁铲开始努力铲除门前的积雪。莉娜独自向屋后走去，埃德蒙发现在木屋后面不远处的巨杉树下还有一间小木屋。
　　积雪厚度超过了半米，埃德蒙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木屋周边的积雪铲的差不多。他的身体开始发汗，明显感觉到越来越有劲了。
　　这时，莉娜从巨杉树下的小木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后拖着一大捆木柴。埃德蒙和她一起将木柴搬进屋内。
　　锅里的水开始冒着热气，莉娜往热水里放了些早已准备好的蘑菇。埃德蒙看着蘑菇在热气腾腾的水中翻滚着，他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除了喝到寡淡无味的热水外，就是这鲜美无比的蘑菇汤了。
　　两人啃着面包喝着蘑菇汤，坐在温暖的木屋里，欣赏着外面的雪景，静静的，他们谁都没有打扰对方。
　　又一天清晨来临了。莉娜很早就起来了，她穿上了毛皮大衣，正要出门，这时她看到埃德蒙已经醒来了，“我出去看看回骡鹿镇的山路有没有解封。”
　　“噢？”埃德蒙晃了下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穿着莉娜提供的雪地靴，埃德蒙和莉娜一深一浅地走在雪地里。今天的天气相比于昨天已经暖和了不少，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埃德蒙感觉到从未这么心情舒畅过。
　　“你是做什么的？”莉娜忽然问道。
　　这是莉娜难得主动开口问他问题，埃德蒙一时有点紧张，他很想告诉莉娜自己是一名糖枫城的参议员，但他很清楚在拜拉斯大部分的平民都讨厌政客，尤其是环保主义者，他们认为这个国家的政客除了争权夺势，从来都不干实事。
　　“私家侦探，专门做一些私人调查的。”埃德蒙最终决定跟她撒个谎。
　　“很忙吧？”
　　“什么？”埃德蒙似乎有些愧疚，没有注意听，“噢，是这样的，有时候会很忙，因为要到处跑来跑去。”
　　莉娜抬起头看向埃德蒙，似乎有些羡慕的样子，“那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会经常去国外吗？”
　　埃德蒙点了点头，“有时候会接到跟国外相关的业务，那就只能跟过去了。”
　　“真好。”莉娜垂下了头。
　　“你一直待在这里，从没有出去过吗？”埃德蒙问。
　　莉娜看着脚下白色的雪地，一步一步走着，过了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镇上的人告诉我，我的父母在一次海难中全都丧生了，但我的祖父从没有跟我提起过。后来祖父也走了，有时候我想出去看看，但又放心不下艾尔涅和泰丽莎。”
　　埃德蒙好奇地问道：“艾尔涅和泰丽莎是谁？”
　　莉娜看向埃德蒙，脸上绽露出一丝微笑，她指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有棵特别高大粗壮的巨杉树，在整片森林中只有莉娜所住的木屋旁的那棵巨杉树可以跟它一较高低。
　　“它叫艾尔涅，我家门前的那棵叫泰丽莎，它们是这片森林里长得最高的两棵树。祖父告诉我，它们都已经有二千多岁了。”莉娜得意地说道。
　　埃德蒙远眺前方的艾尔涅，估算了下高度，肯定超过了一百米，想着这棵巨杉历经了二千年而依然存活着，他的心中油然生起了一股敬意。
　　在这寂静的森林里，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偶尔有微风吹过，他们踏着雪边走边聊，十分地惬意。埃德蒙了解到，莉娜的祖父是骡鹿镇的护林员，主要保护这里的稀有树木，莉娜从小跟祖父生活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这里。三年前，祖父去世，当时年仅二十岁的莉娜就接下了祖父的工作。这几年，前来骡鹿镇违法砍伐的人越来越多，莉娜只能独自守着这片钟爱的森林。
　　一阵凉风袭来，莉娜轻抚着鬓间的发丝，埃德蒙侧头看着，他发现此刻的莉娜真的美极了，宛如来自神话世界里的精灵。
　　朝北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缘位置。埃德蒙看到前面白茫茫的一片，但仍能判断出山路的大致轮廓。
　　“看来还得等两天。”莉娜撅起了嘴唇，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如果接下来两天的天气都像今天这样，那雪应该会融化的差不多了。”埃德蒙安慰道。
　　莉娜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原路返回了木屋。
