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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天玄国·贞和十三年

      长安十里郊外的一处仙山上到处被竹海所覆盖。民间有传言道:“坐听山中雀,观云雨间竹。”是为“听云山”。
      听者,可容天地之声,万物之音也。
      云者,凌万物也。

      而“听云山”上有个“逍遥客”,名为沈月。
      月者,阴晴圆缺,诗中仙客也。
      而沈月表字樊雀。这是他第二次来红尘。
      樊者,锁鸟雀之囚笼也。
      雀者,山中之灵物也。

      清晨,昨夜下了雪,晨曦透过竹影照下来,空气格外的冷。
      此时,一只十分艳丽的蓝羽翠尾鸟破云而下,直入竹海深处。飞快地冲入这昨日才被春雪冲刷过的竹海。落在一处院子中啄食。

      这院子说来也是奇怪,四周被竹篱笆围着,院落中有两棵树,一颗为左,是如血如残阳的红梅树,另一棵为右,是如雪如翡玉的白梅树。
      眼下白梅树已全然开放,娇滴滴的白色花瓣,如雪欲滴。可红梅却是含苞待放,欲绽不绽。红润如血的花瓣,包裹着花蕊。

      沈樊雀这时才刚起,他穿好足衣,走到窗边打开竹窗,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此人一身白衣,墨色的发披散着,微微有些许的凌乱。面色和善却又不失威严,瞳色似星如月,浩瀚而神秘。
      ——总的来说,此人美得不像凡人。
      沈樊雀这才垂眸,轻轻一笑,“清尾,别乱吃东西。”说完,他转身没入房中,站在屏风后更衣,问道,“辛更今日来了吗?”沈樊雀披着衣服便束发。

      那蓝羽翠尾鸟原是言渊神女赐给他的灵宠,名唤清尾,是上古神禽唯一的后裔。

      清尾这才飞至窗边,垂着头看书。虽然一只鸟什么都看不懂,但也不能隔着屏风看自己的主人啊!
      它道:“辛更来啦!”

      沈樊雀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着青衫上前,到窗边梳妆镜前,取下玉簪为自己簪上,绾起头发,与清尾说:“他来了你挺高兴啊?”
      清尾连忙摇头,“不!”接着又将头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饿了?”沈樊雀挑眉,从柜子里拿出几块儿梅花糕点,对清尾道:“吃吧!”
      清尾这便高兴了,但它还是彬彬有礼道:“谢谢!”然后才开始吃沈樊雀放置在桌面上的梅花糕。
      沈樊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绪万千地想:“怎么就能丑成这样?”

      至午时三刻,清尾吃了五块梅花糕便饱了。接着它小腿一蹬,展开翅膀,飞起来叫道,“辛更来了。”
      它话音一落,“叩叩叩——”三声敲门声便骤然响起,沈樊雀头也不抬,淡淡说道:“进。”

      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颔下带有一两撮胡须,看起来四十多了,他身后进来一位妇人,头上簪着紫金花钗子,面容姣好,看起来与方才的男子差不多大,手里牵着一个看着像是十多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披头散发,像是还未及冠,他面容虽不及沈樊雀,但也是极好的。乌黑的发披散至腰间,那鲜红色的衣裳里干净而整洁,且花色为金丝鹤鸟图,眉宇间透着欢快之气。令人见之不忘。
      但沈樊雀不看三人。他知道三人一个是与他同母异父的兄弟,辛更,一个是与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而她手里牵着的大致便是他们的孩子,辛眠。
      眠者,夜深而目休也。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是沈樊雀的父亲:上一任大将军,那个断了腿的长安第一美男沈陌。

      他从断腿后,便在将军府静养,没人敢说什么——这是皇上都敬重三分的大将军。后来,他娶了一个名叫晚然的风尘女子,并且同她生下一女,沈心。
      将她养到十五岁后,沈陌便将晚然杀了,恰好沈陌听闻当时将军府着火,并且伪造她已死的证据,对外说是因为救沈心而葬身火海。可沈心当时不过只有十五岁,从来没有经历过世间风雨。

      她不识得除父母以外的任何人。她很听话,但隐约觉得不对。那日火海之中,明明就没有看见晚然啊?
      她虽有疑,但始终是自己父亲,她也就相信了。但第二日,沈陌忽然给她说,他不要自己了,继而将她赶出府。令她自生自灭。

      至于是怎么遇见辛更,这便是后事了。沈陌将她赶出府后,恰巧他好兄弟辛云因操劳过度而死了,而沈陌对他的夫人也就是长安第一美人柳清,早有预谋。
      于是便在辛云的祭礼上,举办了红事。在辛云死后的排位面前,将柳清娶回去了。

