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冷的雨》允之

27、爱和幸福

　　他并没有避嫌的意思。站在电梯里，看着往下跳动的数字，夏安想着，这个时段，总是有人需要用电梯的。
　　两扇门打开，果真是有几个人等在外面。夏安低着头与进电梯的人交错，出了楼栋的小厅。
　　白日被烘烤的地面，褪去了烦躁，拱出缕缕的余热，显得很温吞。他坐在小区的凉亭里，被路灯照出斜斜的影子，和建筑植物的暗影胶合在一起，看不出轮廓。
　　不是刻意不回家，但终归是晚回来了。夏安仰起脸，看着12楼亮起的白炽光芒，靠着身后的柱子，思绪散开。自己果真是瞎操心吧，杨旭喜欢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为什么，心似拧了麻绳一样，越想越紧的难受……

　　李程下楼来的时候，杨旭跟在身后。
　　两个人颀长的身形，一前一后的并在一起，在地上映现出来。浓密的灌木之后，夏安低着头，视线从缝隙里钻出来，看到的就是他们打碎的影子。
　　像是偷窥一样，这种错觉让他觉得难受不堪。所以他挺直背脊，想要收回视线的当口，一辆出租车就被杨旭拦了下来。
　　招手，开门关门，付钱……一气呵成。车子打着车灯招摇而去，剩下站在原地的杨旭，还有略显孤单的后背。
　　夏安连忙闭上眼睛，如果有锤子他都要举起来敲敲自己的脑门，怎么最近总有这种感觉。十足的荒谬。

　　“上楼吧，还打算坐到什么时候？”杨旭站在植物的外围，对着闭着眼睛的夏安道。
　　小家伙有些慌乱，从长椅上站起来，匆匆忙忙的差点儿把手中握着的手机掉了。
　　“不知道你着什么急……”男人说着，也没再注视他的窘态，自顾自的走回到鹅卵石铺好的小径上。很快，就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轻轻的脚步声，像要缩小存在感那般，却让人忽略不掉。
　　“他只是来拿车钥匙……”杨旭摁了电梯，陈述着：“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只是拿他当普通的朋友。可是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的，就像现在叫他程程，自己都觉得别扭，但是习惯了。”
　　夏安低着头，绞着背包的手，动作渐渐的小了。他想说，这些你没必要和我讲啊，但是嘴就是开不了口。因为他的心，很受用的没那么堵，所以他很诚实的没说什么反话，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

　　钥匙开门，换鞋，站在客厅，两个人却沉默了。不知道合不合时宜，夏安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声音不大，可是两个大活人都听到了。
　　“饿了？”杨旭问。
　　“恩。”夏安边往下拿包边想，脸肯定红了，好烫。“哥，你吃饭了吗？”
　　“没有。”杨旭看了看挂着的西式钟表，拿起电话，说：“要不我们叫点吃的吧，太晚了就别做了。”
　　“没事，我煮面吧，很快的。”说着人已经去了厨房，轻车熟路的系围裙，拿面拿菜。
　　杨旭不喜欢吃成扎的挂面，他喜欢那种宽宽的手擀面，说那样儿的比较劲道。偶尔周末的时候，夏安会自己和面，自己做，但是家里还是存着那种现成的挂面，以备不时只需。

　　客厅这里，换好家居服的杨旭还没看完插播的广告，夏安已经招呼他去吃饭了。
　　男人切换了模式，放进一张舒缓的歌碟。轻柔的钢琴声传来，潺潺的流水，清脆的鸟鸣，一副郁郁葱葱的自然之景，就浮现在眼前。
　　桌上摆着两碗面，白色的丝，绛红的卤。系着围裙的夏安又拿了一小碟烫好的青菜，还有一碟他自己腌渍的黄瓜，放在中间搭配。刚开始的时候，夏安并不知道杨旭的恶趣味，以至于每次味道足了就成。后来见杨旭的胃时大时小，才明白他是那种要求色香味的人。所以，夏安厨师的品位提升，食客杨旭有很大的功劳。
　　夏安是很佩服杨旭吃面条的功力的。筷子挑起面，低头，无声的吃进嘴里，简单的过程，却演绎的很斯文。他把配菜往杨旭的面前推了推，放慢了吃面的速度。
　　“味道不错。”杨旭夹了黄瓜，放在嘴里嚼着，这称赞倒不知他是夸面还是夸酱菜。
　　“周末给你做手擀面吧。”夏安说道，用的肯定句。
　　杨旭看着餐桌，想着像往常一样给夏安夹菜，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又收回来。他总觉得这种平静，令人担忧。小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男人安静的吃着面，夏安惴惴然，话在喉咙处转了几个圈，没能控制，脱离了嘴巴。“哥，你不开心吗？”这是什么话！问出口，夏安就想抽自己的嘴巴。他不是不知道杨旭的脾气，心情好了他才会和你扯这个那个，真的心里有事，都是沉默再沉默的。什么你开心吗？这不是明知顾问嘛。
　　杨旭愣住，吃饭的动作戈然而止。闭着眼睛，他深呼了一口气。心里百转千回，杨旭啊杨旭，如果时间逆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逞“口舌之快”……
　　“你会离开吗？”
　　“什么？”夏安的筷子戳着碗底，像是没有听明白。
　　“我说，你知道我喜欢男人，不觉得反感，不觉得恶心，想着搬走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旭真的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快感。
　　“反感？”小家伙儿捡着男人话里的关键词，“恶心？”

　　杨旭没再言语，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写满淡淡的哀愁。
　　夏安觉得自己魔障了。他伸过手臂，握住男人的精劲的手腕，无比的虔诚，“哥哥，我不觉得恶心。你……你会有个和小易哥哥一样的爱人的。”他见不得杨旭流露些许的脆弱，他高高在上的哥哥，这个样子，让他的心很疼。
　　“和郑易之一样的爱人？”那么温暖的话从夏安嘴里说出来，还认真的举了个例子，不知怎的，杨旭就觉得又高兴，又喜感。
　　他说：“被你景吾哥听到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夏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要收回手臂，手掌却被杨旭反握住，“小安，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