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拥这分钟》匞梨

44、日出

　　夏季傍晚没有了阳光直射，浓稠到险些无法呼吸的空气，在此刻得到了缓解。医院花园内来往人很多，不同大厅以及急诊部的慌乱，倒多了些散漫。
　　宋凭语熟稔搀扶住冯筠胳膊，放缓步调，同她走在长廊内。

　　从刚刚起，宋凭语脸色始终沉重。她在想她的决定是否正确，冯筠这个年纪，身体素质一旦下降，想要补回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宋凭语起初只想到，冯筠待在医院的时间不长，她定的酒店舒适，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宋凭语忽略了一点，冯筠独自一人折转于医院与酒店，虽然每天有她帮忙打车，可依旧会让人疲倦。

　　宋凭语想到这里，心脏泛起细密疼痛。
　　她忽然停下脚步，偏过身形直面对上冯筠。宋凭语高出冯筠一个头，她想要直视冯筠的眉眼，只能浅浅压低背脊，宋凭语惯性弯腰，带些懊恼。

　　“外婆。”
　　“明天我送你回家吧。”
　　“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冯筠像是看穿了宋凭语的心思，她冲宋凭语莞尔。冯筠肤色略沉的手掌，轻然拍了拍宋凭语搀扶她的胳膊，她的声调如同她的脚步般缓缓。
　　冯筠低叹了声。

　　“没事。”
　　“外婆不累。”
　　“宋了已经快出院了，之后几天我来就好。”
　　“待会儿我就买机票。”

　　宋凭语没听冯筠的潜意思，她不可能再让冯筠折腾了。这般想着，宋凭语心情也愈发沉下。冯筠开始往前走，宋凭语被迫跟上。冯筠见宋凭语不容置喙的模样，她只是淡笑摇头，没有再反驳宋凭语的主意。

　　“昭昭。”
　　“…嗯。”
　　“你跟那位盛医生认识？”

　　宋凭语垂下眼睫一颤，恰逢路灯亮起。
　　亮光透过宋凭语渐渐瞭起的眼睫，恍然照进她幽深眸底，将她所有掩藏的情绪全部带出。宋凭语嘴角轻弯笑了笑，没带掩饰。

　　“嗯。”

　　冯筠本想问他喜欢你吗，她褶皱深沉的眼皮一抬，眼眸转动，冯筠又改变了话语。因为，她自然看得出来那位医生是喜欢宋凭语的。论真心与否，单看他对宋凭语，极短时间内，冯筠无法看穿根本。冯筠得出这个结论，是有原因的。

　　不仅仅是关于宋了。

　　冯筠思绪飘远不由想起之前那天，她刚来照看宋了的前几天内，对这里的路不熟悉，想做很多事情都会受到局限性。冯筠从年轻到现在，一直是个勇于尝试的人。她对这里不熟悉，冯筠便会一点点摸索变得熟悉。

　　有天下午。
　　冯筠想去附近超市闲逛，顺带帮宋了买东西。她出医院前，偶然碰见了盛柯，那时候盛柯正帮一位老人推轮椅，他冷峻面孔依旧没有表情，周身气场冷淡。但他的动作很细致，没有一丝不耐。冯筠走在他们身后，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从超市回来，又恰巧遇见了盛柯。
　　与之前场景不同，盛柯没穿白色大褂，他身旁站着一位很漂亮的女孩子。冯筠看不见盛柯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硬挺背影，以及他垂下的修长脖劲，盛柯似乎是在看手机。

　　那个女孩子笑容灿烂，同他说话。
　　冯筠想起宋了的那个问题，她默默摇头，人家这不是有女朋友吗。
　　她回病房的路，必须经过他们俩身侧，冯筠想她不打扰对方，加快点步伐好了。

　　冯筠手掌提的东西过重，她本身走路也不快。
　　这个想法自然是无法实现。

　　冯筠只能降低自己的声响，她即将掠过他们身侧时，盛柯忽然瞭起眼睫，他锋利眉眼注意到路过的冯筠，随即一滑，落在了她血管微凸的手臂上。
　　盛柯懒散身形一直，径直走到她面前，说帮忙。冯筠觉得怪不好意思，就含糊出声，盛柯坚持下，她也没过多阻挠。

　　不过他们没立马提步。
　　盛柯回眸冲那女生说。

　　“徐若可。”
　　“你把资料发我邮箱就好。”

　　话音一落，盛柯瞬间扭头没再看向徐若可。
　　冯筠迟缓眨了眨眼，她想盛柯见过她几次，再看他自然决然的模样，应该是知道她在哪间病房的。冯筠是不可能跟上他的阔步，与其这样，不如等他先走，自己慢吞回去。

　　出乎冯筠意料的是。
　　盛柯居然配合她的步调，冯筠诧异扫了他眼，硬朗的轮廓稍显紧绷。
　　看样子，是挺紧张。

　　盛柯抿了抿唇角，可能是怕刚才的一幕被她误会。
　　他又不知道怎么启唇，盛柯时不时露出纠结的窘样，倒是与平常大相径庭。

　　“医生。”
　　“你这么年轻有为，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盛柯耳垂诡异升起红润。

