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拥这分钟》匞梨

53、日出

　　正午阳光燥热又刺眼。

　　昏黄与炽白交织的光亮倾洒在宋凭语手边，将她一半手掌晒到泛红，宋凭语不甚在意，她执着于听荀靳谈天说地。荀靳难得遇见一位，愿意听他分享阿尔茨海默的人。
　　他才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宋凭语今天一整天只有一场拍摄，荀靳把工作交给另外一个人，把她拉出来拍外景插图，时间自然是变得宽裕又任意支配。两人面面相对坐在街角咖啡厅，宋凭语面前摆放的咖啡，奶油顶在一点点融化，她没低眸看一眼，轻拧眉毛，满腹心思黏在荀靳的话语上。

　　荀靳说到口干舌燥，他端起冰美式抿了口，又继续同宋凭语讲述。

　　“阿尔茨海默没有治愈可能性吗?”
　　荀靳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只能控制，无法治愈。”

　　宋凭语沉重叹了口气，她遗憾似得撇了撇嘴角，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玩笑。

　　“你说的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老了得阿尔茨海默。”

　　“…”

　　荀靳听见宋凭语悠悠话语，差点笑到前翻后仰。
　　宋凭语很多时候说话，总是有趣到让人心情骤然变好。

　　“这不是…”

　　“抱歉。”
　　“我接个电话。”

　　宋凭语利落划开盛柯打来的电话。
　　她可能没察觉，瞧见熟悉备注那一秒，宋凭语眉眼间瞬间涌上缱绻柔意，脸上笑意明晃无法掩藏。荀靳愣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了。

　　“没有啊。”
　　“我在外面拍摄外景。”
　　“哦，晚上再说吧，我挂电话了。”

　　宋凭语刚掐断这通短暂通话，荀靳的调侃接踵而至。
　　他神色中裹挟的暧昧太过浓郁，令宋凭语心跳不由加快。

　　“男朋友？”
　　“…嗯。”

　　荀靳艳羡般啧了声，他利落道。

　　“是有事吗？”
　　“需要现在立马拍外景？”
　　“不用不用，没必要着急。”

　　看宋凭语这忙不迭打断的架势，荀靳顿然失笑，她应该是想继续听荀靳吹。
　　荀靳自然乐意，他掩嘴清了清嗓子，拿出了更加丰富的词汇与更多相关科普。他们俩这一聊，堪堪聊到了几近下午，连同中午饭都在谈这个相关话题。

　　…

　　盛柯回到家时间较晚，他下意识认为宋凭语应该在家了。
　　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库，准备迈步回家间，随手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宋凭语。宋凭语半晌没接，盛柯作势打了第二个，如果第二个没接，盛柯就不会再打电话给宋凭语。

　　那种情况。
　　宋凭语不是在忙。
　　就是在睡觉。

　　嘟嘟声戛然而止前。
　　宋凭语欢快嗓音响彻耳畔，盛柯漫不经心扬声。

　　“在哪？”
　　“小区门口。”

　　盛柯眉梢倏地一抬，他嗯了声，嘱咐宋凭语在原地别动。
　　他按下的电梯又重新按了个数字，盛柯收起手机，跨步朝小区门口走。很快，他看见了宋凭语探头探脑张望的身形，盛柯倒是好奇，她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盛柯放轻脚步，不紧不慢靠近她。
　　他双手背在背后，学宋凭语伸长脖劲打量的方式，顺她看的方向看了眼。随即，盛柯深邃眉眼落在宋凭语浓密发顶处，他嘴角轻抿露出浅笑。

　　宋凭语嘀咕了句。

　　“这哪有啊。”

　　“看什么呢。”

　　宋凭语吓得一激灵，她肩膀陡然一抖，手臂半举在胸前。她立即偏过脑袋看向身后盛柯，察觉到是盛柯，宋凭语瞬间松弛下身形，她怒然瞪了瞪盛柯。
　　在对方慵懒笑容下，宋凭语脑袋一耷，自然而然靠在盛柯身上。

　　盛柯抬起手掌抚了抚她脑袋，低声询问。

　　“回家吃饭？”
　　“出去？”

　　宋凭语闷闷提声。

　　“家。”

　　盛柯垂下眼睫，应答嗯了声。
　　他率先接过宋凭语身上的相机，之后牵起宋凭语垂在腿侧的手掌，带她往自己家里走。回到盛柯家里，宋凭语顿然泄气瘫坐在沙发上，她身上的相机真的很重，重到一整天下来，她整个肩膀都会酸。

　　盛柯倒了杯温水递给宋凭语。
　　见她捧住水杯喝水，盛柯自顾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帮她理了理耳侧稍显凌乱的头发，语调略沉。

　　“什么时候搬家？”

　　“过两天。”
　　“那边还没有打扫卫生。”

　　盛柯不太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就算是有心想问，宋凭语不一定会回答。盛柯抿了抿薄唇，他锐利脸庞直白面对宋凭语，一股突来的压迫促使宋凭语愣了愣。
　　盛柯突来的情绪，很莫名其妙。

　　“当天怎么回事？”
　　“现在能告诉我了？”