　　回到住所，莉娜检查了下储存的食物，面包已经所剩无几了，蘑菇倒还有一些。她皱了皱眉头，显然因为埃德蒙的出现，让她原本准备应付过冬的食物即将告罄。
　　埃德蒙自然明白目前的情况，他看到挂在墙上的一副护目镜，“走，我们出去弄点吃的。”他取下了护目镜。
　　看着埃德蒙拿着护目镜，将一把斧子放进箩筐里，然后背起箩筐信心十足地离开木屋，莉娜茫然地跟了出去。
　　顺着之前走过的路，埃德蒙带着莉娜来到了大约一公里外的一条小溪边。这条小溪是埃德蒙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
　　溪面已经结冰，埃德蒙用斧子在冰面上砸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然后他脱下雪地靴，挽起裤腿管和衣袖，步入冰冷的溪水中。埃德蒙戴着护目镜，探头伸进溪水里，双手在溪水下拨弄着什么。
　　莉娜好奇地看着埃德蒙，不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埃德蒙忽然往莉娜所站的方向扔来一个东西，莉娜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等镇定下来，这才看清楚雪地上有只青蛙蹦跳了几下，随即僵直不动了。
　　埃德蒙从溪水中翻开老大一块石块，跟着时不时地往岸上抛来一只只青蛙。莉娜喜笑颜开，她帮着将青蛙装进了箩筐里。
　　“够了，够了。”莉娜看着箩筐里的二十几只肥美的青蛙开心地叫道，“不要再抓了。”
　　埃德蒙这才收手，他摘下护目镜，回到岸上。
　　莉娜走来，她掏出手帕帮埃德蒙擦了擦脸，然后握着埃德蒙冻僵的手使劲搓了搓。埃德蒙朝她傻笑着。
　　在回木屋的路上，埃德蒙告诉莉娜这些都是林蛙，而不是青蛙，这是一种肉质非常细嫩的野味，味道比青蛙还要甘甜。
　　回到木屋，埃德蒙换了身衣服，然后开始处理林蛙，他用剪刀将林蛙一只只地剪开腹部的皮肉，摘除胃肠，然后用融合的雪水洗干净。莉娜烧了一锅水，处理好的林蛙放进了锅里，她又在锅里放了些切好的蘑菇。木屋里香气四溢，闻着阵阵香气，两人都有种迫不及待品尝美味的感觉。
　　“应该好了。”看着锅里热水沸腾，埃德蒙确认已经煮的差不多了。
　　只一会功夫，一锅美味的林蛙被两人一扫而空，莉娜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底不由得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埃德蒙也跟着笑了，他是为了能看到莉娜美丽的笑容而感到心满意足。
　　难得一个没有刮风的夜晚，特别安静，莉娜从地窖里取出祖父珍藏的红酒，她和埃德蒙坐在窗前品尝着红酒。许久没有出现的月亮此刻正挂在夜空中，照着窗前的一对男女，莉娜低声哼着歌曲，埃德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那森林里的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黑暗的森林里？没有人陪你作伴吗？我想做你的朋友，牵着你的手，走出这片森林···”
　　恍惚间，埃德蒙想起了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曾经也听到过这样的歌曲。
　　这歌声清脆悦耳，就像夜莺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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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地上的雪逐渐融化了。
　　这天早上，埃德蒙从木屋后面的小屋里取出一些木块，正准备把它们劈成木柴。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埃德蒙看着那人一步步走来。
　　那人背着沉重的背包，走的很慢，当他逐渐走近的时候，看到木屋前正站着一名手持斧子的黑人，他顿时呆住了。
　　埃德蒙打量了下眼前的这名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他主动打起招呼：“嗨，你好。”
　　“···你好。”年轻人迟疑了下，跟着紧张地问道，“莉娜呢？莉娜在哪？”
　　埃德蒙指了指不远处的森林里，“她去那边采蘑菇了。”
　　“你···你是谁？”年轻人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埃德蒙放下手中的斧子，“我叫埃德蒙。”顿了顿，他无奈地说道，“是这样的，上个月我在附近晕倒了，是莉娜救了我，后来因为天气恶劣的缘故，她一直收留我。”