　　“没。”

　　他又倏地垂头一笑，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时镇定与沉稳。

　　“不过。”
　　“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你喜欢他吗？”

　　冯筠淡淡提问。

　　梁越星之前问出的话题更为深沉侧面，没有这般直球，宋凭语却给不出任何一丝答案。眼下面对冯筠直白问句，宋凭语没再像以往般无措惊慌。宋凭语握在掌中的手机震动了下，她粗略扫眼，面容解锁后她随意看见了消息内容。

　　【现在打算】
　　【来得及】

　　盛柯又显露出了他的无赖。
　　宋凭语炯亮眸间一点点汇聚各种情绪，她状若出神直视前方，嘴角始终保持紧抿状态。冯筠见宋凭语这架势，是不会给出答案的。

　　冯筠了解宋凭语。
　　她对此柔和笑了笑，没强逼她给出答案。

　　迎面吹来一阵晚风，凉爽意味沁人心脾。
　　风声中飘零着些许花香味，以及宋凭语不经意间吐露出的答案。

　　“喜欢。”

　　…

　　宋凭语次日清晨早早起床，趁梁越星熟睡间赶去酒店接到冯筠。宋凭语原本想告知梁越星，昨晚瞧见她不停打瞌睡的状态，宋凭语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宋凭语没法丢下工作陪冯筠一起回去，对此，她有些失落。

　　冯筠离开前，不停安慰她。

　　“没事。”
　　“你跟我回去，我还得给你做饭。”
　　“那才是累。”

　　宋凭语被冯筠玩笑语气逗笑，她喉间溢出一声嗯，久久驻足停留看着冯筠离开。
　　冯筠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后，宋凭语曲起骨节，胡乱揉了揉眼眸，她调整好情绪转身离开。宋凭语没回家，去了宋了病房。

　　宋了刚睡醒双眼散发朦胧倦，双手搭在被子外，仰躺在病床上。宋了脸颊偏瘦是很标志的瓜子脸，轮到眼下，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她脸颊竟然长了些肉。
　　宋凭语知道那并不是因为照顾的好，是因为，药物原因。

　　“吃早饭了。”
　　“…哦。”

　　宋了闻声自觉坐起身，她乖巧接过宋凭语递来的勺子。

　　“表姐。”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呢。”

　　宋了眼巴巴看向宋凭语，微挑桃花眼里盛满讨好。她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做出极为可怜的表情。宋凭语眉梢一抬，没有立马答应。

　　“干嘛。”

　　“你能帮我问问盛医生…”

　　“不行。”
　　“我跟他不熟。”

　　宋凭语继续手上的动作，她面无表情回了句。宋凭语低垂眼睫，没发现宋了忽变的戏谑神情，宋凭语像是想起昨晚的调侃，她兀自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梁梁姐跟你怎么说的。”
　　“但是，我得强调。”
　　“你别胡乱打扰别人，我跟他不熟。”

　　盛柯环抱双臂依靠在身后墙壁处，他脖劲微垂，脑袋闲散点了点，表情耐人寻味。盛柯对上宋了嬉笑眉眼，他扯唇笑的很浅。盛柯收起微微弯曲的长腿，悠悠跨步往前走了点。
　　他漫不经心看向宋了，不乏认真道。

　　“下次有事。”
　　“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突然传来的低沉声线，吓得宋凭语手臂不稳，手机直接坠落在地。
　　宋凭语眼疾手快弯腰拾起，她右手拿起手机，粗糙擦了擦。宋凭语眉眼间的窘意明显，她没看向盛柯，紧盯宋了狡黠笑容。因就尴尬，宋凭语说话变得生硬。

　　“既然医生来了。”
　　“我就先去楼下买杯咖啡。”
　　“你记得乖点。”

　　宋凭语说完连忙提步朝外走，她急促步调看的身后两人粲然一笑。盛柯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他故作深沉啧了声，低喃声像是在回应宋凭语的问题。

　　“我今天休假。”
　　“可不是什么医生。”

　　盛柯抬起浓密眼睫，直白看了看宋了八卦笑容。
　　他懒洋洋的抬了抬下巴。

　　“走了。”

　　宋凭语急色匆匆刚走出电梯，没来得及抬腿小跑出住院部大门，她纤细手腕倏地被人从后拉住。宋凭语诧异回眸，身形撞进盛柯深邃瞳仁中。盛柯垂头凝视着她，脸色吊儿郎当，嘴角勾起一缕痞气笑容。盛柯喉间滚动，声调旋转稍显纳闷。

　　“怎么见我就跑。”

　　“你。”
　　“怎么在这？”

　　宋凭语昨天才听说他今天不上班。
　　怎么又出现在医院了。

　　盛柯目不转瞬紧盯宋凭语警惕脸色，他不以为然淡淡扬眉。盛柯压下背脊，正对宋凭语被困惑点缀的黝黑瞳孔。盛柯眨了眨眼睫，简单丢下四个字。

　　“守株待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