　　哦。
　　他是想知道那家伙的事情。

　　宋凭语没觉这件事情有难以启齿的地方，又不是她的问题，宋凭语不想同太多人说是觉麻烦，一个一个阐述很费时间很耗精力。宋凭语上次是想跟盛柯吐槽，谁想，她们俩反倒忽然斗起嘴了。宋凭语思索了两秒，选择从起初说起。

　　“他是我之前接的约拍。”
　　“自从我们俩见面之后，他不断发消息，我拉黑了。”

　　“没用。”
　　“我就来梁越星这里了。”

　　盛柯眸色很沉像是无法望见底部的深渊，又似一阵漩涡会将人吸进去。盛柯懒散坐在她身侧的身形微动，他扬了扬眉，示意宋凭语继续。
　　宋凭语喉间滚动了瞬，她选择再次捧起水杯喝了口，润润干涩嗓子。

　　“我朋友圈发了照片。”
　　“他看见了。”
　　“就。”
　　“找到我家。”
　　“之后。”
　　“闹到警察局。”

　　宋凭语自动过滤掉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她在警察到了之后，趁大家不注意拿包砸了那变态几下。宋凭语手臂上的剐蹭，也是因为这点，她砸对方的时候，包甩动幅度过大，砸到了自己手臂…现在想想，宋凭语都觉她应该控制点力度的。

　　盛柯突然坐直背脊，手肘搭在腿间。
　　他目不转瞬紧盯宋凭语莫不在乎的脸颊，盛柯不乏凛冽。

　　“他知道你现下住在哪。”
　　“你还要继续回那个地方住？”

　　又是这个问题。
　　宋凭语感觉她已经回答无数次了。

　　宋凭语没有太多耐心用于这个问题，她颦了颦眉，她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点。宋凭语大咧仰靠在那，眉眼间充斥不解。

　　“我不回那住，我干嘛啊？”
　　“单论他骚扰我后的那几天，我没住在那就可以了啊。”
　　“小区治安很好，可能纯属是意外，我也不可能现在退房子。”

　　“意外？”
　　“这难道是个很简单的词语？”

　　盛柯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他颇具深意重重瞥了宋凭语眼。盛柯果断起身去门口拿外卖，宋凭语对着他背影无奈耸了耸肩膀。她知道盛柯是在担心，但毕竟她是个成年人，宋凭语不至于连这些轻重都分不清楚。

　　“过来吃饭。”
　　“哦。”

　　看的出来。
　　某只大型犬进入了发脾气的阶段。

　　宋凭语踢踏着碎步小跑过去，她兀自坐在盛柯对面。宋凭语拿起筷子没立马吃饭，她沉吟了片刻，瞭起眼睫打量了瞬盛柯的脸色。
　　宋凭语徐徐出声。

　　“真的。”
　　“你可以跟我去看。”
　　“小区治安真的不错。”

　　“小区外呢？”

　　盛柯凉薄语调倒是第一次出现在宋凭语面前。
　　他挑开了宋凭语问题的根本，丢掉了她覆盖在上面的保护层。宋凭语木讷了瞬，她好像，的确没想到小区外这个问题。宋凭语感到语塞，只能垂头吃饭。

　　“你可以搬到另外一个地方住。”

　　“我现在怎么可能退房啊。”
　　“我才签合同。”

　　退房押金与违约金倒是小事情。
　　可宋凭语需要重新花时间看房，再签合同，再继续搬一次家。
　　这么热的夏天，是要折腾晕她吗。

　　宋凭语想想都觉得很恐怖。

　　梁越星正在因为这个问题苦恼，她给盛柯发消息，想要盛柯劝劝宋凭语。盛柯呢，恰巧也想跟宋凭语提，他提前问了梁越星一些问题。以至于，盛柯眼下知道宋凭语在想什么。
　　盛柯没立马出声，他反倒是起身去厨房，拿过刻意提前从冰箱拿出的蓝莓汁。盛柯走回的影子，映在宋凭语诧异到瞪圆的眼眸内。

　　盛柯帮她拧开，搁置在她手边。
　　玻璃杯触及桌面，发出轻微磕声。

　　“你打算住哪儿？”
　　“之前那一片？”

　　“…”

　　怎么直接过度到这个问题上了。
　　不应该是讨论不退房的问题吗？

　　“啊？”
　　宋凭语选择装傻。

　　“梁越星跟我说了你之前住的地址。”
　　“我朋友，他在那一片有套房子。”
　　“没人住。”
　　“你可以租她的房子。”

　　宋凭语神情纠结，眼睫眨了眨，她仍在思考其中的麻烦性。
　　她又觉梁越星跟盛柯说的在理，对方能找到她一次，自然能找到第二次。就算是不能上楼，可以在附近啊。人心，永远是最难揣摩透的。

　　宋凭语想明白后，兀自拒绝了盛柯的提议。

　　“算了。”
　　“我自己看房子吧。”
　　“我想换个地址。”

　　反正是总归要搬家，倒不如彻底换个地址，不再居住那片。这样撞见对方的可能性，不就大幅度降低了吗。面对宋凭语的拒绝，盛柯脸色黑沉了下，很快又消弭喻她的嘟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