      而辛云与柳清在此之前有个儿子,名为辛更。在辛云死后不过五岁,后来被辛云的兄弟辛明,捡回去养着了。沈陌没了阻碍,便风雨无前的强娶了柳清。

      而沈陌的亡妻晚然,与柳清是感情很好的姐妹。娶了柳清后便将她关了起来。这一关便是十九年。
      这期间,柳清怀孕了三次,也打了三次。只不过第三次没成功。在沈陌与她的最后一次时,整日陪在她身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朝而同食,暮而同寝。

      但就是不让她有丝毫的机会可以寻短见以及让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
      才七个月,那孩子便出生了。沈陌将柳清埋葬后,给那孩子起名为沈月。于沈月而言,在十三岁以前,都是牢笼......后来沈陌好不容易死了,沈月从死人坑中爬起来,被一只小狐狸给送到天界了。
      那小狐狸原是封天狐的养子,名叫凌然。他将沈月送到天界神女宫修行。待沈月学成归来后,他已经叫沈樊雀了。

      “阿月啊,”辛更琢磨着说,“你还好吗?几年了......”
      “说重点。”沈樊雀不耐地打断,但他也并未回头。
      “阿月”辛更坦白,“我想让你下山。”

      “下山啊?”沈樊雀伸出食指逗鸟,“理由呢?辛更,别忘了,我现下与你除了沈心,就没有别的关系了。”
      “阿雀,”站在辛更身旁的沈心站了出来,“阿更他现下已经快放下了。你也放下吧,你就帮我带带阿眠。日后就算我们化为一抷黄土,他也有人照看着,我放心。再者,当初做出那些事的,是我们的父亲,与你无关啊!放下恩怨吧!阿雀!”

      沈樊雀嗤笑:“要我下山就为了这点儿破事儿?”他扬起嘴角,“带一个孩子?”
      “阿雀,”沈心为难道:“眠儿他今年八月十八变及冠了,叨扰不了你多久。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下山带带他。”

      沈樊雀沉默不语,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他是从多久开始厌倦了辛家人?又是从几时开始决定退隐山林?
      ——或许,是他爹死后,被凌然救后,上天界学艺之时。又或是,他知道他爹所作所为,他觉得恶心。

      沈心低声让辛眠上前去劝劝。
      “小叔......”辛眠便上前扯了扯沈樊雀的衣袖,“小叔...您就下山吧......”

      “你希望我带着你?”沈樊雀这才偏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怎么?辛更没同你讲过...我与你之间的关系?”
      “讲过,”辛眠垂头低声道:“但我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啊!我们活在这里,便要珍惜现在不是吗?”
      “嗯。”沈樊雀不知不觉间点点头。

      ——往事如烟,红尘似雾。故人也像镜花水月一般,一触即碎。

      沈樊雀如此想着,许久,他叹了口气,最终说,“罢了。”他摆了摆手,清尾朝外飞去,从竹椅上起身,“我随你下山。”他想了想,有道:“辛眠留下,”吩咐道,“和我一起收拾东西。”他理了理方才压着的衣袖,于是开始收拾包袱。
      “哦。”辛眠停步便留下了,他看着沈心与辛更抬脚走出去了。
      又回眼望去,沈樊雀正蹲在一个竹抽屉前翻找着什么。

      他摸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盒子,沈樊雀蹙着眉头,犹豫着摸着那锁,许久摸着那小盒子的周边,摸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一个小口,他指甲进入那个小缝隙,将那东西拉了出来。

      ——那是一把银做的钥匙。

      沈樊雀将那银钥匙插进孔里。旋转了几下,那锁便开了。
      ——里头安然躺着一颗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珠子。
      他又拧眉,回头看了看辛眠,然后转头盯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充满了疑惑与迟疑。
      继而目不转睛的盯着它,起身后朝辛眠走去。

      一步又一步,那珠子感应到了某个东西,变得越来越亮。
      最后他又抬眼,神色复杂的看着辛眠。接着将那亮得快让人瞎了的珠子递给他。说道:“见面礼。”

      辛眠一手接过,面露疑色。
      ——这珠子一到他手里,那光便暗了下来,直至恢复那红褐的琉璃色。
      “???”辛眠面露疑色。
      “别问,”沈樊雀又回去拿上他的毛笔。乍一看,大概是二三十支。他拿上后又说:“我也不知道。它自己选的。你收着吧!别给我捏碎了,扔了或者是弄丢了,我一定打死你。”
      “哦。”辛眠虽然有疑问,却并没有多问。然后上前,与他一起收拾了东西。