　　“上个月？”年轻人很介意的样子。
　　埃德蒙有些尴尬，在跟莉娜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莉娜从没有说过自己有男朋友或已经有没有结婚之类的事情，当然，他也从没有问过。
　　“安迪，是你吗？”
　　清脆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长发披肩的莉娜背着箩筐及时出现了。
　　“嗨···”年轻人兴奋地向莉娜挥起了手，同时他又想起了身旁的埃德蒙，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莉娜来到两人身旁，她看到安迪眼睛一直瞅着埃德蒙，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是埃德蒙，在这里养伤的。走，进屋里说话吧。”
　　她没有过多解释，埃德蒙猜想，可能都是安迪一厢情愿罢了。
　　回到木屋内，安迪迫不及待地告诉两人，通往骡鹿镇的山路今早部分路段已经解封，于是他就自告奋勇上山来了。安迪给莉娜带来了一些干粮和防寒衣物。
　　埃德蒙从莉娜跟安迪的交谈中了解到，年轻人叫安迪.霍伊勒，是骡鹿镇的村民。同时他也了解到了外面的情况。
　　这次由寒潮引发的暴风雪极端天气给洛伦佐尼州及周边地区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交通瘫痪、电力中断、建筑物损坏、人员伤亡······据安迪所说，现在骡鹿镇半数以上的房屋倒塌或损坏严重，已经无法住人了，现在超过一半的村民或借宿在亲戚朋友家，或被安排住进了镇上的学堂里。
　　埃德蒙没有想到镇上的情况这么糟糕。“这么多天过去了，政府没有派人过来救援吗？”
　　摘掉皮帽子的安迪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在埃德蒙的印象中男子留长发的只有杰拉德的儿子尼克。
　　安迪摇摇头，“我们一直在等待政府的救援，却没有任何动静，镇长往市长那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总是没有消息。现在镇上的村民都在议论，骡鹿镇是不是被政府抛弃了？”最后他叹了口气。
　　“那现在大伙都怎么办？”莉娜急切地问道。
　　“这几天路上好走了些，镇长带着几个人去新卡里略市了，我们剩下的人一边救助受伤的人，一边加固危险的房屋，还有些人去树林里砍些柴火。”
　　“我祖父的房子没问题吧？”莉娜又问。
　　安迪微笑着说：“我来之前给你家房子屋顶除了雪，我看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莉娜站起身来，“走，我们现在去镇上看看。”
　　安迪急忙将杯子里的热水一口喝干，跟着莉娜出去了。埃德蒙最后一个离开木屋，他关上门，紧随他们而去。
　　三人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骡鹿镇。
　　埃德蒙看到这座古朴的小镇是由一栋栋形象各异的楼房组成的，它们杂乱无章地分布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地面上，房子之间有着合理的空间，镇上的道路同样错综复杂。使埃德蒙好奇的是这里只有简单的木制电线杆，他没有看到像信号收发装置这类的电子设备。同时他又注意到，这里的男村民都留着黑色的长发，很多人带着黑色的圆顶帽。镇上看不到汽车，但能看到有些村民驾驭着马车，这让埃德蒙感到非常奇怪。
　　很快埃德蒙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在拜拉斯有着一个古老的族群，他们无论男女都留着长发，戴着圆顶帽，他们不愿跟城里人过多接触，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他们仿佛是跟现代社会完全脱节的一群人，不驾驶、不乘坐现代交通工具，不使用现代的通讯设备，他们聚居在洛伦佐尼州的原始森林附近，信奉森林之神······
　　埃德蒙跟莉娜一起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直忙到天黑，埃德蒙住在了莉娜在镇上的房子里。第二天埃德蒙去镇长家借用唯一的一部能够跟外界取得联系的电话，可惜的是由于雪灾的缘故，线路不畅，埃德蒙没有打通克莱门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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