      收拾好后二人便出门与辛更和沈心一起下山。
      此时是早春,山上寒气未尽,但山下却已是春暖花开。

      沈樊雀回望这相处了两年之余的竹林。
      竹林依旧是一片绿海,它们傲立于寒冬腊月,也迎来了万物复苏。
      它们不知冷热却又热爱这里。就像是沈樊雀一样,沈樊雀虽说只待了两年,但这里永远都是鸟鸣虫啼,就仿佛不知道四季,亦不知时间。

      “阿雀,”沈心轻轻拍了一下沈樊雀的肩,笑着说:“走吧。”
      沈樊雀微微收敛心神,转身离去。
      此时正是下午时期,每家每户都出来采购食品。沈樊雀抬手拉开马车上的帘子。
      道路两旁的树上无尽繁花都还未落,富家千金正上街采购珠宝簪子。
      他望着车外人来人往,许久敛眸垂手。

      ——自己是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的人间烟火了?
      “吁——”车夫一声吼,马车骤然停下,便有辛府下人上前摆放木梯。
      沈樊雀探出头来,沈心下车上前,“阿雀,”声音温柔,“我们到了。”
      沈樊雀没搭理她,被下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站在辛府门下,抬头看了看那牌匾。
      ——也不知此次会停留多久。

      他步入庭中,院中繁花灿烂。
      琴落上前,“公子好,”她微微欠身,“我是府中管家,您若是日后有什么想买的物什,尽管告诉我。”
      琴落生得平平无奇,却是有种不可抗拒的压力。

      沈樊雀回头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身子高挑,长发用一根玉簪子别着,她头埋着,刘海下垂,确是一对桃花眼,下面的鼻子让人联想到了一个小萝卜,嘴唇薄薄的。面颊上似有雀斑。

      琴落笑着欠身:“公子,若没有什么别的事。奴婢便先退下了。”
      沈樊雀头一点,她便颔首退下。
      沈樊雀步入房内,这是一间极为干净的房间,但又简洁。正好,符合他的性子。

      跨入门后便是一扇屏风,他环顾四周,左右各有一处花架。
      越过屏风走进去,便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左边是一扇窗棂,窗棂旁有个梳妆台。
      床的右边是一个书桌。靠墙的位置也有一扇窗棂。

      沈樊雀将包袱里的卷轴放在桌上。并且展开宣纸,他眼下没什么灵感,一时作不出诗也画不成画。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响起,继而门被敲了几下,有人进来了。

      沈樊雀偏头抬眸,冷淡道:“做什么?”
      ——来者除了辛眠还能是谁?

      “没什么,”辛眠道,“我听父亲说,您会画画?能教教我吗?”
      沈樊雀:“......”他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依旧没什么灵感,于是打算骗他,“我不会画画。”

      “奥......”辛眠又思考了一下,“那下棋呢!?”
      沈樊雀道:“不会。”
      辛眠将琴棋书画都问了一遍,结果回答都是:不会。
      辛眠暗自思忖:如此美人,竟什么也不会。那日后若是跟了他,岂不是连饭都吃不饱?

      沈樊雀伸出手来,上前食指抬起点上他眉心,“在想什么呢?”
      见他一脸茫然,沈樊雀不禁一笑,柔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吧?”
      被他戳中,辛眠红了红脸,“没...没有。”
      “我确实什么都不会,”沈樊雀笑着说,“只有这么一颗心,你要吗?”

      “啊???”辛眠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确定了一遍。
      “逗你的。”沈樊雀将手缩回,笑容逐渐收敛,“过会儿有只鸟会飞进来,你让下人别拦着它。知道吗?”
      “噢!”辛眠点点头。

      沈樊雀闲着无事,在房中将卷轴打开来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底下他刚铺好的宣纸。

      辛眠进来说道:“已经同下人们说了。”
      沈樊雀点点头,指腹捻过页脚,翻了一页,随口一问:“对了,你生辰多久?”
      “噢!”辛眠想了想,说道:“八月十七!”
      “哦!”沈樊雀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又翻过了一页。

      辛眠好奇着上前,“小叔,您看的是什么啊?”他说着,又补了一句:“看得好快啊!”
      “诗集。”沈樊雀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你想看……?”

      “......”辛眠好奇心一下子想被一盆冷水浇得无声无息了,“想。”
      沈樊雀又翻过一页,神色淡然,“你还小,懂什么诗词歌赋?”
      “......”辛眠艰难道:“其实...我是看得懂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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